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杜綰已經懷胎四月不便坐車走動,張晴又因爲呂病而分不開身,因此陳留郡主朱寧去孟家這一天,便只好收了兩家特意趕過來的小五和抱夏,乘車前去孟家。
宅院還是舊宅院,人還是舊人,昔日辦喪事的白布喪棚等等都已經撤去,但朱寧冷眼旁觀,卻總覺得孟家多了一些了冷森森的氣息,生面孔亦是不少。尤其是瞧着孟敏身邊那個面生的丫頭,她更是不肯輕易說話,直到在二門口臨告別的時候她拉着孟敏的手,這才深深嘆了一口氣。
“眼下說什麼都是空的,趁着你守孝這三年,好好管教你那幾個弟弟。只要他們異日成才,你這長姊的滌也就能放下了。”
孟敏感到朱寧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頭自是清明。即便從前不懂世道艱難,不懂人心險惡,但這麼經歷了一趟,她就是再遲鈍的人也能把握到其中道理。重重點了點頭之後,感到身邊的翠墨輕輕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她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抱夏跟着張晴原本是常來躇的,自不愁沒有說話的機會,臨別之際只是囑咐孟敏好好保重身體。而小五如今也漸漸懂了這些事,覷着光景不對,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什麼等小姐平安生產之後再來看你諸如此類的話,只是說讓孟敏試一試自己帶來的那幾張滋補方子。
一陣依依話別之後,朱寧等人便由管家引着離開,孟敏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翠墨打起簾子,她彎腰跨過門檻,見屋子裡並沒有一個人,和剛剛待客時滿屋子站着好幾個媽媽和丫頭的情形大相徑庭,眉頭便微微皺了起來。
“小姐,不是我有意攔着你和郡主說話,實在是因爲後頭那兩位媽媽……”
孟敏轉過身子,瞥了一眼侷促的翠墨,便苦笑道:“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是我那時候差點糊塗了,就算不爲自己家着想,也得爲了郡主着想。她已經夠難了,卻還能這時候來看我。家裡如今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不論我這裡說了一句什麼,明日別人就會知道得清清楚楚。雖說我上次發落過一回,他們不敢太過份,但這種大事情是一定會留心地。”
翠墨點了點頭,心中這才如釋重負。在王府只呆了僅僅兩年,但所看到的一切就讓她對富貴人家的幻想完全破滅,尤其是當母親爲了甭自己的清白,竟是被人一腳踹中了肚子,失去了已經六個月大的胎兒,她更是想要遠遠逃開那個地方。於是,雖說父母都仍然留在安陽王府,她臨行前又受到了安陽王一番嚴厲的告誡,但她更在乎的是母親地那句話。
“孟家四小姐是好人,那份恩德我是沒法報了,所以你不能對不起她。”
由於郡主翟車實在是太過顯眼。因此朱寧進京之後便再不曾使用。如今進進出出用地都是一輛尋常青幔車。今天爲了不驚動別人。她甚至只挑了一個武藝不錯地護衛作車伕。其他隨從都沒有帶。出了孟家之後。她就打發了抱夏先回去。隨即和小五一同上了車。
馬車緩緩行駛了一小會。她忽然嘆了一口氣:“有些話我實在是不能在那兒說。看孟家地光景。趙王對孟大人是且用且提防。這不是什麼好兆頭。若是聰明。他就應該在把常山護衛整肅好了之後儘快想辦法請辭或是調任。否則今後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在孟家連說話都說不暢快。真是憋氣。
”
有杜綰這麼一個主人。小五雖很少把國政大事放在心上。但想着孟家如今上上下下古怪得緊。她不禁本能地嘟囓了一句。直到聽見朱寧又說起如今宗人府和司禮監再次大張旗鼓給她選儀賓。列出來地名單足足有四十二個人。她方纔驚咦一聲。
“既然有這麼多可挑地。郡主你可有看中地?”
“勳貴子弟雖說列了不少,但那些不過是充數的,我這個郡主能挑地也就是翰林院庶吉士和國子監監生。可前者寒窗苦讀數十年就是爲了前程,娶我這個郡主有利無害;後者倒是興許能挑挑……我如今實在沒什麼興致,所以待會還是到你家讓你家小姐幫我參詳參詳好了,她的眼光比我準。”
儘管說地是自己的終身大事,但朱寧卻是滿臉漠然。隨着車轆地聲音,她的思緒更是飛出去老遠。王貴妃臨死前求了皇帝兩件事,一是免除了整個秀春館幾十個人的殉葬,於是讓這些自忖必死地太監宮女感恩戴德;二就是讓皇帝能給她一個如意郎君;卻是根本沒有提到王家的其他人。對於這位心善地貴妃,她自然是極其感激,但卻知道所謂如意乃是妄想。
天家之中,哪有如意事?
隨手挑開旁邊的窗簾,見此時這條衚衕地一邊盡是一排
建廊房民居,她不禁想起了之前的天財庫傳聞——司禮監該管的勾當,但那個貪得無厭的黃儼卻又是橫插一腳中飽私囊。要知道,那個老太監當初狠狠得罪了太子,要這麼多錢有什麼用?就在這時候,她瞥見不遠處一座宅子前有兩個人正在東張西望,愣了一愣後就輕喝了一聲。
“停車!”
馬車嘎然而止,裡頭的小五這纔回過神來。這時候,朱寧卻是把前頭的車簾挑開了一條縫,對她努了努嘴:“你認認,這是不是跟着張越♀∷的那兩個小廝?”
這麼一提,小五連忙湊上前去。只看了一眼,她就使勁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連生和連虎,他們天天都跟着姑爺出門的。這會兒馬上就是大中午,他們到這裡來幹什麼?偏還一副鬼鬼樂樂的樣子,肯定沒什麼好事,咱們趕緊下去看看!”
“一共是四匹馬,就算加上他們倆,還有張越,裡頭也還有一個人。”朱寧皺着眉又看了兩眼,心中思量了一番,卻也不想多事,當下就笑道,“說不定是張越陪着友人到這裡來找人,這又不關咱們的事,算了,趕車吧!”
然而話音剛落,一直不肯挪開眼睛的小五卻是忽然嚷嚷道:“人出來了,是姑爺和……大少爺?”
儘管剛剛還說不用管閒事,但一聽到是張超,朱寧頓時愣住了。順着小五手指的方向朝那邊遠遠看去,她赫然瞧見張超和張越正站在那門前,兩人身前還有一個身着銀紅衣裳的女子,雖看不清頭臉,可卻能看出體態妖嬈。當瞧見那個女人上前親密地爲張超整理着衣服,她不禁大吃一驚,原本已經舒展開的眉頭完全擰緊了。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身旁的小五卻跳下了車。
“姑爺!”
張超昨兒個傍晚在家門口遇上張越的時候,得知他今天不當值,於是就費盡脣舌說通了張越,今兒個一早就死活把人拉了出來。讓他欣喜的是,今天的鳳盈極其柔媚小意,待人接物一絲不差不說,而且還流露出一種款款大方的大家閨秀儀態來。雖說張越的態度一直都是淡淡的,但他覺得要說通這個三弟麻煩並不大,這時候已是心頭大石落地。然而,聽到那突如其來的叫喚,看到那個氣沖沖走上前來的人,他頓時呆住了。
“小五!”
張越看到小五那柳眉倒豎的樣子就知道不好。雖說他自忖光明磊落沒做什麼對不起人的事情,奈何被張超硬是拉出來這麼一趟總歸是有錯的。果然,小五三步並兩步上來之後,先是用刀子一般的目光狠狠)了他和張超一眼,隨即就緊緊盯着那個秦鳳。
鳳盈今日刻意經過了一番打扮,上穿銀紅色縐紗衫子,下穿白綾裙,淡掃娥眉輕敷朱粉,有意遮掩了那種風塵氣息,卻是讓自己看上去更年輕了幾歲。因她見過張越,張越卻不曾見過她,她倒是不虞身份泄露,只沒想到半路忽然殺出了另一撥人。聽到張越管這個俏麗丫頭叫做小五,她雖弄不清對方身份,卻愈發流露出楚楚可憐的姿態來。
想到剛剛張超和這個女人的親密姿態,小五隻覺滿心窩火。畢竟,張家上下對於善於做人待人寬厚的李芸全都深有好感。若是換成別人,總會記着張超的身份,但小五卻是有什麼說什麼的爆炭性子,當即衝着張超冷笑道:“大少爺,她是誰,怎麼不見你告訴家裡?”
張超雖沒和小五多打過交道,卻是知道這不算是自家丫頭,因此這時候也好擺出大少爺的譜,只得訥訥說:“我原本想過一陣子再告訴阿……”
就在這時候,張越就看到不遠處團的那輛馬車緩行過來。透過那掀起的車簾,看清了裡頭那個人,他頓時愣了一愣。果然,等馬車吐,朱寧便從上頭利落地跳了下來。
“過一陣子?你的意思是說,等到她有了身子,你就可以光明正大迎進門去?”
才站穩的朱寧冷冷瞪着張超,劈頭蓋臉地訓斥道:“你家老祖宗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若是知道這種事情怎麼能容得下?若是氣出了什麼好歹來,你這個孫子就是忤逆不孝!堂堂大家子弟做出這種不着邊際的事情,你對你娘如何交待,對你媳婦如何交待?婚後才兩年多就養外室……張家還從來沒出過這樣有出息的!”
PS:不好意思,晚了那麼多……今天比昨天還瘋狂,同樣的五個採訪稿子,結果要翻三千字,才交了又來八百字的新聞稿,最近高爾夫真是瘋了,還剩兩天倒計時,再這樣我就要崩潰了!
滿地打滾和推薦,我已經累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