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小夥子!醒醒啦!”莊周睜開眼睛,原來自己抱着父母的墓碑睡着了,後面是一位陵園看守的老大爺,他已經見多了來掃墓的人悲傷百態,並不詫異,只說了句:“天快黑了,趕緊回家吧。”就走了。莊周又向父母墓碑跪拜了下,慢慢回家了。路上他忽然想了,家裡已經沒有擔心自己回家晚的人了,不用太着急,散散心也好。這樣一想倒是不急了,心裡難免悲涼。
進了家門,看錶快十二點了,莊周也不覺得餓,他似乎記得自己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在夢中變成了那個人人皆知的劉阿斗,“嗨,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不是那個劉阿斗是誰?”莊周苦笑了下,感到渾身痠痛,便想後幾日該幹什麼。
原來莊周此時還是失業狀態呢,他知道自己從小父親就出國,媽媽把他慣壞了,用不着人家說,自己都知道自己廢物點心一個,雖然母親在做人道德教育上對他並沒有放縱,但日常生活可是太慣着他,大學畢業後從21歲到24歲,連續換了好幾個工作,在同學裡都成了笑料。這幾天老校友浩正催他去報考導遊證,說只要考下來可以終生帶團,再不害怕失業了。浩比他大一屆,莊周承認克比他心計要深,人家早早分配到了文化事業單位,而且就這樣還給自己留着後路,一會報高自考,一會報導遊資格。不過黃浩在自己班裡人緣很差,恰好和低年級的莊周一見如故,莊周倒是仰仗着浩的指點,畢業後給自己省了不少事呢。
起來,看看窗戶有沒有關好,也該睡覺了。莊周想起了有人告訴他的風俗,要給死者打開窗戶,留個縫隙,死者剛走不放心家裡,會回來看看,想到這裡,莊周鼻子又酸了。他看到陽臺窗戶,忽然想起一件往事,自己家陽臺的遮陽棚壞了,其中一根鐵條總是半耷拉着,說掉不掉,拿又拿不下來。媽媽總唸叨這事:“要是掉下去砸到人怎麼辦?”,自己聽了竟像沒聽見一樣,直到去年媽媽才高興地說傳達室大爺幫忙給拿掉了。他後來還把這事當趣事告訴黃浩,浩可嚇了一跳!“你可真淡定,那是大事,要是鐵條掉下去砸倒人,你家是直接責任!”莊周知道自己倒還不至於雞賊偷懶,他不是雞賊,而是對社會知識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這事嚴重後果。所以也不曉得媽媽心裡有多擔心,爲何常常唸叨。
莊周知道老這樣難過不是回事,於是打開電視想換換思路,新聞正在報道美國在南聯盟空襲大使館事件後續呢,莊周業餘倒是很喜歡歷史和時事新聞,要不是這幾天事忙,他會一直買報紙關注的。“美國人真缺德,五枚導彈能他媽是誤炸嗎?”,接着後面是社會新聞,講如今七口之家的負擔,還有張漫畫,莊周仔細一看,漫畫山夫妻兩口拼命拉車,車頂上坐着四位老人,是這家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車裡坐着個小胖子,正在看書學習,是這家未來希望。莊周的思路不由又被帶走。他小學成績還算可以,在班裡中等偏上。到了初中自己生活能力差,不懂交際的缺點暴露了,加上週圍大多數是新的同學,沒少挨欺負,成績也直線下降,老師自然找家長,媽媽每次都痛心的數落他。他自己也慚愧,可是他實在不懂得學習好有什麼用呢?那些學習不好的小霸王,不受欺負,還有女友,天天玩的高高興興。媽媽教自己的什麼尊敬老師,關心同學,遵守校紀自己都做到了,根本擋不住受欺負,自卑早就佔據了自己的心靈,如果說唯一的一點學習動力,還就是不願意成績太差讓父母痛心。一直到了高中,莊周都是如此。
直到上了大學,同學們成熟懂事了,沒人欺負莊周了,莊周慢慢心態調整了,學習有所恢復。但一到社會工作,他的老毛病再次爆發,唉,去一個賓館幹服務員三個月就辭職了,自己是有名的大學笨蛋,還和自己的小領導大吵一架。後來換了幾個業務員工作,雖然不止像第一次那樣頭破血流,也是做得很平庸。幾年下來基本沒給家裡掙錢。父親去世後幾年,都是媽媽一個人在支撐着家。比那漫畫上還慘。
想到帶着自己找欺負自己同學算賬的媽媽,爲了自己開家長會緊鎖眉頭的媽媽,爲了自己考大學一條一條替自己挑志願的媽媽,爲了自己工作天天厚着臉皮給老同學打電話求助的媽媽,把自己緊緊保護了一生,又害苦了自己的媽媽。莊周眼淚又留了下來,他站在陽臺看着天上說:“媽媽,這下您管不了我了,一輩子兒子沒有給您爭過氣,但我要努力讓您放心!明天我就去報考導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