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拓回到宿舍,陳映剛好來電話。
“上次的八卦還沒說完就斷電了,我跟你說啊,周燁呈、季維跟你在同一個城市呢,說不定還有機會碰面……”
周拓苦笑,已經碰面了……
“還有噢,周燁然也去了M市,說不定也能碰上,你可得小心了……”陳映繼續彙報他所掌握的各種八卦,“沈芸芸不知道爲什麼沒有跟着周燁呈考M市,她上的是Y城的大學……”
周拓一怔。
周燁然前世不是也上的Y大嗎,當時他爸還花了不少錢讓他進去,他怎麼也來M市了?!
命運的軌跡已經一點點改變,對於未來,重生而來的周拓也無法預知了。
週六,周拓加入逍遙社參與的第一次週末活動,是去郊區的貓耳山登山,然後在貓耳山兩個“貓耳”中的山腰露營基地露營一晚。這個活動非常考驗體力跟耐力,所以報名的人並不多,只有九個人,且清一色都是男生,最討厭運動跟出汗的靳珊也沒有報名參加。
一大早,周拓就穿着一身淺灰色的運動服和藍色登山運動鞋,揹着登山包到了聚集地,愜意時光餐廳。其他幾個報名者都到了,大家對周拓這個新加入的社員都挺客氣的,一邊討論着登山包和登山鞋的挑選問題,一邊等另外幾個還沒來的社員。
又換上了服務生制服的肖蔚英送過來一杯水放在周拓面前。
周拓表情淡淡地對他說了句,“謝謝。”
熱心的社員在一旁道:“周拓,肖蔚英也是我們社的!”
當時跟靳珊說過不喜歡肖蔚英這個人後,靳珊另外在社裡找了一個人給他做推薦人,所以周拓故意假裝不認識肖蔚英,仍是一臉客氣和疏離,“是嗎,你好。”
他莫名其妙的態度讓肖蔚英有些鬱悶和不解,當他看到霍銘跟周燁呈推門進來時,臉上立刻換上笑臉迎了過去,“老闆早。”
“早。”霍銘笑眯眯地迴應了一句,便朝周拓他們這桌走過來。
周燁呈則駐足問肖蔚英,“你今天似乎心情特別好?”
肖蔚英想起妹妹昨晚的電話,微笑着點點頭。
他很想跟周燁呈這個來自風城的人聊聊他的妹妹,可是沈芸芸幾次三番叮囑過他,絕對不能讓人尤其是周燁呈知道她有個吸毒的落魄父親和母不詳的哥哥,他只要泄露一句,讓她面上無光,她就再也不認他了。
看到他們兩人站在那邊說話,周拓心口一陣煩悶。
真是狗改不了□!
以前周燁呈是肖蔚英的老闆,現在他又成了他的老闆。莫非他們身上綁着紅線,讓他們前世今生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勾搭在一起?!
他哪裡知道,肖蔚英是打着老鄉的旗號接近周燁呈的,周燁呈看在他是霍銘招進來的人,所以纔對他稍微客氣一點而已,周燁呈認識他以來,跟他說過的話,至今爲止都不到十根指頭的數目,怪只怪他想着能和周拓一起爬山露營,心情太好了,才隨口跟笑容滿面的肖蔚英寒暄了那麼兩句。
“周拓,你昨晚沒睡好嗎,臉色有點難看……”霍銘有些擔心地看着周拓,“去登山真的沒問題嗎?”
周拓搖頭,“我沒事,我昨晚睡得很好。”
“你確定沒問題?”
“確定。”
霍銘想到他念的是警校,每天都會有體能訓練,而且幾分鐘過去後他的臉色也緩和了一些,這才放心。
周拓瞟一眼坐在窗邊另一桌的周燁呈,問霍銘,“周燁呈也是逍遙社的嗎?”
“是啊,他前兩天剛加入的。”霍銘若有所思地看着周拓,“以前我怎麼遊說他加入,他都說沒興趣,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改變主意了。”
周拓低頭喝着水,沒有接話。
又過了兩分鐘,所有人都到齊了,霍銘預訂的迷你巴士也來了,大家坐上巴士,直奔郊外的貓耳山。
從大學城開車,繞過市區然後到達貓耳山山腳下差不多要一個小時。
路上,霍銘爲了活躍氣氛,組織大家唱歌,他自己則手舞足蹈地當起指揮來,大家都唱得很起勁,只有周拓跟周燁呈沒有參與,周拓戴上mp3的耳塞一邊聽歌一邊淺眠,周燁呈坐在他的斜後方,盯着他的後腦勺發呆。
霍銘指揮得累了,回到周拓右側的位置上坐好,不客氣地從他耳朵裡揪下一個耳塞放到自己耳朵裡,也開始補眠。
郊區的路有些微顛簸,周拓被車顛得昏昏欲睡,腦袋不由自主地倒向霍銘身上,霍銘睜開眼,定定地看了看他的側臉,把他的腦袋輕輕放在自己的肩上,周拓蹭了蹭,睡得更熟了。
剛好看到這一幕的周燁呈身體倏地緊繃,目光凌厲地瞪視着那兩顆靠在一起的腦袋。若不是仍存着一絲理智,他差一點就衝上去把他們兩個分開。
車子抵達山下時,周拓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靠在霍銘肩上,還留了一點口水在他的運動外套上,他尷尬極了,“咳,對不起……”
霍銘微笑,“沒事。”
下了車,霍銘讓大家檢查行囊,去除一些不必要的物品減輕重量,雖然山腰上的露營基地不僅供應食物、水,還有帳篷和睡袋租用,但是爲了以防供不應求的萬一,霍銘還是戴了幾個帳篷和壓縮睡袋,由此前有過登山經驗的社員攜帶,其他社員只需帶登山路上所需的水、食物和換洗的衣物、一些瑣碎的日常用品,然後他又提醒大家系好鞋帶,帶領大家做了幾分鐘熱身運動,這纔開始登山。
霍銘和一個叫邁殼的男生登山經驗豐富,出發前霍銘已經跟邁殼商量好,由邁殼領隊,霍銘斷尾。
周拓上一世很喜歡登山,只要是心情不好了,他就會找驢友一起去登山,國內的許多大小山峰都留下過他的足跡。那種站在雲端一覽衆山小的滋味,只有真正登上山頂的人才能真正體會。登山,不僅可以鍛鍊耐力和體力,磨練意志和信念,同時也可以在經歷過身體能量的極限消耗後,讓心靈得到紓解和滌盪,從內而外地產生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站在山腳下,擡頭望着貓耳山巍峨的“左耳”峰,周拓心中滿是豪情,這樣的豪情讓他暫時忘記了周燁呈,忘記一切糾結和不快的往事,只想要立刻征服這座山峰。
起初,他緊緊跟着邁殼,步伐很快。
許是因爲太久沒爬過山了,又太過急切,爬到三分之一的位置時,他沒注意到腳下一顆小石子,右腳絆了一下,差點扭傷了腳。
一直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周燁呈忍不住喊了句,“你慢點!”
乍然聽到他的聲音,周拓心頭一震,回頭看到他寫滿焦急的臉,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他垂下眼眸,沒有理會他,在霍銘的攙扶下在一塊稍微平坦一些的平地上坐下。
霍銘叫他脫下鞋子和襪子,仔細看了看他的腳,“還好沒扭傷,歇會就沒事了。”
周拓拿出礦泉水喝了一大口,說:“你們先走吧,我一會兒就趕上來。”
“這怎麼行?!”
“我留下陪你。”
周燁呈和霍銘不約而同道,隨即對視一眼。
周燁呈從周拓冷淡的眼神中迅速清醒過來,周拓不會接受自己留下來陪他,雖然不願意他跟霍銘單獨待在一起,但是這點彆扭跟周拓的安全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他忍耐着,選擇了跟其他人先走,“你們儘快趕上,路上小心。”
周燁呈跟其他人都走得很遠了,霍銘纔開口說話,他笑着說:“我天生對同類敏感,基本上沒有看錯過,就像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能確認你的屬性,但是周燁呈……呵,我曾經懷疑過他,可是他對同性異性都一樣,表面隨和,內裡冷漠,我雖然跟他一個學校,又一起合夥開餐廳,但是我一直看不透他這個人……直到今天我才能確定,原來他也是gay。”
“哦,是嗎。”周拓淡淡地敷衍了一句,他不討談霍銘,相反的,他還挺欣賞他,他是個很會生活,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人。可是,不討厭、欣賞,不代表他有興趣跟他討論性向以及周燁呈。
霍銘看出他的排斥,聳聳肩道:“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故事,你不想聊就算了。”
休息了幾分鐘,周拓的腳沒事了,兩人繼續爬山,周拓的耐力相當好,一直快到山頂時氣息仍趨於平緩,喘氣並不厲害,早已出現氣喘如牛的霍銘對他徹底刮目相看,“其實除了逍遙社社長,我另外還是大學城驢友組織旗下登山部的副部長,我現在誠摯邀請你加入我們驢友登山部……你有興趣嗎?”
“好啊。”周拓答應得很爽快。
霍銘很是高興,上到頂峰,看到在那裡等他們匯合的其他人,仍在眉飛色舞地跟周拓講述他本科時期登山的光榮事蹟,最後感慨道:“誒,我就是這兩年讀研把人給讀懶散了,想當年我每天上健身房,體力跟耐力比你現在可是一點不差……”
此時已是下午一點半,大家在山頂隨意吃了些攜帶的乾糧,仍感覺疲憊,霍銘大手一揮道:“原地休息半個小時。”
周燁呈看到周拓一個人坐在一個大石上,拿着一塊巧克力朝他走過去,“吃巧克力嗎?”
周拓回頭看他一眼,搖頭。
“腳沒事吧?”
周拓仍是搖頭。
周燁呈准備了很多花想說,看到他如此平淡的表情,卻又驀然詞窮。周拓實在太厲害,隨便一個眼神就能輕而易舉地打擊他的自信,讓他如此挫敗沮喪。
周拓吹着山風,望着雲霧縈繞的天空,忽然開口:“你看,這雲霧天多美。”
周燁呈有些詫異。
“日出的天空、彩霞漫天的天空、佈滿繁星的夜空,也都很美……甚至於電閃雷鳴的雨天,也別有一番獨特的美感……”
周燁呈靜靜地聽着。
“這世上有很多不一樣的美景,也有很多適合你的人,實在沒必要對什麼東西太過執着,你累,別人也累。”周拓有點佩服自己,竟然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來。
登上山峰的那一瞬,猶如征服了自己的一個心魔,這一刻,他突然想通了,他決定不再躲避周燁呈,不再回避前塵往事。他不想再因爲他,一再地逃離有他在的地方,一再地找靳珊演戲給他看,讓自己過得那麼兵荒馬亂,動盪不安。
從今天起,他要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周燁呈在他這裡得到不迴應,總會有疲憊放手的那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寫完時眼淚狂流,TAT滾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