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斯登傾覆次日,雷曼兄弟也成了聚焦中心。
2008年3月,雷曼兄弟公佈第一財季(2007年10月至12月)收益報告,宣佈實現4.89億美元利潤。做空雷曼兄弟股票的對衝基金經理們紛紛向高端投資者發表演說,尖銳質疑這些收益數據來源於一次性收益。雷曼兄弟旋即迅速回應:“他們從我們的季度報告中摘出了某些具體項目,斷章取義、歪曲事實,向公衆傳達污衊雷曼兄弟的虛假信息。這對他們是合適的,因爲他們做空了雷曼兄弟股票。他們所有毫無事實根據的指控,都是爲了從中謀利。”
雷曼兄弟信誓旦旦宣佈財務非常健康。
奈何資本市場顯然更相信對衝基金的判斷,雷曼兄弟的股票不斷走低。
2008年6月,雷曼兄弟公佈第二財季收益報告,果如對衝基金做空經理們的判斷,駭然鉅虧28億美元,證明所謂的“闢謠”全部都是雷曼兄弟信口雌黃。資本市場不再相信雷曼兄弟的闢謠解釋,更不相信雷曼兄弟已公佈的財務狀況,覺得虧損28億美元仍是刻意造假出來的結果。雷曼兄弟股價因此加速走低,月底已經跌到19.81美元。
2007年次級抵押貸款危機初次爆發,雷曼兄弟熬過美聯儲救市之後,股價約爲每股85美元。步入2008年初,雷曼兄弟的股價仍徘徊在每股65美元。以85美元計價,短短大半年時間,雷曼兄弟的市值蒸發了四分之三。而且,19.81美元是雷曼兄弟自2000年5月以來的最低點,真可謂一夜回到八年前。
民衆並沒有覺察到經濟危機海嘯即將到來,反而將貝爾斯登傾覆和雷曼兄弟股價暴跌視作孤立事件。即使在相對專業的華爾街,大家也在津津樂道談論高盛操縱貝爾斯登和雷曼的股價,覺得這是金融巨頭之間的戰爭。
然而,經濟危機的到來總是迅雷不及掩耳。
美國五大投行的另一家,美林證券數日後也傳來了糟糕的消息:2008年第一季度,淨損失20億美元;2008年第二季度,淨損失47億美元。
比雷曼兄弟和美林更危險的,是房利美和房地美。2008年7月26日,美國參議院批准總額3000億美元的住房援助議案,授權財政部無限度提高房利美和房地美的信用額度,必要時可不定量收購房利美和房地美的股票。可是,3000億美元住房援助方案帶來的積極效果非常有限,輿論粗估房利美和房地美仍然最少面臨數百億美元的虧空。
當此時,底層民衆怨罵參議院、財政部等拿民脂民膏填補金融巨鱷貪婪製造的虧空;持有房利美、房地美股票的投資者則希望美國財政部採取更積極有效的措施,拉回房利美、房地美的股票。
華國近些年經濟高速發展,外匯儲備餘額不斷刷新記錄,其中有一部分投資了房利美、房地美。誰都不希望自己的投資化作烏有,華國政府也迫切希望美國政府爲房利美、房地美等投資兜底。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說他已與內閣首輔交流,就是基於這樣的背景。
如果撕破臉堅持做空,魏東生不僅得罪美國政府,還將得罪包括華國政府在內的所有投資者。
魏東生於是謹慎回答保爾森:“我也希望市場穩定下來。”
保爾森輕輕點頭:“市場會穩定下來的,如果有你積極配合。”
魏東生:“你想讓我怎樣配合?”
保爾森:“玫瑰基金停止做空。”
魏東生:“玫瑰基金已經停止做空了。”
保爾森:“玫瑰基金尚持有大量的做空合約。”
魏東生微笑反諷:“財政部穩定市場的力度,大到令我驚訝,需要我公佈出去安撫市場麼?財政部決定命令證券交易委員會出臺永久性措施,對衝基金從此只能做多不能做空,凡是做空合約一律作廢;股票只能上漲不能下跌,凡是低於現價的交易統統作廢。那樣的市場簡直夢幻般美妙,所有的股票都不會下跌,問題只在於賺多賺少。”
華爾街畢竟是別人家的地盤,魏東生、龔秋秋、玫瑰基金都不具有主動優勢。
摩根大通收購貝爾斯登時,通過繁瑣的拆分重組和法律解釋優勢,逼迫玫瑰基金把紙面的15億美元合約折扣到6億美元。如果玫瑰基金像高盛那樣擁有主場優勢,摩根大通和貝爾斯登肯定必須足額賠付15億美元;可玫瑰基金一則是外來戶、二則沒有歷史、三則沒有足夠的人脈資源,只能眼睜睜瞧着摩根大通和貝爾斯塔一刀砍走9億美元。
貝爾斯登傾覆之後,美國政府雖然抓不到玫瑰基金的馬腳,仍強行利用“伊拉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類似的子虛烏有理由控訴玫瑰基金,限制玫瑰基金將做空利潤轉移出美國境外。就技術層次而言,魏東生和龔秋秋都有辦法越過監管轉移資金。但是這樣的行爲,不但白色合法的錢瞬間變成灰色乃至黑色的錢,還將因此被美國政府各部門羣起而攻。
魏東生不缺黑錢。
無論盤陽市的投資發展,還是量子波動圈的研製,都需要白色資本帶動產業鏈。
魏東生要的是白錢。
於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玫瑰基金以合法手段與美國政府及其幕後黑手纏鬥。玫瑰基金早在2008年6月就停止繼續做空,守着之前的合約靜等高盛、摩根斯坦利、美林、雷曼兄弟割肉。
雖然玫瑰基金已經停止做空,可是之前積累的做空合約,紙面金額高達七百餘億美元。也即是說,如果所有的合約全部足額支付,玫瑰基金將能豪取七百餘億美元。
2008年福布斯全球億萬富翁排行榜榜首巴菲特(warren_buffett),淨資產才620億美元。
玫瑰基金剛成立兩年時間,就豪賺一個巴菲特。
當然,想想而已。
紙面金額是紙面金額,履約金額是履約金額。
所謂的七百餘億紙面金額,玫瑰基金基本上都很難足額拿到,有些需要像貝爾斯登合約那樣大幅度折價,有些純屬於鮮豔的泡沫。
譬如一項針對印地麥克銀行(indy_mac_bank)的做空對賭,龔秋秋由於當時集中精力聚焦雷曼兄弟和美林,不意印地麥克銀行突然間被聯邦監管機構予以資產查封。5億美元的合約,霎那間變成一張廢紙,印地麥克銀行以它的死亡讓龔秋秋鎩羽而歸。龔秋秋後來及時止損,把5億美元的合約以1000萬美元超低價格拋售。如此,扣除之前的擔保費等開支,玫瑰基金的淨利潤駭然只有數十萬美元。
如果不曾超低價格甩賣,該項紙面財富5億美元的對賭合約反將爲玫瑰基金帶來1000萬美元虧空。
預測準了不是贏,能夠拿到真金白銀纔是贏。
玫瑰基金目前已經不再擴大做空規模,而是努力變現做空所得收益,免得像印地麥克銀行合約那樣和苦主一起走向死亡。
玫瑰基金有時間優勢也有合約優勢,並沒有資本對抗美國政府。但是,玫瑰基金早已依賴提前做空優勢,吸納大量處於美國食物鏈中上層的高端投資者。其中有好萊塢影視明星、橄欖球等體育明星,也有著名主持人、著名作家、著名媒體人,更有想悄悄賺一筆外快的老牌政商和政商二代。這羣高端投資者對玫瑰基金沒有感情,卻對玫瑰基金做空收益有感情。爲了得到足額的做空收益,他們已經在自己的戰場,佯裝中立面孔批判政府機構對玫瑰基金的歧視。
或許正是因爲這樣的複雜背景,財政部長保爾森纔沒有簡單粗暴方式強制解散玫瑰基金,而是不厭其煩藉機燕京奧運會與魏東生親自會面柔性策略協商。
美國政府體制與華國政府體制截然不同,保爾森就任財政部長之前是高盛集團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保爾森很少用行政命令簡單粗暴威脅魏東生,更習慣商業談判思維與魏東生交流,即使偶爾祭出政府部門優勢也是將其當作砝碼,而非決定最終勝負的必殺技。
保爾森只當沒有聽見魏東生的只准張不準跌的嘲諷,不喜不怒穩重解釋自己的意思:“美國是自由市場,絕不會出臺那樣的限令。事實上,參議院批准總額3000億美元的住房援助議案,已經引來大量的反對意見。行政干涉總是令人討厭,如果可以有其它選擇,我肯定反對政府救市。”
“我不反對玫瑰基金做空獲利,相反,我非常欽佩玫瑰基金的成功,也非常欽佩你的眼光和果斷。如果你願意移民美國,我甚至可以推薦你做高盛的首席執行官。能夠看到未來的人,有資格獲得暴利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