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戰國時期出現的典章書籍對《周易》的稱法
《論語》裡有一處:“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這裡出現的《易》稱,從後來的史料來看,如《史記》裡記孔子老而好《易》,和帛書《易傳·要》文記述孔子對《周易》的論述,由此而知孔子所言的“五十以學《易》”,這個《易》稱,無疑就是指《周易》(春秋文本《周易》)一書了。
《論語》裡還有一處引用了《周易》裡的文句:“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善夫,‘不恆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佔而已矣’”。
這裡引用的“不恆其德,或承之羞”,就是引用《周易·恆》篇裡的句子。雖然《論語》裡所引用時並沒有點明出處,但由此證明孔子晚年好《易》是事實,所以才發出“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的感慨來。故《論語》裡出現的《易》稱,無疑就是指《周易》一書,即“春秋《周易》”一書。
戰國時代是百家爭鳴的時代,並留傳下了諸子的書籍。從戰國時期的書籍來看,在戰國前期出現的書籍,反映《周易》的是非常少見,而到戰國晚期出現的書籍,則開始有一些書籍裡引用了《周易》裡的文句。如《荀子》,《呂氏春秋》等書籍。
《荀子·非相篇》:“故《易》曰:‘括囊,無咎無譽’,腐儒之謂也”。
這裡的“《易》”稱下,所引用的“括囊,無咎無譽”內容,正是《周易》一書裡的內容。這裡引用《周易》一書裡的內容,如同引用《詩》,《書》文句那樣以闡明事物的道理,但稱法上不是稱“《周易》曰”,而是稱“《易》曰”,可這“《易》曰”裡的內容,則是《周易》一書裡的內容。《荀子·非相篇》裡所引述的“括囊,無咎無譽”,是出自《周易·坤》篇裡的內容,這無疑說明《易》稱是等同於《周易》的稱謂。
《荀子·大略篇》:“《易》之鹹,見夫婦,夫婦之道不可不正也,君臣父子之本也。鹹,感也。以高下下,以男下女,柔上而剛下。”
《荀子·大略篇》裡出現的“《易》之鹹”稱法,如同是說“《周易》裡的「鹹」文”。《周易》一書共有六十四篇文章,這六十四篇文章裡卻有《鹹》文一篇。《荀子·大略篇》裡出現的那段話,是《荀子》作者通過《周易》中的《鹹》文而闡發出的一番道理,這可以說是《傳》(即《易傳》)外易(即《周易》)學了。《鹹》本身是《周易》裡的一篇文章,這裡雖然只點出“《易》之鹹”,並沒有出現《鹹》文裡的內容,但通過“《易》之鹹”而闡發出的那段道理來看,這《易》就是指《周易》一書,如同《周易》的簡稱。
《呂氏春秋》一書裡共有三處引用《周易》一書裡的內容,但稱法已然是“《易》曰”,而不稱“《周易》曰”。
《呂氏春秋·務本篇》:“《易》曰:‘復自道,何其咎,吉”。
《呂氏春秋·慎大篇》:“《易》曰:‘愬愬,履虎尾,終吉”。
《呂氏春秋·召類》:“《易》曰:‘渙其羣,元吉”。
這《呂氏春秋》一書裡凡以“《易》曰”引出的文句,皆是出自《周易》一書裡的內容。“復自道,何其咎,吉”,是出自《周易·小畜》篇裡的句子。“愬愬,履虎尾,終吉”,是出自《周易·履》篇裡的句子。“渙其羣,元吉”,是出自《周易·渙》篇裡的句子。《呂氏春秋》裡這三處所引用《周易》一書裡的內容時,皆稱“《易》曰”,說明這《易》稱,是《周易》的代稱而已。
《禮記》裡也有不少引用《周易》裡的內容,同樣是稱“《易》曰”。不過《禮記》一書是屬西漢人編篡的,不屬於先秦產生的書籍。
先秦產生的書籍除《左傳》一書最先出現《周易》稱謂,並反映了《周易》一書的內容。其後其它書籍均以《易》稱替代《周易》稱法。不過這《易》稱,也是最早出現在《左傳》一書裡。我們所舉例的《荀子》和《呂氏春秋》裡引用《周易》裡的內容,而稱《易》。
我們總覽先秦時期出現的書籍,無論是以《周易》名稱,還是以《易》名稱所引用的文句,皆是出自《周易》一書裡的內容,而沒有見到以《周易》名稱,還是以《易》名稱,還是以其它名稱而出現引用屬《易傳》文章內容。這說明先秦時期,在一些諸子書籍裡出現的《易》稱,無疑是《周易》的另種稱法,即形同《周易》的簡稱。
爲何戰國晚期的一些諸子書籍,凡引用《周易》一書裡的內容,而不稱《周易》,卻稱《易》。這是否是避《左傳》一書裡記載春秋時期史巫“以《周易》筮之”的嫌呢?諸子所稱《易》,表明與史巫用《周易》卜筮的不同。我們所看到無論《荀子》一書,還是《呂氏春秋》一書,所引用《周易》裡的文句,皆是作爲引經據典來闡明所論事物的道理。這說明諸子書籍裡的《易》稱,是理性地看待《周易》,把《周易》一書視爲經典書籍來運用,但爲避嫌史巫曾用《周易》卜筮,而改用《易》稱,也許就在於此吧?
總之,通過先秦書籍裡所反映《周易》一書,以及引用《周易》一書裡的內容來看。無論稱《周易》,還是稱《易》,這兩個稱法是個同一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