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書悅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託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窗外那烏壓壓陰沉沉的天空,就這麼陷入了沉思之中。
惠娘見蒙書悅不說話,便也只是叮囑了一句:“這幾日夫人辛苦了,多休息一會兒吧,我出去打聽打聽消息。”說完,就徑自離開了。
惠娘剛剛推開門,就聽見後面的蒙書悅的聲音:“等一等。”
蒙書悅走出來,一把將門給推開:“我和你一起去。”
惠娘其實並不願意帶着蒙書悅一道去。她如果是自己去探查的話,那自然就可以用一些普通人用不出來的手段,但是如果是帶上蒙書悅的話,那就只能真正的“逛街”了。
效率肯定是沒有她的那些非常手段來得利索的。
不過,既然蒙書悅已經要求了,那惠娘也沒有辦法,只能有點不太情願地,將蒙書悅給帶了出去。
這家藥鋪是充州的州府城中最大的藥鋪,名字叫“平安堂”。
蒙書悅出門的時候一回頭才發現,這個平安堂,幾乎是佔掉了整個主街快要一半的鋪面。
因爲二人都還沒有睡覺,出來得也早,所以街上也沒什麼人。
以前常常會看見的,挑着扁擔叫賣自己家中收穫的農夫,現在是一個都看不到了。
那些賣早點的攤子,也可以說是空空蕩蕩的。
整個州府的城,隨着天亮,漸漸地熱鬧起來,彷彿是一個睡熟了的人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但是,睜開了眼睛以後,卻還是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還是那樣的沉沉的,悶悶的,讓人有一種天上彷彿隨時會有一道雷劈下來的錯覺。
帶着這樣的錯覺,二人就這麼在路上慢慢地走了起來。
因爲街上的人實在是少,而且都是隻有出去的,沒有進來的,就算是有危言聳聽的,也早就被控制了起來,所以這個壓抑的氣氛中,蒙書悅同惠娘,根本就沒有辦法很好地打聽到什麼消息。
基本上,每次聊到一些敏感的話題,對方就會突然一下臉色大變,然後默默地找個藉口就這麼走開了。
在街上轉了半天,蒙書悅沒有了解清楚林府的消息,倒是聽到了不少關於東方百利的消息。
畢竟,在這裡的人的心目中,這個“方大夫”醫術高超,爲人也十分的親切和藹,口碑好得很,身份又不敏感,自然是願意多聊一下他的。
親切和藹……
第一次聽到這個形容的時候,蒙書悅真是差點兒就沒有控制住地笑出聲來。
以東方百利那樣的性格脾氣,非要“親切和藹”,還真是十分爲難他了。
看起來,這一次,自己當真是要東方百利幫了不少的忙呢。
東方百利被一輛馬車給接到了州府。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只要是生病了,就一定是要看醫生的,因此,再也沒有一個別的職業比一個大夫,更容易得到消息了。
更
不要說,這個大夫,還是一個醫術十分高超的大夫。
加上東方百利又和別的那種鬍子的花白的,走路就是顫顫巍巍的老頭子的大夫們都不一樣,年輕,而且英俊瀟灑的,可以說是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自然是做起事情來,那是無往而不利的。
原本,東方百利只是過來給林如輝的家人看病的。林如輝有個小女兒,也就是個二八年華,正好是到要嫁人的年紀了。
但是因爲差不都自小都是在充州長大的,說是充州的公主也不爲過,自然眼光也高。
根本就看不上一般的男人。
加上林如輝從小就嬌慣這個女兒,什麼事情都由着她去,這麼挑挑揀揀的,他也不是很在意。
而這個小姑娘,就這麼看中了東方百利。
東方百利是個大夫,那她就每天都要折騰一點什麼亂七八糟的病症來,反正就是要找藉口見他一面。
東方百利本來就是在找機會想要去州府的,對於這個林小姐的行爲,雖然不是很喜歡,但是也能接受。
如此一來二去的,時間一長,他竟然也是成爲了州府裡面的常客。
雖然東方百利一直對於林小姐的各種暗示都是裝聾作啞的,但是他如此年輕俊朗,又有一技之長,所以林府的各種下人,還真的就是將他當做半個姑爺看的。
而這一次,東方百利自己都沒有想到,他到了林府,卻不是去了後院林小姐的地方,而是直接被請到前院的偏廳,見到了林如輝。
林如輝這個人,東方百利一來到這裡,就從各個地方都聽到他的名字,但是真人,這次卻還是第一次看見的。
他長得和東方百利的想象中,還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在東方百利的想像中,這樣一個人,應該是那種肥腸大肚的,看起來就偷奸耍滑,賊眉鼠眼的模樣。他雖然不會犯那種以貌取人的毛病,但是第一看見林如輝的時候,還是略略地震驚了一下。
林如輝並沒有穿官服,而是一身藏藍色的儒衫,手裡把玩着一個小小的紫砂茶壺,步子不是那種特別有“譜兒”的方正的步子,但是走起來也是昂首挺胸,氣勢十足的樣子。
看起來約莫是三四十的樣子,鬍子修整得十分地整齊,人也很精神,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他看起來,也不過就是普通的,上了點年紀的,私塾先生,或者富家翁之類的感覺。
“小女這幾日,還是多謝先生的照顧了。”林如輝先行開口。
東方百利微微欠身,做出一副回禮的樣子,淡淡地應了一句:“也不算麻煩。”
他想,雖然林家的下人,還有林府的小姐,都似乎對他很有意思。但是,這種官宦人家,是肯定不會將女兒嫁給一個普通的赤腳大夫的。
在外人看來,他連一個自己的藥鋪都沒有,現在還是到處流浪,在別的藥鋪掛單給人看病的,怎麼可能將女兒嫁給他呢。
所以,東方百利估摸着,林如輝大概也是會來找自己談
話了。
內容嘛,應該也就不外乎是那些,離我的女兒遠一點,她年紀小不懂事,你不可以跟着她胡鬧,之類的話吧。
林如輝看見東方百利這樣的反應,倒也不驚奇,語調十分地平和道:“先生以爲我要說小女的事情,其實不然。我這裡,其實是想請先生幫個忙。”
東方百利一愣,有點驚訝:“草民不過一個大夫,並無半點功名傍身,不知如何能幫得了大人。”
“這個事情,還真的就只有先生幫我了。”林如輝忽然嚴肅起來,“聽說,令妹今日一大早,就來投奔先生了?”
東方百利一凜,沒有想到這個林如輝居然對自己的身邊看得這麼的嚴實。蒙書悅到了纔不過一二的時辰,他這邊居然就收到了消息。
而且,他也沒有想到,林如輝居然對自己這邊是這樣的關注,根本就是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放到了他的身上,半點兒喘息的機會都沒有給他留下。
講道理啊,他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大夫而已,哪裡值得一個州牧大人,封疆大吏這樣的關注呢。
雖然心裡十分地不原地,但是表面上,東方百利還是十分有禮貌地回答道:“是的,舍妹也是今早纔到的,沒想到,大人倒是這麼快就知道了。”
其實這話,暗地裡,東方百利就是已經表達對於林如輝盯着自己不放的小小的不滿了。
不過,林如輝根本就不會將東方百利的這麼點兒小不滿放在心上,反而是笑呵呵地說着:“我也是因爲小女的原因,對先生呢,是比較關注了一點,因此,也是發現了一些比較特別的地方。”
如果這個林如輝說別的內容,那東方百利自然是毫不在意的,但是看他現在這幅老神在在的樣子,東方百利忽然有點不太好的預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
“特別的地方?我不過就是個四處流浪的赤腳大夫,還要感謝大人這裡願意收留我,哪裡能有特別的地方?”既然林如輝還沒有點名,那麼,東方百利就不會自亂陣腳,自己承認的。
林如輝倒也沒有指望只是這麼一句話就讓東方百利承認,只是笑着說道:“也不知道先生是不是有什麼麻煩,我看先生用的,大概不是真名吧?”
不是真名?
東方百利一挑眉,並不搭話,只是微笑,但是腦子裡卻在瘋狂地想着,他的路引和身份證明,都是越宮景親自去處理的,就算是假的,那也是“官方出品”,怎麼可能還會被人給看出來?
這個“妹夫”辦事啊,當真就那麼不靠譜麼?
那以後要將妹妹交給他的話,自己要怎麼才能放心啊。
東方百利的思維也是跳躍,只是聽到了對方說這個事情,思維一下就跳了出去。
林如輝見他沉默,以爲自己是說中了,但是不好意思承認,便諄諄善誘道:“我雖然不是什麼很厲害的人,但是,在充州這個地方,還是能說得上幾句話的,所以,先生如果有什麼難處,不妨同我講一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