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二月十四,情人節。
一大早,周拓起牀推開窗戶發現外面下雪了,雪下得不大,細碎的雪花像灰塵一樣,落在地面上和窗棱上,轉瞬即化。
清冽的寒風夾雜着碎雪吹在周拓的臉上,他伸出手接住一些碎雪,看着它們在掌心融化,不由得想起他和周燁呈重生前度過的第一個情人節。
那一天,也下了雪,很大很大的雪。
那時學校已經開學了,他們翹了課,穿着厚厚的冬衣在周燁呈家的花園裡打雪仗,他哈哈笑着把雪團砸在周燁呈身上,周燁呈獰笑着,揪住他的肩膀,凍得通紅的右手強勢地伸進他的後衣領放在他的頸脖上,刺骨的冰涼讓周拓嗷嗷大叫,不停求饒。
周燁呈俯身親吻他,兩人在雪地裡忘情地親吻,雙手和麪頰仍是冰涼的,身體和心卻一片火熱,那是他們在一起後第一次這樣深吻,一直吻到雙脣發麻,雪花落在他們身上積了厚厚一層,快把他們裹成雪人,兩人才稍稍離開對方的嘴脣,相視一笑,炙熱的感情和情/欲在彼此眼中迸發,沒多久他們的關係有了實質性的突破。
之後兩人對下雪天都會有種別樣的情愫,一到下雪天,就特別容易情動。
上午,寧紫蕭來電話問周拓,“拓哥,去不去度假山莊玩?”
“不了,你們玩得高興點。”
寧紫蕭一樂,“拓哥,你談戀愛了?”
周拓彎了彎嘴角,算是默認了。
“嫂子肯定是大美女吧,什麼時候帶出來給大夥見見啊。”寧紫蕭道,周拓聽到他女朋友于淼和其他人跟着起鬨要見嫂子,只有方柏林淡淡地說了句,“拓哥自有安排,你們少多事。”
周拓說:“時機成熟了再介紹給你們認識吧。”
掛了電話,他臉上的笑容淡去。
上一世,他和周燁呈彼此有個心照不宣的默契,互相秉持三不原則,爲了各自家族的臉面和利益,不對任何人出櫃,不刻意讓對方進入自己的交際圈,還有就是,即使全世界都知道了也絕不承認彼此的關係……有點像那些大明星,面對各種緋聞,永遠都是大打太極,死不承認。
這樣的共識是怎樣形成的呢?
似乎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年,有一回他在周燁呈家過夜,第二天早上他父母突然回來了,看到從來不帶同學回家的兒子竟然招呼了一個人在家裡過夜,詫異地問周燁呈他是誰,周燁呈回答:“一個同學。”
雖然理智告訴周拓,周燁呈這麼回答是最安全妥當的,但感情上,他覺得有些不舒服,就算不能說是男朋友,他起碼說該是朋友啊,“同學”算是怎麼回事?!如果換了現在,思想成熟,知道孰輕孰重的他肯定不會想這麼多,可是那時的他才十六七歲,任性好勝,還很幼稚,他覺得周燁呈沒有一絲猶豫就這麼回答是故意跟他撇清關係,他不夠在乎他。
他表面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幾個月後,當週燁呈跟他回Y城過暑假,寧紫蕭他們問周拓,周燁呈是誰時,周拓找到了報復的機會,故作平淡地回答:“哦,是我在風城的一個同學。”
周燁呈的臉色馬上變得有些難看,但是他什麼也沒說,看着周拓像花蝴蝶一樣滿場跑來跑去,跟他的朋友玩得不知道多嗨。第二天他就回風城了。
之後他們就像對這件事形成了默契,就算被人親眼撞見抱在一起接吻,也能打哈哈地說是在開玩笑,絕不承認彼此的關係。從對對方的憤怒失望到後來的麻木平靜地接受這個現實,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們都習慣了這樣遮遮掩掩,當兩人在家裡或者車裡癡纏時,有時還會有一種偷情般的快感。
但更多的時候,周拓還是會爲兩人永不可見天日的戀情感到悲哀和厭倦。一直到他們又迷戀上另一個互相折磨的遊戲,這樣的厭倦一日更勝一日,然後有一天,終於到達他承受的極限。
站在落地窗邊,看着雪越下越大,周拓清醒地進行着自我反省。
周燁呈的出軌確實罪不可赦。可是,過去的他也不是沒有一點錯的,他太任性太自我,太不肯服輸了。
因爲是他先表白,倒追周燁呈,所以他心裡一直有一種他自己都沒察覺的不平衡感,他總覺得自己愛周燁呈比他愛自己多,他付出的比周燁呈付出的多,他固執地認爲自己已經爲周燁呈放低過姿態,不能再有第二次。所以只要兩人一發生矛盾和衝突,他從不願意妥協,不願意退讓。
剛開始,稍微成熟一點的周燁呈也試着讓着他,寵着他,可是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而且是第一次戀愛,他其實也不太會跟戀人相處,很多時候無意間就觸到了周拓的逆鱗,周拓的大作特作讓他忍無可忍。這樣的情形,再加上季維、盧鞘這些攪局的因素,周拓和周燁呈之間時常爆發爭吵,兩人互不相讓。
這世界上,還有像他們這樣的戀人嗎?
不顧一切地彼此相愛,又不顧一切地彼此折磨。
他們能一起走過十多年還沒散夥,可以說是一個奇蹟。
周拓不想去想周燁呈後來的出軌是不是因爲受不了他了,他只知道,他們現在重新開始了,一切不愉快的事情還沒有發生,他們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他不會再讓他們陷入同樣的境地,也不會再給周燁呈任何出軌的機會。
他給周燁呈打電話,“起牀了嗎?”
周燁呈的聲音有些迷糊,“還沒……現在幾點?”
“八點。”
“唔……你怎麼這麼早起?”
“突然想去吃魯記的豆漿和油條,所以就醒了。”周拓信口胡謅完,突然還真想吃魯記的豆漿和油條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吃?”
一大早的吃什麼豆漿油條啊……
周燁呈心裡嘀咕着從牀上坐起來,無意間看了一眼被他用紅色油性筆圈起來的日期,倏地清醒起來,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了一絲歡欣,“好,等我一會兒,我開車去接你。”
周拓莞爾,“下雪了,路上小心點。”
二十分鐘後,門鈴聲響了。
已然穿戴整齊在家等候的周拓去開門,只見周燁呈穿着一件灰色風衣站在他家門口,手裡拎着魯記的外賣袋,一本正經地對他說:“您預訂的魯記豆漿和油條送貨上門了,請簽收一下。”
周拓失笑,“我叫你一起出去吃,你怎麼買回來了?”
周燁呈微笑不答,“請簽收。”
周拓挑眉,“在哪籤?”
周燁呈伸出空着的那隻手,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嘴脣,“這兒。”
周拓又無語又好笑,凝神看了兩秒他被寒風凍得泛紅的嘴脣,這麼久沒親熱,他突然也有些心癢了。他沒有再說話,把周燁呈拉進屋甩上門,勾住他的脖子,將自己的脣印了上去,周燁呈順勢將袋子掛在門把上,雙手摟住他的腰將他按在牆上,熱情地回吻。
兩人吻到快要不能呼吸才停下來。
周燁呈緊緊抱着周拓,努力平緩着呼吸。
周拓貼着他,閉上眼睛聞着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無聲地宣泄着多日不見的思念。
直到周拓的肚子發出咕噥聲,周燁呈才笑着放開他,“吃早餐吧,不然要涼了。”
許久沒吃魯記的豆漿油條,周拓吃得津津有味,周燁呈卻只吃了一點。
周拓又喝了一口豆漿,睨他一眼,“你先吃過了?”
“沒有,最近胃口不好,什麼都吃不太下。”周燁呈笑笑,右手不自覺地按了一下胃部。
周拓皺眉,想起以前周燁呈經常犯胃疼的事,放下了手裡的豆漿,嚴肅地看着周燁呈,“你最近是不是經常喝酒?”
“最近應酬太多了,在所難免。”周燁呈不在意地說,見周拓的眉頭皺得更近了,連忙又說,“你別擔心,我自己有分寸的。”
周拓纔不相信他,一想起他過去爲了拿下一個合作案連軸地應酬,喝酒喝到胃出血的情景,他就忍不住爲他不愛惜自己發脾氣,“錢少賺一點不會死人,胃病可是會死人的。”
對於他別樣的關心人的方式,周燁呈有些哭笑不得,哄道:“以後由你監督我,你不讓我喝,我就不喝,行了吧?”
周拓也不想爲了這事破壞今天的氣氛,周燁呈對事業的執着也不是他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只能慢慢來,所以他轉移話題道:“今天有什麼安排?”
周燁呈早有計劃,“上午去逛街,中午去吃粵菜,下午去聽音樂會,晚上吃法國大餐,然後去看電影,怎麼樣?”
“不怎麼樣。”周拓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毫不客氣地說,“你能不能再老土一點?”
逛街、聽音樂會、看電影,還有什麼法國大餐!這不是一般小情侶最保守最沒新意的約會安排嗎?
他可不想這麼過情人節。
周燁呈被打擊了也不是太在意,興致勃勃地問:“那你想幹什麼?”
周拓看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嘴角微揚,“我想……打、雪、仗。”
“……”周燁呈惡寒了一下,故意問,“需不需要再堆個雪人?”
“好啊!”周拓吃飽喝足,正有勁頭,爲了出門吃早餐身上還穿上了厚毛衣,直接穿個外套、繫個圍巾就可以出門了,“走,堆雪人去!”
周家所處的這個小區裡別墅都是獨棟的,每家每戶相隔很遠,安全性和**性都極高,離周家最近的人家在屋頂上也看不清這邊的動靜,所以周拓毫無被人窺探的後顧之憂,一邊堆雪人一邊打雪仗,玩得不亦樂乎。
周燁呈看着紛紛揚揚的雪花中周拓那張恣意輕鬆的笑臉,被他愉快的心情感染,漸漸的也變得歡快起來。
兩人堆了一個雪人,周燁呈拿出手機,兩人一起和雪人合照了一張。
周拓湊過來看照片效果,周燁呈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落在自己頸邊,不動聲色地收起手機,看他一眼,道:“別動。”
“怎麼了?”周拓疑惑地擡起頭看着他。
“你的眉毛快結冰了。”周燁呈笑着伸出手,輕柔地拂去他眉毛上的雪霜,然後低頭用嘴脣和舌尖吮去上面殘留的雪水。
在雪風裡待久了,他的嘴脣有些冰涼,他的舌尖卻是滾燙的,冰火兩重天的刺激讓周拓顫抖了一下,不自覺地閉了閉眼睛。
周燁呈無法再忍耐下去,拉着他飛快進屋上樓,看一眼二樓的幾扇門問他,“哪間是你的房間?”
他將周拓的手握得有點痛,周拓不用問,已經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指了指自己的房間門。
周燁呈推開他臥室的房門,找到空調的遙控器隨意按了兩下,然後便將他推倒在牀上,整個人壓上去,飛快地剝他的衣服。
空調製暖需要緩衝時間,屋裡還是冷颼颼的,周燁呈脫下週拓的褲子時,肌膚暴露在冷空氣中有點戰慄,周燁呈的大掌撫摸着他的腿,擡起頭看着他,“冷嗎?”
“有點。”周拓下意識地偎向那處熱源。
周燁呈勾脣一笑,“很快就暖了……”
距離上一次時間太久了,這一個多月周燁呈幾乎夜夜春夢,當機會終於又來臨,第一回他表現得略顯急躁,只顧痛快地橫衝直撞,沒有做什麼前戲,周拓不是很舒服,但也只是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周燁呈心裡懊悔了一會兒,立刻採取補救措施,耐着性子把在愛情動作片裡學來的那些全部實踐在周拓身上,花樣百般地伺弄,看着周拓意亂情迷的樣子,心裡的滿足比**上的滿足更盛。
這一次,他做了很久,結束後,已近午時。
周燁呈壓在周拓身上,不肯動彈。
這時,屋裡的空調已經正常運作起來,兩人身上都粘糊糊的,周拓覺得熱,推了推他,“下去。”
周燁呈仍是不肯,肉麻兮兮地說:“壓在你身上的感覺好舒服,一輩子都不想起來……”
周拓一臉黑線,可是任憑他說什麼,周燁呈就是不肯從他身上下去,無奈他被弄得太狠,又沒什麼力氣了,推也推不開他,只好說:“我餓了,我要吃午飯!”
周燁呈這纔不情不願地放開他,周拓穿衣服時,感覺到他綠幽幽的餓狼般仍不知饜足的目光,嘴角一抽,有點後悔前陣子把他吊得狠了。
結果吃過午飯,睡了一個午覺,下午三點半左右,周拓還迷迷糊糊間,周燁呈又發情了,弄醒他糾纏着他又來了兩回,而且還跟他玩情趣,不把他折騰到大叫跟求饒就不肯罷休。
周拓最後累得一點食慾都沒有了,晚飯都沒吃,昏天黑地地又睡過去。
晚上九點再次被周燁呈叫醒時,他實在忍不住發脾氣了,把自己捲進被子裡藏得嚴嚴實實的,怒吼道:“你是不是想腎虧啊,給我節制點,消停點!”
周燁呈忍笑,故作無辜地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想叫你起來吃點東西……”
周拓瞪着他,本想說不吃,肚子卻咕嚕嚕地叫起來。
他還真又餓了,都是被周燁呈給折騰的,體力消耗太大了!
一想到周燁呈故意折騰他的那些惡劣手段,周拓整個人的臉色都不好了。
得了好處通體舒暢的周燁呈連忙陪着笑,把小餐桌端到牀邊來,把精心熬製的一碗粥奉到周拓面前,深情款款道:“我餵你吃。”
周拓越發氣了,“我沒殘廢!”
周燁呈連忙把碗給他,“那你自己吃。”
看着周拓低頭吃着粥,被子從他肩頭滑落,周拓雖然穿着睡衣,但是脖子和鎖骨處各種曖昧痕跡卻一覽無遺,周燁呈心情很好地欣賞了一會兒,然後認真地想,看來以後不能再看那些偏S的片了,周拓好像不喜歡這樣的風格……
嗯,下次他得溫柔一點……
喝了一點粥,周拓胃裡暖暖的,有點睡不着了,走到窗邊看着下面的雪越下越大,已經變成白棉絮一般,花園裡積了厚厚一層雪,他和周燁呈下午堆得雪人已經被雪花淹沒,消失不見了。
他莫名地有點傷感。
周燁呈從背後摟住他,輕輕吻着他的耳垂,“你喜歡的話,明天我們再堆一個更大的雪人。”
周拓心裡那有點矯情的小傷感瞬時灰飛煙滅,雪人消失了有什麼要緊,只要他愛的人還在這裡就夠了。
“情人節快樂。”周拓輕聲說。
周燁呈微笑着回了一句,“情人節快樂。”
兩人擁着一起看雪花在靜謐的夜裡飄落,時不時地親吻一下,心裡有一種平靜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