三個月後,棲鳳宮傳出喜訊,皇后有孕,闔宮歡喜,又適逢年尾,人人更是喜上眉梢。
然而除夕當夜,皇帝按慣例夜宿棲鳳宮,三更時分卻勃然大怒而去。半個時辰之後皇帝便帶着淑妃、長公主輕車簡從連夜去了獵宮。
初一一早,皇后帶着身邊誠惶誠恐的羅女官去向太后拜賀新年時,所有人才知道原來是皇后擅自安排了羅女官侍寢,令皇帝不滿,才連初一的百官朝賀都不顧,就連夜去了獵宮。
太后神情淡淡的,對此不發一言,只接受了朝賀,就讓皇后好好回宮安心養胎去了。
離開彰德宮後,皇后的神情頓時也冷下來,難道她獻一個美人還獻錯了?眼下她已有孕不能侍寢,她不主動做點什麼,難道還等着別人將整個後宮塞滿了不成?與其肥水流入外人田,她爲什麼不讓身邊的人近水樓臺先得月?現下羅女官已經侍寢,皇帝怒極而去,未行冊封之事,她原想帶着到彰德宮,由太后出面,沒想到太后完全不放在眼裡,問都不問一聲。皇后心裡不由的浮上一絲怒氣,這對母子也太不將她放在眼裡了。
回了棲鳳宮,皇后只讓人先按美人的儀制安排了偏殿,又撥了幾個侍候的宮人,安頓了羅女官,之後也用有孕在身不甚方便爲由,閉門謝客。
鑑元帝登基的第一個新年,不僅沒有出席初一的朝賀,連皇后也不按正常的程序,接受朝廷命婦的朝賀,宮中宴會等也全部取消,聽說皇帝和淑妃出宮了,這個消息讓全體朝臣都摸不着頭腦,悄悄打聽除夕夜發生了什麼事,卻什麼消息也打探不出來。
幾天之後終於有流言出來了,皇帝夜宿棲鳳宮,皇后卻趁機安排了自己的人侍寢,皇帝由此大怒而去。百官們暗暗疑惑,皇后有孕不宜侍寢,此舉纔是正當行事,皇帝爲什麼不高興呢?只帶着淑妃、長公主連夜出宮,難道皇帝對淑妃娘娘已經寵到了如此地步?
百官們頓時憂慮到了極點,這樣可不行啊,皇上,子嗣爲大,您可還是隻有一個兒子啊,當然要多納美人,廣施雨露,多生皇子纔是啊!
出宮在外的皇帝在除夕之夜,對皇后的厭惡達到了極點。他本是爲顧全皇后的面子,才留在棲鳳宮,知道她不能侍寢,他也不是一個好色之徒。本是答應了長子,要讓他和父皇母后睡在整夜,這樣就能長長久久,每一天都睡在一起。孩子不懂事的稚言稚語,他沒有反駁,洗漱之後,又和孩子玩了一會,看着孩子躺在兩人中間,慢慢進入夢鄉,他的心也一片清和。
誰知皇后還是招來奶孃,將孩子抱走了,又說她現在身體不便,且睡不安穩,怕吵着他休息,硬要他去睡了偏殿。他想着孕婦想法偶爾古怪,也不欲與她爭辯,說了會話,便起身去了偏殿。
他對氣味甚是敏感,進了偏殿只覺得薰香奇異,是沒有聞過的香味,招了宮人過來,得知是皇后特別準備
的安神香,便放了心。誰知不一會之後,他只覺得神思沉重,心煩意亂,隱隱覺得不對勁,想叫人卻開不了口,想起身卻也起不來。心中早已怒意氾濫,就感覺有雙如媚蛇一般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不一會一具溫熱的身體就貼了上來,如果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他這個皇帝也不用當了。
他倒想看看,皇后對淑妃一直不滿,這回換成她自己的人,她又會如何對待。她向來把棲鳳宮打點得很好,宮中上下一心,這香也是她準備的,如果說有什麼妙用她不知道,這個女子不是她安排,他纔不信。自己便如了她的意,收了這個女子,看她如何打她自己的臉!
事情一完,身體頓時輕鬆,神智也就回來了。皇帝看清躺在身邊的女子是皇后身邊的女官,冷冷一笑,披衣起身,拂袖而去。衛林跟着遭受池魚之殃,跪在棲鳳宮外的雪地裡,直到天亮,差點連腿都保不住了。
淑妃因家裡自小有守歲的習慣,等平勝入睡之後,便連同陪嫁進來的丫頭和明日輪休的宮人,守着火盆玩葉子牌等,半夜聽聞皇帝駕到,且怒氣衝衝,頓時大驚。皇帝不是應該在棲鳳宮嗎?皇后有孕,又怎麼惹他生氣了?誰知皇帝進來後,丟下一句“收拾東西,半個時辰之後啓程去獵宮”,便進了後殿的浴池。
淑妃趕緊讓人去收拾東西,自己隨後到後殿侍候,多餘的話不敢提一個字。半個時辰一分不多一秒不少,抱着依舊熟睡的平勝,上了鸞駕,徑直出宮。
平勝一大早醒來,發現自己到了一個新地方,歡呼聲差點將獵宮的頂蓋給掀翻了。越宸心裡的濁氣總算稍稍化解,看着平勝喜不自禁的小臉,也樂得將雜事拋諸腦後,帶着平勝四處走走逛逛,全心當一個好父親。
吃早飯的時候,平勝還在嘰嘰喳喳說着院裡的梅花,雪地裡行走的鳥雀,冒出仙氣的溫泉,說着說着臉色突然一黯:“璃兒弟弟也在就好了。”
這話倒讓越宸一怔,本來打算說等會讓人去把他接來,又聽到平勝擡起晶瑩剔透的眸子,對他說:“父皇,下次我們帶璃兒弟弟一起來吧?”
越宸點頭說好,平勝突然在淑妃肚子上掃一眼,喃喃自語:“母妃什麼時候也給我生一個弟弟就好了。”
淑妃笑意一僵,擡眼正好與越宸的視線對個正着,心下輕顫,就聽越宸大笑着說:“很快就會有的。”
結果這一個很快,一直沒有到來。
獵宮裡的平靜悠然很快成爲一段記憶。上元節前一天,他們回了宮,平勝從獵宮裡帶了一大堆她認爲最好的東西,給太后祖母的,給外婆的,給宇哥哥澤哥哥的,還有給璃兒弟弟的。
羅女官被封爲美人,賜居幀蘿苑。
兩個月後,春汛遭遇大雨連綿,爆發洪水,殃及數個郡州,海郡、東郡等大河下游災情嚴重,死傷上萬人,近百萬人口流離失所。這是越
宸登基後的第一次危機,除了要求朝廷百官出錢出力出謀劃策外,還親自前往災區察看災情,賑濟百姓。
就是這一次外出遇到了莊嘉笙。水患一直是朝廷的重病,天正境內的幾條大河,基本上每年都有一兩條因爲暴雨而氾濫。工部水司局的人,也每一年都報維修計劃,但年年治理年年亂。越宸心裡一直記掛着此事,沒登基之前就在四處暗訪精通水利之人,直到遇到莊嘉笙。
聽他一席話,再看他詳細寫出來的幾大張紙,越宸立時封他爲特旨大臣,命地方首府及水司局的人全權配合,按他的建議實施,賑災與治理河道同時進行。招募民工,有錢有糧,既能安撫百姓,又不至於讓百姓流離失所,浚河、修圩、置閘三者並重,災民們蜂擁而至,疏通河道,清理淤泥,數日而成。修理河壩、固定河道,均快速見效,終於趕在春耕之前,將災情平復,又由朝廷提供種苗,幫助災民們儘快恢復生產。
而河道的治理依舊在持續,越宸決計不計一切成本,定要將天正境內五條災情反覆的河道,安穩一百年。
莊嘉笙作爲此次治災的首要功臣,在京城的禮遇史無前例。但就是不肯入朝爲官,越宸打聽到他是出自蒼南的清流世家,大儒莊睦石是他的伯父,越宸這纔想起來,一年多前,他曾巡視蒼南,拜訪過莊睦石,說莊家卻有條不成文的規矩,不得入仕。雖說是幾百年前的規矩,越家王朝已與前朝不同,但莊家兒郎已經閒散慣了,只願閒雲野鶴般教書育人,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當然如果有兒郎願意出仕,他是不會攔着的。
然而這條規矩卻像是刻在莊家人骨子裡去的一般,他在莊家盤桓三日,愣是一個成年的莊家兒郎都未見到,不是太老就是太小。他從不勉強人做人不願意做的事,自此打消請莊家人出仕的念頭。沒想到這次水災,竟遇到了莊嘉笙。事後暗部的人打聽出來,莊嘉笙是算計好一切纔出現在他面前的,還有就是在災區積極賑災,出錢出糧的鄉紳富戶,十有八-九是跟莊家有往來,才唯莊家馬首是瞻的。
越宸心思微沉,蒼南是莊家大本營,如此做無可厚非,海郡、東郡等地也如此,那就不得不重新考慮莊家的目的了。莊嘉笙竟然有如此城府,算計好一切爲見到他,做了那麼多卻又不願入朝爲官,那他所求的是什麼?
皇后的第二胎的情況很不樂觀,三個月之後狀況頻出,整個棲鳳宮如同驚弓之鳥。皇帝只是三不五時得空了就到棲鳳宮看看她,問問孩子的情況。璃兒已經放到彰德宮,由太后照顧,每天上午和下午由奶孃帶着過來陪她一個時辰,之後就到彰德宮,現在跟平勝已經玩得很好了。但淑妃依舊未有喜訊傳出,而新封的羅美人,更是如一顆小石子落入深潭,連個泡都未冒出就已沉寂。
皇帝頻頻外出,相會莊嘉笙,所以後宮很快將出現一位莊家妃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