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龍這次有備而來。
如果蔡松石不同意,那就各種手段齊出,稅務查賬,消防封廠,強幹猥褻什麼罪名好用就用什麼,抓到局子裡拘留三五日,等嚇破了膽,自然會知道內地的水深水淺。
當然,蔡松石要是識趣,兵不血刃奪了天時噠的控制權,省時省力,倒也不必走到這一步。
會面超出想象的順利。
傅景龍還沒開口,蔡松石道:“傅總,上次答應你8月10日前手機上市,雖然今天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些,但好在萬事俱備,所有技術問題都成功解決,基本20日前就可以推出市場……”
傅景龍笑道:“挺好,只差十天,足見蔡總的卓越能力。”他頓了頓,道:“營銷方面,不知蔡總有什麼想法?”
蔡松石道:“天時噠在國內有良好的銷售渠道,各分區代理商都是合作多年的夥伴,可以按照以前無繩電話的模式繼續加深合作,再適度的打打廣告,慢慢積累口碑,蠶食市場。等到口碑和市場達到一定程度,就能量變引起質變,在國內立於不敗之地。”
傅景龍皺眉道:“蔡總,這樣會不會太慢?我擔心市場不會給你穩紮穩打的時間。再過兩個月,最晚11月其他幾家國企的牌照就要發放,國企入市,資金優勢、渠道優勢、人力優勢,我們怎麼跟人家比?”
蔡松石不以爲然,道:“之前我從做收音機轉型做按鍵電話的時候,同樣有很多國家隊,結果呢?國企是有資金、渠道和人力等等優勢,但尾大不掉,人事複雜,內耗嚴重,對市場的反應延後,根本不足爲慮。”
傅景龍道:“蔡總,不要用老眼光看待新世紀,國企經過這次換血,完全適應了市場機制,真競爭起來,會讓你懷疑人生……”
蔡松石猶豫起來,道:“那依傅總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辦?”
傅景龍斷然道:“學青鳥的套路,請明星,砸廣告,爭取在最短時間內徹底打響天時噠的品牌知名度,和青鳥分庭抗衡……”
蔡松石沉思良久,道:“青鳥財大氣粗,要是對標,至少得比他們翻倍,三千萬的廣告預算打不住……不瞞傅總,公司沒有這麼多現金……”
傅景龍笑道:“所以我這次來,就是給蔡總當一回送財童子!”
既然兩人商議達成,隨後召開股東大會,確定了融資方案。
何秋之前答應傅景龍,讓華礦投資跟投一千萬,但何秋告訴傅景龍,華礦內部否決了這個項目。
因爲同樣的一千萬,在寧安科技佔了20%的股份,在天時噠只有5%,差異過大,且投資類型重複,所以被否決。
傅景龍對此沒有過多懷疑,反正只要何秋投資就成,管她的錢是哪來的。
何秋也沒讓傅景龍失望,拉來一個新成立的鴻孚貿易公司投了一千萬,投後佔股5%。
傅景龍的景能集團投資兩千萬,佔股10%,程效祖的大策資本投一千萬,魚安止的鶴望資本投一千萬,各佔股5%。
稀釋後的股權比例如下:
蔡松石佔股從55%稀釋到41.25%,中博化工佔股從25%稀釋到18.75,何秋佔股從5%稀釋到3.75%,加上鴻孚貿易新增股份5%,實際共佔股8.75%,另兩家佔股從15%稀釋到11.25%,傅景龍佔股10%,程效祖佔股5%,魚安止佔股5%。
傅景龍一盤算,他手裡的票,只加上中博化工、何秋、程效祖和魚安止就已經高達47.5%。
另兩家雖然和蔡松石交情很好,但在商言商,被他私底下一番威逼利誘後,也答應了站在他這邊。
傅景龍絲毫不懷疑兩家的誠意,因爲他們的背景連蔡松石都不如,能整治蔡松石的手段,也能整治他們。
是和蔡松石抱團一起倒黴,還是聰明的選擇從開始就站在這邊,根本不是一個問題。
這相當於傅景龍在股東大會佔股超過58.75%,處於絕對控股地位,也相當於掌握了蔡松石的生殺大權。
於是在資金全部到賬,股權變更協議簽訂完成,並前往工商部門變更備案之後,傅景龍立刻發起動議,再次召開股東大會,提出罷免蔡松石董事長職務。
面對不講武德的突然襲擊,蔡松石表示震怒,道:“傅總,你要幹什麼?”
傅景龍冷漠的道:“蔡總,你那套打法落伍了,公司要是還由着你折騰,別說和國企競爭,就是寧安科技也能把咱們打的一敗塗地。鑑於公司經營需要,請你讓賢吧。”
蔡松石憤然道:“天時噠是我一手創立的品牌,就跟我的孩子一樣,只有在我手裡,才能變得越來越好。你們這羣站在別人家門口的野蠻人,憑什麼強奪我的公司?”
“憑什麼?”
魚安止笑道:“蔡總,內地跟灣島不一樣,我們這可是講法治的。根據公司法規定,股東大會半數通過決議,就能罷免董事長。你失去了股東信任,股東依法對你投不信任票,怎麼叫強奪呢?您說是不是呢,何總?”
何秋面無表情的坐着,對魚安止的話充耳不聞,連眼角瞄他一下都覺得浪費精力。
魚安止頓時有些尷尬,扭頭看向傅景龍。
傅景龍心裡吐槽,你什麼身份地位,也敢和何秋這樣沒大沒小的說話?
換你老子來還差不多!
海龜回來的所謂精英,被國外那套處事法則洗了腦,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現在大家是一個壕溝裡的戰友,不能讓魚安止架在那下不來,打起圓場,道:“小魚總,何總肯定是支持的。好了,請諸位股東表決吧。同意罷免蔡松石董事長職務的,請舉手。”
空蕩蕩的大會議室,只有傅景龍和魚安止舉手。
程效祖沒來,但授權傅景龍代替行使權力。
也就是說,傅景龍上躥下跳,搞了這麼久,只搞到了三票而已。
蔡松石代表自己,何秋代表她和鴻孚貿易,加上另兩家,共有五票,佔股61.25%,控股權牢不可破。
傅景龍陰沉着臉,知道被何秋玩了一手。
如果不是何秋,那兩家絕對沒膽子陽奉陰違。
可在他和何秋之間,論權勢論關係,再蠢的人也會選何秋而不會選他。
何況那兩家本就和蔡松石交好,何秋給了他們不背叛的機會,又怎會下賤到背叛好友去投靠傅景龍呢?
“何總,我需要一個解釋!”
哪怕怒火中燒,傅景龍也掌握着分寸,沒敢和何秋惡語相向。
何秋笑道:“傅景龍,你是聰明人,我做事,當然是因爲錢!鴻孚貿易的一千萬,是蔡總給的,保住他的董事長職位,他會再給我5%的股份。你能給我什麼?配合你趕走了蔡總,天時噠你說了算,我怕要不了多久,你再來兩次C輪D輪融資,我的股權被稀釋的不成樣子,早晚跟蔡總一個下場。”
傅景龍還沒說話,魚安止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道:“何總,你這樣背信棄義,以後誰還敢和你合作?”
何秋搖了搖頭,道:“虎父犬子,莫過於你了!我是華礦投資的副總,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排隊等着給我遞合作方案嗎?至於今天來這,只是和老朋友蔡總見面,經他邀請,旁聽了股東會而已。你們的爭鬥,和我有什麼關係?”
魚安止沒想到一個女人能無恥到這個地步,竟愕然當場,一時說不出話來。
傅景龍承認自己小看了何秋,本以爲是頭髮長見識短的婦人,誆了她此次投一千萬進來,確實抱着日後把她的股份稀釋,合法合理也讓她無話可說的把之前給的5%股份的損失重新拿回來。
沒想到何秋扮豬吃虎,臨場反水,啄瞎了自個的眼!
蔡松石並沒有絲毫反敗爲勝的喜悅,公司幾大股東的矛盾尖銳到這個地步,當董事長能開心嗎?
再說爲了應對傅景龍這幫野蠻人,保住公司所有權,白給了何秋10%的股份,這個代價不可謂不大!
“下面,我提議,罷免傅景龍、魚安止、程效祖的董事職務,同意的請舉手。”
傅景龍連受到剛纔的重擊還能保持相對鎮定的臉色終於變了,道:“蔡松石,你非要做的這麼絕嗎?”
一旦被踢出董事會,就完全喪失了話語權,對天時噠再無半分的制衡之力!
蔡松石其實不想做的這麼絕,他是生意人,講究退讓一步,海闊天空。
但何秋不同意。
她做事,既然得罪了,就往死裡得罪。
留傅景龍幾人在董事會,雖然他們的票數掀不起風浪,可事事出來反對,噁心也噁心壞了。
乾脆全踢出去,當個沒存在意義的工具人股東,賞心悅目。
蔡松石道:“這是公司發展需要,公司發展好了,傅總的股份也會變得更值錢,又何必斤斤計較?”
傅景龍如果單純是爲了投資套現,管不管公司運作都無所謂,但他的最終目的,是把天時噠當成跳板,讓景能集團跨界進入手機業。
因爲他很看好未來的電子消費市場,準備長期耕耘,作爲景能集團下一個支柱產業。
這樣一搞,幾千萬砸進去,過幾年賣了就算賺十倍,也不過幾個億,可最好的進入手機市場的機會喪失了,失去的是電子消費市場無限的可能性。
恨的牙根癢癢,也改變不了既成事實。
表決順利通過,傅景龍等人的董事被取消,股東會議宣佈結束。
……
出門後,魚安止對傅景龍道:“不能讓何秋這麼得意,向紀委舉報她受賄、不當得利、鉅額財產來源不明,你認爲怎麼樣?”
傅景龍根本沒想過用這種手段對付何秋,之前轉讓給她股權由別人代持,鴻孚貿易的法人也是別人,正如何秋剛纔說的話,出了這個門,誰能證明她在天時噠有利益關係?
不過,他沒打算提醒魚安止,鼓勵道:“這是個好辦法,那就拜託魚總費費心。咱們雙管齊下,我去找別的大人物出面,只要能說服何秋回心轉意,還有翻盤的機會。”
“好!傅總先走,我還要去見個朋友,咱們回京再聚。“
傅景龍點點頭,坐上車離開了天時達總部。
魚安止目送車輛消失在大門外,忽而一笑,道:“傅景龍,你當我是傻子嗎?連你都怕何秋,我犯得着去舉報,往死裡得罪人?既然你不厚道,那我只能自保了……”
說完掉頭回轉樓上,找到蔡松石,道:“我想以一千三百萬的價格把我手裡的5%股份轉讓給蔡總,不知蔡總願不願意?”
蔡松石當然願意。
請神容易送神難,察覺到傅景龍的險惡用心後,他恨不得趕緊贖回股票,把這幫野蠻人關到門外。
可他也知道傅景龍絕對不會輕易的退出,就算要退出,至少得等以後股價暴漲,賺取足夠的利益之後再賣。
魚安止加價三百萬,對他來說,雖然跟吃了蒼蠅差不多,但還可以忍着吃下去。
“小魚總,我現在湊不出這麼多錢,可以不可以寬限一段時間?”
魚安止腮幫子跳了跳,強迫自己忘記小魚總這個稱呼,道:“蔡總,我沒時間跟你耗着,要麼今天錢貨兩訖,要麼過幾天你再找我問問價,那時候可未必是一千三百萬……”
他已經看出天時噠是殺人不見血的泥沼,前面,蔡松石何秋聯手,是難以逾越的高山,何秋這人還有點不要臉, 仗着是女人,什麼手段都敢用。
後面,傅景龍靠不住,有利可圖時他吃肉,自己只能跟着喝湯,無利可圖時,又隨時會從隊友身上割肉,連口湯也喝不着,還得防着他捅刀子。
既然誰都不可信,作爲只有5%股份的小股東,留下來只能成爲雙方爭鬥的陪葬。
有舍纔有得,舍了陪葬的危險,得了三百萬的收益,足矣!
蔡松石咬咬牙,道:“好,我立刻去籌措,小魚總稍等。”
吩咐秘書上茶,去隔壁房間找何秋,說了魚安止的來意,道:“何總,一時半會我實在籌不到這麼多錢,找您應應急,過兩個月,我照本金利息歸還。”
何秋想了想,她沒錢,可她認識有錢人啊,笑道:“可以!不過,我不要利息,我要7%的股份!”
蔡松石思考片刻,道:“成交!”
他沒得選擇,不是嗎?
何秋揮手讓蔡松石出去等候,打給了林白藥,道:“白藥,你可當心,我瞧那個魚安止不是善茬,沒你想的那麼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