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有女 343 黑夜偷襲
本來平靜的隊伍隱隱有了些騷動,是那些士兵開始有了怨言,不管怎麼說,魏泰終究是外族,士兵多是聽從赤那和騰格里塔拉的號令。
認識到這一點,讓魏泰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前進也不是不可以,若是真有埋伏,日後必須聽從我的號令。”
赤那冷哼了一聲,不置可否,轉身下令,“全體有令,繼續前進。”
軍隊再次開始前行,儘管儘量小聲,一萬人匯聚而成的馬蹄聲、步伐聲和車輛碾過樹枝的聲音,使得林子再次喧鬧起來。
不久,軍隊進入了峽谷,因爲地形狹窄的緣故,隊形不得不有所改動,如此寬度變短,長度便長,逶迤而上,更顯得累贅。
峽谷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優勢,爲了以防萬一,赤那讓騎兵在前,糧草在中間,步兵斷後,如此緩緩向峽谷挺進,只要過了峽谷,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行軍速度加快,不日便可進攻晉陽。
魏泰一直緊繃着身體,這一路上太過平靜了,他之前明明把突厥人要攻打晉陽的消息泄露出去,她逃回去,不可能不防備,最有可能,就是在峽谷中設下埋伏。
果然,還沒等他的念頭消失,前方就出現了喧鬧,馬匹嘶鳴與痛苦的呼叫之聲交織一起,在峽谷中淒厲地迴盪,隊伍中出現了忙亂,魏泰臉色一沉,“鎮定,擾亂軍心者斬立決。關山,去前頭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魏泰的鎮壓有了大概的效果,喧鬧驚恐之聲漸小,然而,還沒等到他們鬆了口氣,從峽谷兩邊紛紛滾下大量的石頭,擁擠的狹道滿是士兵,躲避不開,被石頭砸到的不計其數,初次之後,還有躲避時相互踩踏,頓時哀鴻遍野,亂成一團。
伴隨山石而下的,還有一支支燃燒着大火的箭羽,主要集中在中間的糧草部分,此時天乾物燥,着火即燃,糧車中隨即隨風起了大火,冒起了濃煙。
埋伏的人數衆多,就算是被衆位兵士重重包圍的幾位將領,也被箭雨波及,他們不得不狼狽逃竄。赤那這才終於相信此處有埋伏,大失臉面的同時,又爲士兵的死傷而怒紅了眼,扯着嗓子大喊,“快滅火,一羣笨蛋,快舉盾牌”
有了指使,先前還驚慌失措的士兵頓時有了主意,分列兩排高築起盾牌,擋住紛紛而落的火箭和石頭,再分出一隊人去滅火。情況果然得到了遏制,不過,雖然如此,他們還是被燒了四分之一的糧草。
到前邊查探情況的關山也回來了,來到魏泰的身邊,稟報道:“殿下,前邊的路上設下了絆馬繩,天色太黑,看不清楚,死傷頗多。”
魏泰剛剛不慎被火箭波及,燒了一塊衣衫,臉色正不好,聽到這個消息,更是冷然地看向那兩兄弟,“如果你等聽本宮之言,就不會有此禍事。”
赤那盛怒,“我倒是想問問,我們怎麼會被埋伏,莫不是魏太子你泄露了行蹤。據本王所知,你那心愛的蕭夫人已經逃回晉陽了。”
他的話音放落,不管是魏泰還是騰格里塔拉臉色都陰沉得可怕。
騰格里塔拉是因爲元意對他的欺騙和玩弄,心中痛恨,但凡有關於她的一切消息都憤然不已。魏泰比之騰格里塔拉更甚一層,他對元意汲汲以求許久,幾次設計,都被她逃脫,已經是惱羞成怒。更何況,跟在他身邊許多年的蘇青因她的緣故而喪命,他對元意更是愛恨交加,恨不得把她囚禁在身邊狠狠地折磨。
他這一輩子,付出的真心和愛意,從來都沒有被哪個女人棄之如履過。
“不過是一介婦孺,能擔何事”魏泰淡淡地反駁,“大王子又何必把自己的無能歸罪於女人身上,太過懦弱無能了。”
“你”赤那被他的鄙夷激怒,拔劍就要和他動手,還好騰格里塔拉眼疾手快攔住,勸解道:“大哥,目前還是應敵要緊,個人恩怨,私下再談。”
赤那才重新把劍插回劍鞘,而魏泰一臉平靜,根本就不爲他所動,反而觀察着漸漸稀疏的箭雨,“全體戒備,注意敵襲。”
全體士兵都繃緊了身體,警惕地看着四周,一旦發現有敵人下來,便能蜂擁而上,已報偷襲之仇。
然而,他們等了大概有一刻鐘之久,兩邊的山崖毫無動靜,風聲簌簌,寂靜無聲,像是埋伏者已經離開了似的。
“這是怎麼回事。”
赤那皺了皺眉頭,頗是不解,不得不看向魏泰,頗是不情願地問道。中原人心思狡詐,兵法詭道,他們突厥中總是在這方面吃虧。
魏泰沉思了半晌,也不明白對方葫蘆裡賣得什麼藥,斟酌幾番,保險起見,他便說道:“斥候前邊探路,保持隊形,戒備前進。”
距離峽谷出口並不遠,只要舉着盾牌相擋,就算速度變緩,至少可以保證安全。赤那覺得此舉不錯,便沒有反對,讓人吩咐下去,緩步前進。
吃了一次虧,大家都全神戒備,一瞬不瞬地盯着兩邊的山崖,就怕對方再來一次火箭,然而,對方像是真的消失了似的,眼看出口就在眼前,依舊毫無動作。
勝利在望,大家都鬆了口氣,隨着魏泰大喊的一聲“小心”,隊伍中又響起了哀嚎,這一次受傷的並不是騎兵,而是後面的步兵。
原來大家都注意着兩邊山崖的動靜,卻忽視了腳下。地上不知何時已經挖了巨大的土坑,下邊有削尖的竹排,上面用東西掩埋,蓋上半實的土地,經過馬蹄的踐踏和重車的碾壓,泥土開始鬆懈,後來的步兵毫無防備地踩上去,頓時塌陷下去,受竹排穿心之痛。
這個巨坑頗大,至少有一千多士兵掉了下去,雪上加霜的是,本來已經毫無動靜的兩岸山崖,再次射出了火箭。這次因爲步兵的混亂,沒有盾牌護衛,火箭的威力加大,馬匹受驚踐踏,糧食着火還有身上着火,亂成了一團。
與此同時,一直沒有路面的埋伏者終於從一個地方如水一般冒了出來,像割麥一般收割着步兵的生命,他們專門挑選受傷或者毫無防備的士兵下手,火箭也專門避過他們出現的角落,不過是一會兒的功夫,就殺了不少人。
等到再次下令防護的時候,崖邊的火箭已經停止了,剛纔冒出來的人也毫不戀戰地退開,藉着山形的阻擋,消失無蹤。派去的追擊的士兵無一毫無用處,輕易地被埋伏已久的人解決掉。和上次那樣,山林裡重新歸於寧靜,仿若空無一人一般。
就算沒有清點人數,也知道此次死傷者衆,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赤那忍着沒有說出口的惡言,沒有再說話。接二連三地被算計,連敵人的面都沒見着,就損兵折將,簡直是奇恥大辱,但是堅決要連夜趕路的是他,此時此刻,他也說不出什麼遷怒之言。
騰格里塔拉也臉色訕訕,抿着脣沒有說話。魏泰心中雖然心有鬱氣,但是死的是突厥人,他倒是一點兒也不心疼,只是擔心折損士氣,與戰事不利。
有了這兩次的教訓,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反而商量着停止行軍,以待天明。
這注定是一個漫長的黑夜,士兵的死傷情況統計出來了,三千死亡,兩千重傷,一千輕傷,糧食燒燬一半,一萬人的隊伍,死傷過半,出師不捷,就算是以後晉陽成功攻打下來,這一晚依舊成爲他們不可抹去的污點。
全軍上下一片沉默,直到東邊日出,晨曦鋪照,天色開始變亮,視線開闊,才重新整兵出發。
這時候派去前方查探的斥候來到三人面前,臉色有些難看,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句,“王爺,前邊的一塊石頭上面有字。”
赤那憋了一晚上的火氣,看到斥候這副樣子更是來氣,“什麼字。”
因爲要打仗的緣故,他們派遣的斥候自然是中原通,不僅熟悉路形,連中原的文字也是熟悉的,看他這副樣子,想來也不是什麼好字。
魏泰看他一臉忌諱,便上馬來到斥候所說着石頭前面,看清上面刻着的一行字,臉色陰沉了下來了。
“上邊寫的是什麼。”赤那也跟着上來,他雖然會說中原話,但是中原的字沒有認得幾個。
突厥人必敗,魏泰必敗
九個碩大的繁體字被人用劍刻在石頭上,入目三分,爲了醒目,甚至還用硃砂重重地瞄了一遍,在魏泰的名字上,還留下了濃濃的紅點,宛若嘲笑一般。
騰格里塔拉看了魏泰青黑的臉色一眼,附耳對赤那說了一遍,赤那當即大怒,顧不得嘲笑魏泰,“簡直是欺人太甚,來人,給本王毀了這石頭。不攻下晉陽城,本王誓不罷休。”
魏泰看着被士兵打碎的石頭,眼中的蒙上了一層誰也看不見的陰霾,他的天下,勢必要回歸他的手中,一句威脅之言,又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