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接風洗塵
因爲是第一次在晉陽的上層圈子出現,元意不敢輕忽,拿出新婚之日的架勢,隆重打扮。黑壓壓的烏髮被梳成墮馬髻,金累絲紅寶石步搖,斜插一支纏枝釵,額間畫了一朵梅花,更襯着瑩潤潔白的臉龐清麗脫俗,眉眼睥睨之間,華貴天成。
衣服是桃花雲霧煙羅廣袖裙,輕盈飄逸,緋色的衣衫在清寒的傍晚流轉着淺淺的漣漪,燈光淺淺,曖昧朦朧,薄紅的夕陽灑再她的身上,鍍上一層輕輕的光暈,宛若畫中走下的仙女一般。
夜晚天涼,櫻桃連忙拿了一領蜜蠟黃折枝牡丹披風給元意繫上,這時候蕭恆也穿戴好出來,墨赤色雙龍凌雲長袍,外添同色斗紋大氅,身子頎長,面容英俊,眉眼中有帶有久居上位的威嚴和氣魄,讓人望而生畏。
思恩與素梅報備過後已經到了元意身邊伺候,她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此時看到元意與蕭恆站在一起,也忍不住微微側眼,男才女貌,氣質蜚然,這兩人簡直就是人中龍鳳,天作之合,這份貴氣至少是她從未見過的。
元意看到蕭恆就微微一笑,低聲道:“從遠今天真俊。”
蕭恆的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元意的身上,許久之後,他才感嘆一聲,道:“可惜意兒每次盛裝,都不是爲了爺。”
元意頓時啞然,平日裡在家裡自然是怎麼舒適怎來,若是每次都這樣折騰上一個多時辰,她還不給累死。懶得和他費口舌,反而轉身囑咐素梅道:“今晚你們在府中看好鴻奴。”這次她打算帶臘梅和櫻桃出門,鴻奴還小,不宜出門,只能在府中。
素梅鄭重地點了點,表示會看好鴻奴。素梅向來辦事妥當,元意心中一安,才與蕭恆上了馬車,其餘隨性的下人則上了另一輛跟隨。
李家是晉陽的望族,聽說還與前朝的皇族有些關係,世代發展,在晉陽已經根深蒂固,勢力龐大,其他家族難以企及。朱家也是名門望族,不過朱家主張出仕,祖宅都設在京都,而李家子弟卻奇怪得很,從未踏足過京城,只是留在晉陽爲官。
都督府的馬車停在了李府門口,元意扶着蕭恆的手下來,就看到那鎏金的牌匾在燈籠中閃耀着璀璨的光芒,“李府”倆字寫得大開大合,筆跡瀟灑,頗有風骨,像是出自氣節之士之手。在赴宴之前,她曾經找找過思恩瞭解過李府的情況,得知這倆字乃李家祖上所提。
蕭恆和元意都算是新面孔,但是他是新上任的節度使,地位高貴,李家雖然勢大根深,也得對恭敬有禮。所以當家的族長和族長夫人已經等候在門口,看到這對年輕得異常的夫婦到來,連忙迎了上去,拱手說道:“都督大人和都督夫人光臨寒舍,李某有失遠迎,還請贖罪。”都督是節度使的另一種說法。
李家的族長李玄陽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留着美髯須,面目溫和,衣着考究,舉止有禮,讓人覺得他是一個飽讀詩書的文人雅士,絲毫想不出這是管理了偌大家族的族長。他的夫人胡氏也是出身於當地的一個望族,看來也是四十出頭,雖然保養得好,已經可以看到歲月的痕跡,她與族長頗有夫妻相,皆是溫和有禮的性格,臉帶笑容,卻讓元意瞬間想起了張氏,心中微微有些不喜。
這頭蕭恆已經和李族長開始寒暄,元意臉上也掛着微笑,與李夫人攀談,跟隨着兩位主人的指引進去了李家。
李家是傳統的望族之家,富豪奢靡絲毫不輸於都督府,甚至還遠遠勝之,雕欄畫棟,亭臺樓閣,枚不勝數,幾乎可以媲美嫏嬛別院的豪奢大氣。
因爲是在關外,男女大防並不嚴,所以元意和蕭恆同時去了一處閣樓,哪裡已經有樂不少賓客雲集,有男有女,富麗堂皇,絲竹靡靡。
有小廝高喊,清亮的聲音在黑夜中遠遠地傳播:“都督大人到,都督夫人到。”
大家立馬停止了攀談,走出閣樓向元意行禮,同時好奇地打量着信任的都督夫婦,雖然已經聽聞新任的都督大人極爲年輕,但看到他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即驚且羨,不愧是新皇的幸心腹,這般年紀就位極人臣,史來罕見。
各家夫人關注的焦點就落在了元意的身上,只見燈光輝煌之處,緩緩走來一個身長玉立的女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編貝。
好一個姑射神人之貌。
在場的女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被邊關風雪吹割地乾燥的皮膚,心中鬱郁。更有注意到元意美貌的年輕男子,心性不堅,被迷得七葷八素,久久不能回神。
古人所云的傾國傾城貌,果真有之。
蕭恆環視了一遍衆人,眉頭微蹙,不着痕跡地擋在元意麪前,“本官來遲,還請衆位不要怪罪。”
這時不知道誰輕咳了幾聲,衆人連忙回過神來,想到自己竟然看着都督夫人出了神,頓時羞得滿臉通紅,不敢再看她,而是開始與蕭恆開始寒暄,“哪裡哪裡,都督大人舟車勞頓,能賞臉前來,已經是我等的榮幸。”
在場的當然不會只是李家族人,晉陽城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來了,就是爲了打探新任都督的虛實。所以每一個人都湊在蕭恆的面前,與他攀談。
大概是受胡人的影響,宴會的坐席並不像京城的圍桌而作,每個人都坐在毛毯上,跟前有一個矮桌,上邊放着豐盛的菜餚瓜果。蕭恆和元意被李族長請到了主位,蕭恆客套了一番,毫無壓力地坐下,元意就坐在她旁邊。李族長和李夫人就坐在下手,而其他人分兩排坐下。
他們剛坐下,李族長就站了起來,手中舉着一樽青銅酒杯,對着蕭恆與衆人道:“都督大人遠道而來,一路奔波,咱們共飲此杯,替都督大人接風洗塵。”
其他人紛紛響應,舉起杯子向蕭恆敬酒。這時候已經有侍候的侍女走過來,替蕭恆與元意跟前的酒樽倒滿了金黃美酒,蕭恆拿起來對着大家一飲而盡,笑道:“承蒙諸位盛情,本官初來乍到,俗物不通,還請諸位多多賜教。”
而後便是一飲而盡,元意也拿起了酒樽,搖了搖就,舉起廣袖遮擋,也要飲盡,熟料就被旁邊的一隻大手搶過,咕嚕的一聲全喝了。元意頓時傻眼,疑惑地看着他。
蕭恆對她笑了笑,而後對着下邊神色各異的衆人道:“內人不善飲酒,本官替她喝了,諸位勿怪。”
元意還在喝着養宮的湯藥,雖是不宜飲酒,但是一點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蕭恆偏偏擔心至極,滴酒都不讓她沾,到了這會兒也沒有忘記。看着他剛毅的側臉,,元意不知道是該無奈還是感動。
場下剛剛還在詫異的衆人連忙捧場地笑了笑,逢迎道:“都督大人與夫人伉儷情深,我等羨之。”
大家又繼續坐下,李族長作主人,連忙招呼大家用食。就在酒席前頭,立着一座高臺,上邊掛着各種各樣的燈籠,明亮如白日,上頭有不少歌姬,身材火辣性感,看着穿着打扮,像是胡人。她們奏演的並非古琴,而是羌笛、琵琶和胡琴,上邊還有身材妙曼的舞姬跳着舞,奔放,有着中原兒女沒有的熱情和開放。
元意看慣了京中含蓄婉約的歌舞,如今看着這般舞蹈,頗覺新鮮,看得頗是興致盎然。同時她也不忘了觀察其他的女賓,她們臉上沒有什麼不適,看來是適應這樣的風氣,但是眼中還帶着嫌惡和鄙夷,看來對這些胡姬頗是看不起。
“很好看”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原來蕭恆,他切了一片羊肉遞到元意麪前,肉薄均勻,沾上特製的香粉,芳香撲鼻,讓人食指大動。
元意瞄了瞄下邊的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不能在衆人的面前落蕭恆的面子,只好紅着臉吃了,細嚼慢嚥。蕭恆眼中微微一深,似乎沒有注意到臺下若有若無的視線,房屋愛上了投喂這件事,繼續給元意騙羊肉,偶爾還遞給她一顆鮮翠欲滴的櫻桃草莓,活脫脫的一副寵妻的模樣。
蕭恆的反常舉動把元意弄得莫名其妙,心中那是羞惱至極,紅着臉瞪他,“你在做什麼。”
“爺這不是怕髒了你的手嘛。”蕭恆笑得異常無辜,一副爲你好的樣子。
元意頓時啞然,兩人前面確實有一塊烤的異常誘人羊肉,但是要親自片開,元意是做不出這種事,“你可以放到我盤子上,我親自夾。”
“碰了盤子就不好吃了,趁熱纔好。”蕭恆睜着眼說瞎話,又遞給了她一片羊肉。
元意進退不得,只能在侍女異樣的目光中咬住了羊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這樣下去,我就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