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六來的很快,不到天明抵達越州。
和林白藥見了面,得知要去臥底,猶豫了幾秒,咬咬牙答應了。
想得到,先付出。
付出的越多,得到的越多。
能量守恆嘛,花六是有學問的皮子,看的長遠。
不提花六回孃家串門子,林白藥安排好後趕回瀾庭,敲了敲隗竹的房門。
“又是一晚上沒睡?”
打開門,瞧林白藥的臉色,隗竹如正常般笑着說了這句話,然後扭頭往客廳裡去。
可不知爲何,林白藥覺得脖頸後泛起陰風,竟莫名的有點心虛,跟在身後,陪着笑道:“忙,沒法子。等送你去機場,回來我就補覺。”
“不用了,我自己去機場,你回去休息。”
“這……”
隗竹站定,轉身回頭,眸子微斂,恍如刀鋒,道:“嗯?”
林白藥立馬端正態度,道:“好,我回去休息,讓小奇送你去機場。”
“那還不走?”
“嗻!”
林白藥乖乖的甩袖打千,還裝模作樣的倒退兩步,這才乖乖走人。
等房門關閉,隗竹彎腰整理行李,秀麗的雙脣輕輕上翹,眉眼清冽,當真是美極了。
一覺睡醒,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坐起來發了會呆,肚子咕咕作響,從昨天到現在幾乎滴米未進,還得空生了個病,要不是年輕,估計早就垮掉了。
可不趁年輕拼命,難道等到七老八十再努力嗎?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公平,努力或許會成功,不努力一定不會成功。
重生也不例外。
剛尋思去外面吃點東西,接到了朱大觀的電話:“老妖,你回越州了?速來。”
林白藥笑道:“去哪?”
“哥們在第一百貨,想給許樂蓉挑個生日禮物。誰特麼知道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導購小姐姐的熱情我真的承受不來,眼都快挑瞎了,這好那也好,到底怎麼辦?”
“有文化沒?妖風和王八是用到這裡的?”
“切,哥們啥都沒有,就是有文化。高低給你再整兩句:黃四孃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押題吧?中心廣場適合女孩子的禮物太多了。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恰恰啼,嘿嘿,點睛吧,速來速來,哥們頂不住了這些嬌鶯……”
手機裡能聽到朱大觀被導購拉走的聲音,果然是鶯鶯燕燕,別有滋味。
林白藥實在沒精力去和他廝混,但兄弟一般不開口,真開了口,不能不給面。
去衛生間洗把臉,和候在外面的段子都、狄甲會合,開的是司馬錯的白色寶馬528i,四氣囊,帶電眼,售價高達80萬。
不過說實話,坐起來不如虎頭奔舒服。
林白藥在第一百貨和朱大觀碰頭,道:“許樂蓉明天過生日?怎麼之前沒聽你提起過?”
“我也是昨天才打聽出來的,她是陰曆臘月二十七出生,家裡去報戶口的時候晚了幾個月,所以身份證上的生日是錯的……”
這種事在八九十年代很常見,上戶口的時候填寫的日期跟真實出生日期八竿子打不着。
林白藥嘆了口氣,道:“先別急着買禮物,你確定她會不會收?”
許樂蓉是缺錢。
這世上誰不缺呢?
連林白藥也缺錢,所以得想發設法開源。
可許樂蓉同樣是聰明人,缺錢,不代表會隨便接受男人的禮物。
要不然以她的姿色和氣質,學校外面大把的暴發戶願意砸錢包養,怎麼會把日子過的如此緊巴巴?
“她收不收是她的事,我送不送是我的事……”
理直氣壯!
可是兄弟,現在還不到流行霸道總裁戲的時代啊!
林白藥繼續嘆氣,道:“老怪,你這樣追女孩子是不行的……”
朱大觀投以懷疑的目光,道:“別以爲你搞定了葉子,就轉行變成情聖啊。葉子那一看就沒談過戀愛,算是不小心栽你手裡了……咱們誰還不知道誰?當初爲了和隗竹各種偶遇,那些點子還都是我出的。對了,我問過楊凱,楊凱說追女孩子只有一個秘訣,要麼侃暈她,要麼帥暈她,要麼砸暈她……”
林白聲音高了幾個分貝,道:“砸暈?”
“拿錢砸,不是拿石頭砸。當然不是那種侮辱性質的,而是花錢要大方,不能摳摳索索,該買的買,不該買的也買……”
林白藥啼笑皆非,道:“楊凱在農大談過戀愛嗎?你找他取經?”
“你可別小看他,楊凱那傢伙濃眉大眼的,沒想到還挺渣。大學有名份的女朋友就有五個,沒名份的也有十幾個,曖昧的幾十個……”
林白藥嚇了一跳,道:“真的假的?”
“反正他自己說的,我感覺不像吹牛。”朱大觀羨慕的嚥了口水,道:“可憐兄弟到現在連女孩子的手軟不軟都不知道,楊凱那孫子吃口水都吃膩了……”
林白藥道:“人跟人不一樣,你不能拿着楊凱的經,去念自己的佛。許樂蓉這個人,我接觸不多,但旁觀者清,她可能不自卑,卻絕對很敏感。你追她,她是知道的,可人不答應,就說明在猶豫。猶豫期間接受你這麼貴的禮物……你預算三百以上吧?那太貴了,要我,我也不會收。”
朱大觀急道:“我又不要她還……”
林白藥知道自家這兄弟從小家庭優越,沒受過苦,不懂窮人孩子的心理。
正因爲還不起,所以纔不會要。
“多噓寒問暖,多陪伴關心,有空請她吃點地邊攤,偶爾再喝杯奶茶,潛移默化讓她適應你的存在,繼而離不開你,這樣不好嗎?”
“大哥,生日啊!這是我認識她後第一個生日!不表示表示怎麼行?”朱大觀拉着林白藥胳膊撒嬌,道:“我這輩子第一次送女生禮物,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林白藥沒法子,苦笑道:“我上輩子欠你的。行,送可以,你剛纔看那些大衣圍巾手錶什麼的都扔掉,這是貼身的東西,不是喜歡你,女生不可能收。要送,就送她無法拒絕的……你舔了這麼久,她最想要什麼總知道吧?”
朱大觀脫口而出,道:“吉他!樂蓉學音樂的,每次我送她回宿舍,路過大草坪,看到那些抱着吉他彈唱的同學都會放慢腳步。雖然她從來沒說過,可我知道她很喜歡……”
林白藥鄙視道:“那你是不是傻,知道人家喜歡吉他,逛衣服店是滿足你吟詩的樂趣?自在嬌鶯恰恰啼,我呸!”
朱大觀解釋道:“兄弟沒談過戀愛,可也不是真的村頭二愣子。吉他這麼大件,又貴,送給她,她怎麼給室友和同學們解釋?更不可能收啊。還不如買衣服,二百塊的商店貨說是二十塊的地攤貨,學校裡沒幾個人能看出來,就算看出來也不能背後說什麼閒話。”
林白藥笑道:“能說出這番話,還不算無藥可救……老怪,送禮物是學問,把不可能的事搞成可能,那才顯出你的用心良苦。我拍板了,就送吉他。”
“可紅棉的四百多塊,冠銘和侑成的更貴,雅馬哈FG紅標我也買不起……”
“錢不夠,我贊助。”
“嘿,就知道今天找你沒錯。”朱大觀摩拳擦掌,道:“計將安出?”
林白藥拉着朱大觀離開百貨樓,去了隔壁的新華書店,九十年代買樂器大多在書店,二胡吉他古箏應有盡有。
不過,吉他品牌還是隻有紅棉。
紅棉歷史悠久,國民度高,但這幾年走下坡路,質量良莠不齊。
兩小白又不太懂,本着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選了一把五百三十塊的古典吉他,有禮盒包裝,音質聽起來還不錯。
朱大觀兜裡只有三百塊現金,林白藥讓他留一百買飯吃,墊付了三百三十塊。
對於爲什麼林白藥現在比他有錢,答案很簡單:
軟飯香!
葉素商開奶茶店投資幾十萬,家大業大,分給林白藥兩成乾股很合理吧?
以奶茶店現在的盈利水平,每月分紅都夠花天酒地了。
朱大觀只能表示人的命天註定!
離開新華書店,朱大觀正準備打的,總不能抱着吉他擠公交吧?
“等等。”
林白藥招手示意,跟在不遠處的狄甲緩緩發動車子,停靠在兩人身前。
朱大觀傻眼,道:“誰的車?”
林白藥早想好詞,道:“歸夢居老闆的,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正跟她談事情,趕時間就派了手下開車送我。”
“歸夢居?”
朱大觀記得開學報道那天就住的歸夢居,這纔多久,連老闆都勾搭上了?
“回頭跟我好好說說……”
“上車吧您……”
寶馬直奔師大奶茶店。
隔着幾十米遠,就看到師大店門口擺着八個1.5米高的連體式大花籃,還有人拉着橫幅,上面寫着:爲慶祝和許樂蓉同學認識第三天,凡送祝福者,免費送奶茶,請有序排隊,限一百名,先到先得”。
門口排起長龍,許樂蓉在櫃檯後收銀,她旁邊站着一名年輕人,長相不俗,可吊兒郎當,目散神虛,顯見的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頗是興奮的跟許樂蓉賣弄什麼,
許樂蓉面色平常,不見喜怒,也不迴應年輕人,由着他聒噪,全當過耳的陰風。
“是他?”
朱大觀一驚,繼而大怒。
“你認得?”
林白藥頭都大了,你丫的出去打野,家被偷了,到底靠譜不靠譜?
“我不認識,只是前兩天聽許樂蓉說過,有個男的進店買奶茶,糾纏了她一會就走了,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這兩天我忙着新租的那幾家店,沒過來照看,這小子倒是蹬鼻子上臉了……”
朱大觀挽袖子就要下車去幹架,被林白藥一把抓住,道:“雄性爲了競爭雌性而打架,那是動物行爲。身爲高等生物,要學會動腦子。”
“我腦子裡這會全是醋,狗頭軍師快幫忙想辦法…………”
林白藥懶得跟他計較狗頭軍師這個稱呼,低聲說了幾句,拍了拍狄甲的肩頭,道:“把車開過去。”
寶馬鳴着笛開到奶茶店門前,排隊的人羣自然而然的看了過來,不少人讓開了道。
這年頭擁有一輛寶馬528i代表着社會上的身份地位,普通老百姓沒幾個敢惹的,甚至還有種天然的畏懼。
段子都從副駕駛下車,小跑到後排,恭敬的拉開車門。
林白藥抱着吉他先下來,也恭敬的候在旁邊。
這種只有電視劇裡見過的排場,立刻引起圍觀羣衆的極大熱忱,無數雙目光盯着車內,都想看看到底什麼樣的大人物蒞臨此地。
連站在許樂蓉身邊的年輕人也不例外,顧不得聒噪,探着腦袋看向寶馬,露出豔羨的眼神。
他家是有錢,可也給他買不起八十多萬的車啊……
朱大觀強忍着抖動的小腿肚,深吸口氣,彎腰下車,在衆人或羨慕或嫉妒或敬畏的目光裡,走進奶茶店。
林白藥和段子都緊跟其後。
“小林,吉他。”
林白藥趕忙把吉他遞過去,朱大觀看也不看年輕人,拿着吉他放在櫃檯上,笑道:“送你的。”
許樂蓉詫異的看着他們,不知道林白藥和朱大觀搞什麼鬼。可她也明白現在不是詢問的時候,羞澀的笑了笑,接過吉他,道:“謝謝!”
這一笑,把年輕人的心給笑酥了,癡癡的望着許樂蓉,道:“許同學,你笑起來真好看,做我女朋友吧。我有的,全給你,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用這麼辛苦賣奶茶……”
林白藥皺眉道:“你誰啊?知不知道這家奶茶店我們朱公子罩着的?敢來這調戲女生,活膩歪了吧?”
換是別的妹子,見朱大觀的排場,讓也就讓了,天涯何處無芳草?
但年輕人對許樂蓉是真的一見鍾情,心裡割捨不下,硬着脖子道:“只要沒結婚,我就有追求她的自由。又不是你老婆,你丫管得着嗎?”
朱大觀冷哼道:“老段!”
段子都手裡寒光一閃,年輕人拿着的礦泉水瓶子斷成了兩截,林白藥道:“這次切的是瓶子,敢有下次,切的是手指。”
年輕人被水滋了一身,卻驚的一動不敢動。
他算是看明白了,比有錢,不行,比霸道,不行,那還比什麼?
跑吧!
當即灰溜溜的消失不見。
林白藥讓人撤去橫幅,至於花籃,先收起來還有用。外面還有人喊着免費送奶茶算不算數,一問才知道那小子已經把錢付了,那就繼續做活動,全當聚人氣。
好不容易忙活這一波,許樂蓉又跟林白藥和朱大觀道了謝,說那年輕人連續三天都來,顧客又不能得罪,多虧他們解圍。
又說起吉他,朱大觀道:“吉他是給你的。”
許樂蓉道:“我不能收……”
林白藥笑道:“這不是給你的禮物,是今年的年終獎。”
“年終獎?”
許樂蓉懵了。
她沒聽過這個詞。
也是,現在能按時發工資的老闆都是活菩薩,哪裡有年終獎這一說?
“對,葉子不是有事提前回京了嗎,她昨晚在京突發奇想,要爲各門店的店長設年終獎一份,採用抓鬮的方式,結果抽中了師大店。她知道你愛音樂,所以年終獎的獎品就是吉他,剛剛交代我和大觀去買來送你。”
朱大觀在背後給林白藥豎起大拇指,死的說成活的,黑的說成白的,老妖這張嘴,真是妖里妖氣。
許樂蓉眼眸裡遮掩不住的驚喜,抱起吉他簡直愛不釋手,可她最後還是放下,道:“我剛接師大店沒多久,就算有年終獎,也該給大觀,我不能要。”
朱大觀登時急了,道:“葉子都說了給你的,我要了,怎麼跟人家解釋?”
“我跟葉子解釋。”
朱大觀沒轍,求助的看向林白藥。
林白藥發現朱大觀真是被許樂蓉吃的死死的,道:“大觀明年要當副總了,接手十幾家店,他的獎勵,葉子稍後會發。許樂蓉,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葉子藉此凝聚軍心,等到春節過後,要所有人勁往一處使,推行老店帶新店、學幫比趕超的模式。通過獎你的吉他,告訴大家只要肯幹,就會有收穫……”
一席話說的許樂蓉不敢不收,彷彿拒絕就會壞了葉素商的大計,讓朱大觀暗呼學到了學到了。
又閒聊了一會,林白藥看看錶,起身告辭,朱大觀追着送到車邊,撓了撓頭髮,隔着車窗恬着臉問道:“老妖,雖說我也不在乎,只要樂蓉高興就好。可我還是想問問,純粹學術探討。照你的法子,禮物是送出去了,可這樣送禮物,對我追她的進度條似乎沒啥幫助啊……”
“豬腦子啊你,追女生,等看長遠。”林白藥笑罵道:“葉子過完年就回來了,到時候來師大店視察,許樂蓉會不會對她表示感謝?然後葉子會不會茫然?再然後兩人一對,許樂蓉會不會知道其實吉他是你送的?”
“啊?我還以爲要和葉子串聯一下……”
“不串聯,真實的反應是最好的戲!”林白藥道:“等許樂蓉回味過來,找到你,你再恰到好處的展現出爲了湊錢買吉他,吃了多久的開水饅頭,她感動不感動?”
朱大觀猛的拍下大腿,道:“我聽了都感動……可問題又來了,她要是太感動了,非得把吉他還給我咋辦?”
“咋辦?你以爲打乒乓球啊,禮物送出去了,還能有來有回?她彈了一個多月的吉他,退貨不可能,你拿着又沒用,是不是純浪費錢?還是隻有她,才能物盡其用,避免浪費錢,浪費你受的苦,還有浪費你的一片心。”
朱大觀終於龍場悟道,說:“如此三位一體,捆綁銷售,她既然不忍浪費錢,就得不忍浪費我的苦,最後還得不忍浪費我的心……追女孩都追到心這個層次了,不談戀愛,很難收場。”
林白藥搖上車窗,道:“三百三十塊,記得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