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拓住院觀察了兩天,周父知道了他受傷的事,叫司機小鄧來看過他,知道他沒有什麼大礙,這才稍稍放心。
兩天後,周拓出院,校際聯賽X市決賽也打完了,二中表現不錯,以積分第二,進入了省決賽。全省進入省決賽的有二十四個學校,二中的目標是衝進前八。決賽在一個星期後進行,難得來趟省會,大家也沒有逛街、吃喝,市決賽一結束,下午四點半,副校長就決定立刻帶隊迴風城,爲即將到來的大戰好好休整一番。
周拓跟着大家一起回去,因爲他受傷了,隊員們都很照顧他。
不會看眼色的傻大個何朗繼續“紅娘”的角色,交代周燁呈在路上照顧周拓,自己便從季維耳邊摸過來一隻隨身聽的耳塞戴上,一邊聽歌一邊呼呼大睡。
周拓身上的傷口開始結痂了,有點癢,尤其是手肘處,就像億萬只螞蟻在爬似的,那種感覺比痛還難受。
他下意識地想去抓,坐在他身邊的周燁呈連忙阻止,“別動,要是抓破了,會留疤的。”
留不留疤的,周拓不在乎,可是他知道自己要是故意跟他對着幹,非要去抓,周燁呈肯定會嘮叨個沒玩沒了。他只好忍耐着,閉上眼睛假寐。
半夢半醒間,他即使緊緊閉着眼睛,也能感覺到周燁呈一直在看着自己。他動了動,背過身去將臉對着窗戶,讓後腦勺對着他。
自從那天在醫院直白的對話之後,周燁呈就離開了醫院,之後再見面也沒有再跟他說一句話。周拓知道,他個性執拗,對他想要得到的東西不會輕易放棄。他無法左右他的想法和行爲,只能牢牢控制住自己。
回到風城,周燁然不知是羞憤還是在偷偷醞釀着另一個陰謀,周拓整一個星期都沒見到他,倒是在重生後第一次見到了盧鞘。
校隊在籃球館集訓到晚上九點多時,他提着一大袋夜宵進來,倚在門邊對着汗流浹背的衆人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周燁呈看到他,十分驚喜。
校隊其他人因着周燁呈和盧鞘熟稔的關係,對盧鞘倒沒有其他同學普遍會有的畏懼和排斥,雖然吃了晚飯,可是體力消耗也大,晚上吃的那些東西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看到一個個打包好的飯盒,立刻餓狼似的嗷嗷叫着衝過去搶食。
“哇,蛋炒粉!”
“炒螺獅!”
“蛋餃!”
“烤羊肉串兒!”
“烤翅!”
“哇哇哇——”
……
何朗、季維站在周燁呈身邊,跟許久未見的盧鞘說話。
“大半年都沒怎麼見到你,最近都幹嘛呢?”何朗捶了他胸口一拳道。
“我這樣的爛仔還能幹嘛,在外面混日子唄。”盧鞘滿不在乎地說完,看一眼季維,揚了揚眉,道,“季維,你不是出國了嗎?”
季維笑答:“這不是捨不得你們大家嘛。”
“你這小嘴甜的,我看你是捨不得沈芸芸吧。”盧鞘哈哈笑着拍拍季維的肩膀。“出國有什麼意思啊!阿呈雖然不會跟你搶沈芸芸,但人家可是校花,連我見了都動心,別說其他凡夫俗子了,近水樓臺先得月那句俗話你聽過吧,沈芸芸要是被別人追走了你可沒地哭,聽哥的,就在家裡老老實實待着……”
“嗯,我聽哥的。”季維乖順點頭,心裡卻對盧鞘愛擺大哥譜的做派很是不耐煩。
何朗性格大大咧咧,是跟三教九流都能玩到一起的那種人,季維骨子裡卻很是厭惡盧鞘,盧鞘樹大招風,他一直擔心他會給周燁呈惹出麻煩來,可是因爲周燁呈把他當最好的兄弟,他不能去當那個勸諫的惡人,讓周燁呈對他有不好的看法,沒辦法,只好忍耐着,對盧鞘虛以委蛇。
“那個人是誰?”大家閒聊間,盧鞘忽然指着在籃下默默練習罰籃的周拓問。
周拓回頭撿球,剛好撞上盧鞘投擲過來的目光,心裡有點鬱悶,他因爲受傷請了好幾天假沒參加訓練,怎麼就這麼倒黴,傷勢好得差不多了,一來訓練就撞見盧鞘。
別人不知道這大半年盧鞘去幹嘛了,他卻是一清二楚。
這段時間他都跟着他所謂的“大哥”大彪在Y城爲Y城黑道新秀齊六少搶場子。齊家是Y城最大的黑色勢力,三十年前創立和發社,組織龐大,根基極深,Y城作惡多端,警方忌憚頗多,根本無法將齊家連根拔起,一網打盡。
齊家上一代家主是個有名的風流種,對吃喝嫖賭毒興致都不大,最愛的就是玩女人,因爲這個癖好,他有很多女人,也有很多兒子。衆多兒子中,他最寵愛的是正經老婆生的次子,齊二,最聰明最有手段最像他的卻是一個洗腳妹給他的生的齊六。隨着老頭年紀漸長,身體衰敗,兒子們各自有了心思,勢力最大,呼聲最高的齊二和齊六二人鬥得十分厲害。
盧鞘的大哥大彪從十多歲就跟着齊六做小弟,齊六發達後,忠心的他便跟着水漲船高,做了和發社十九個分堂中的一個副堂主,手下的盧鞘年紀輕輕,敢打敢拼,出了名的不怕死,大彪很是滿意,把他推薦給齊六,讓其好生培養,留着備用。
周拓看着眼前的盧鞘。
他長得不帥,五官很平淡,膚色微黑,嘴脣很薄,右耳耳朵上戴着一枚閃閃發亮的水鑽耳釘,身上穿着一件灰色茄克衫和黑色牛仔褲,茄克衫裡是一件有些花裡胡哨的波點襯衣,黑色牛仔褲上好幾個破破爛爛的窟窿,他這副打扮雖然有點流裡流氣,可是一般人見了最多也只把他當成無所事事的社會青年,誰能想到呢,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那麼狠,砍起人來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
周拓知道,何朗、季維和他交清淺,對他的很多事都不瞭解,以爲他在外面只是小打小鬧,所以纔會跟他嘻嘻哈哈,知道真相後,何朗一定會立刻疏遠盧鞘,他雖大大咧咧,可是也怕麻煩,更怕影響到家人,季維則會想盡辦法勸說周燁呈,離盧鞘遠一點。
上一世,周拓和季維沒有任何共同語言,唯獨對待盧鞘的態度,是一致的。
周拓以前很不能理解周燁呈爲什麼會和盧鞘那麼要好。當他看到周燁呈跟盧鞘說話時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淡淡的疲憊,突然有點明白了。
何朗、季維是他的朋友,可是因爲他們的性格和身份,他在他們面前永遠做不到毫無保留。唯獨身處黑暗中的盧鞘,他能理解周燁呈的一切荒謬的、離經叛道想法和行爲,因爲他活得比周燁呈更荒謬,更離經叛道。
盧鞘沒得到回答,只看到周拓淡漠的眼神,心中有些不悅,扭頭看着周燁呈又問了一遍^H小說?,“那個人是誰?”
周燁呈看着周拓轉過身去繼續投籃,低聲回答:“你不認識的新隊員。”
“哦?叫什麼名字?”盧鞘挑眉問。
周燁呈也不知道爲什麼,很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
何朗在一旁說:“他叫周拓。”
“這麼巧,也姓周?”盧鞘想起狼崽子一樣的周燁然,笑着問周燁呈,“不會又是你哪個堂弟吧?”
“不是。”周燁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我們後天要去X市省決賽了,不如明天一起吃個飯吧。”
激烈的決賽在即,盧鞘也回Y城了,周拓和周燁呈很快就把這個插曲給忘了,卻不知對老友周燁呈知之甚深的盧鞘因他一個眼神便對周拓起了好奇心,找人好生調查了他一番。
此去X市,周拓爲了避免分心,特地事先跟副校長打了招呼,以自己淺眠容易醒爲由,要了一個單間,斷絕了何朗安排他和周燁呈繼續睡一屋的可能。
省決賽中,各支隊伍實力都很強,周拓因爲受傷,每場比賽上場時間都很短,二中整體實力有所下降,最後大家拼盡全力,纔有些艱難地打入八強,之後的一場比賽就被淘汰了,不過總算大家都爭取到了高考加分,身體素質極好、在比賽中一直表現出衆的何朗也被一個體育學院相中,打算提前錄取他,大家都很高興。
副校長也很高興,特批了一天假給校隊,讓大家好好玩一玩放鬆一下,第二天再回風城。
周拓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去逛街、觀光,他和周父一起吃了頓午飯,然後就在酒店睡覺,一直睡到遊玩回來的何朗來叫他出去吃晚飯。
在餐廳裡又看到盧鞘,他愣了一下。
“嗨~”盧鞘笑着對他揮了揮手。
何朗解釋道:“盧鞘過來給我們加油的。”
“哦。”
晚飯結束後,盧鞘說請大家去K歌,沒玩夠的衆人熱烈響應。
何朗跟副校長彙報時,副校長不知學校頭號不良分子盧鞘也在X市,除了叮囑大家注意安全,不能在酒店外過夜,沒有多幹涉。
一聽到盧鞘的名字,周拓就不想去,寧願待在宿舍看電視。
無聊地看到晚上十點多,睏意又一次涌上來,迷迷糊糊間,何朗來敲門,給他帶了一盒X市的特色麻辣小龍蝦和一瓶他喜歡喝的檸檬水,他剛好有點餓了,也沒客氣,馬上開吃。小龍蝦很麻很辣,辣得他喉嚨快冒煙,心肺快着火了,一張嘴也紅彤彤的,想也不想就抓起那瓶檸檬水咕嚕咕嚕喝了大半瓶,喝完又繼續狂吃小龍蝦,越來越過癮。
何朗好笑,“我吃飽了,不跟你搶,你慢點吃。”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把何朗叫了出去。
周拓不知道他還進不進屋,就沒把門關牢,繼續吃蝦、喝水。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腦子忽然有點暈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門被輕輕推開了,有人進來了。
周拓的頭越發暈,他捂着頭想,難道是之前腦震盪的後遺症?
那人腳步極輕,呼吸卻粗重,像是在沙漠裡走了很遠的路,瀕臨死亡極度渴望水源的人。
周拓頭暈得眼睛都有些模糊了,看不清眼前的人,猶豫地問:“何朗……是你嗎?”
那人沒有說話,朝着他走過來。
周拓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心中警鈴大作。
他隱隱地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可是腦子卻越來越暈,身體也越來越熱。
在一片混沌中,那個帶着熟悉氣味的人俯□來,溼熱的嘴脣吻住了他。
我也想吃小龍蝦!
唉,先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