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千里追擊
蕭恆沒有收回手,而是上前走了幾步,不顧元意的反對,牽着她的另一隻手回了窯洞,此時大家都在,淺碧一看到元意,就興奮地湊了上來見禮,然而此時蕭恆卻把鴻奴放下來,吩咐道:“把金瘡藥拿給我。”
淺碧心中奇怪,但是看兩位主子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便識趣地沒有再多問,從袖口掏出一個小瓶,遞給蕭恆。
蕭恆抿着脣,把元意拖到唯一簡陋的牀,讓她坐下,才拔出她的右手一看,果然被沙粒擦得已經出血,這時候思恩已經適時地奉上溼毛巾,蕭恆小心翼翼地替元意清洗了一番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藥。
因爲都坐在牀上,兩人靠的很近,近得能夠感受他噴灑在肌膚的灼熱呼吸,連他有多少根睫毛都看得數得一清二楚,更別提他此時冷得幾乎能夠掉冰渣的表情。
如此一來,她反倒不敢反抗,只好由着他施爲,反正她也沒有自虐的愛好,受傷都要藏着掖着,又不是爲了博可憐。
蕭恆雖然垂着眼,但是練武人的警覺還是讓他感覺到了元意偷偷打量的視線,但是他也沒有擡頭的意思,反而看着手心消瘦得幾乎只剩下骨頭的手脖子,臉上愈加沒有表情。
以前的元意雖然說不上胖,但是肌膚豐盈,纖穠合度,手感極好,如今握在手裡卻是硌得慌,連手腕中鐲子也變得空蕩蕩起來。
她向來心思通透,輕易不會鑽牛角和鬱鬱寡歡,如今先別不過是一個多月,整個卻瘦了一圈,虛弱得宛若病體沉痾一般,可想這些日子以來她過得是什麼日子。
淺碧和黎簡面面相覷,兩人的眼中都染上了一抹憂色,他們跟隨着夫人待在前太子府,自然知道夫人身上發生的事,如今大約也猜到了元意如此態度的原因。
原先見她還算正常,沒想是因爲沒有見到大人罷了。
不管大家心裡如何想着,但還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刻,危機未解,此地不宜久待,在匆匆處理了元意的傷口之後,蕭恆便開始下令回晉陽。
兵貴神速,特別是在逃命的時候,一些妨礙速度的東西都要放棄掉,所以在蕭恆要給元意準備馬車的時候,就被元意一口否決,她如今的身體確實不怎麼好,但也不是連一些奔波也受不得的。
只是苦了鴻奴,小小年紀就要在馬上奔波,但是他人小鬼大,每天都有使不完的精力,就算是被黎簡像只袋鼠一樣綁在懷中照樣興奮不已,一路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就像是春遊似的。
到頭來最讓元意擔心的反倒是蕭恆。淺碧早就和她說了他的傷勢,危及心臟,幾欲斃命,在這醫術和藥物及其缺乏的古代,是極其危險的一件事,他能夠活了下來確實是祖宗保佑,如今纔將養了一個月,傷勢未愈,長途奔波更是累人,連正經兵士都有些吃不消,更何況蕭恆。
所以一路下來,元意也顧不得心中彆扭,精心地照顧着他,有時候看他臉色有些不好而硬撐着時,便藉故身體不適要求休息,如此幾番下來,蕭恆也察覺了她的意圖,卻沒有阻止她的意思,隊伍完全配合着元意的安排。
大概逃了十幾天,終於出了沙漠,周圍開始有了青翠之色,但是他們也不敢輕忽,因爲有斥候稟報,突厥人追過來了。
爲何是突厥人而不是魏泰的人,其中又有一番緣由。
這又得倒回魏泰的婚禮當天說起,赤那奉命去抓鴻奴,根據打探的消息去北城找人,最後二王子的侍衛確實找着了,但是他們帶着的孩子卻是一個血統再純正不過的突厥人。
赤那大怒,一看到這種情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這是被人給算計了。於是脾氣一上來,把那羣侍衛連帶着孩子直接綁回魏泰的府上找突厥王做主。
在他滿城找孩子的當口,他們堂堂的一羣王府侍衛,帶着一個賤民的兒子去看賽馬算什麼回事,若說是沒鬼,說出去連傻子也不信。
雖然那羣侍衛的行爲有些不合理,但是他們胡編亂造了一番理由來搪塞,赤那沒有抓大確鑿的證據,就算是想要給騰格里塔拉和魏泰定罪也無可奈何,因爲光憑一個行事詭異也不能夠成爲充足的藉口,就算是突厥王對此心存異議也無可奈何。
突厥王泰朗還可以見到絕世美人,沒想到竟然是掃興而歸,對於摻和進來的三個人都不滿起來。騰格里塔拉雖然逃過一劫,但是在突厥王心中還是落得了懷疑,顧不上傷心怨恨元意的算計,滿心思想着要怎麼修補同盟和王父的關係,元意就暫且被他壓在心底了。
魏泰因此對騰格里塔拉產生了間隙,自然不會理會他的百般解釋。與此同時,突厥王的不悅他也不放在心上,他如今雖然借住在突厥,但是能夠彼此做交易,魏泰也是有所依仗的,說白了兩人是平等的關係,之前在婚禮上受對方逼迫,是因爲突厥王擡出的罪名太過誅心,若真是證實了,他之前的一番謀劃就要付諸東流了。
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讓他大恨,雖然最後沒有被安上莫名的罪名,但是煮熟的鴨子飛了,眼看到手的元意又被他給逃了。
是的,派出城的侍衛毫無生還,連被買通殺人的突厥人屍體都找到了,作爲陰謀從來都不缺的太子,魏泰若是還猜不出是元意的計謀,反而相信了是元怡作爲,那他也不用再活在這個世上了。
這次的計謀一環套一環,他、騰格里塔拉、元怡,甚至赤那,都成了她玩弄在鼓掌之間的棋子,他們之間的敵對和牽制,完全替她的逃跑製造了充足的時間。
除此之外,還順道讓他們脆弱的同盟關係有了裂痕,相互猜忌,一舉數得的好計謀,若是受害者不是他,他差點就要拍手叫好了。他以前只當她有些智慧,就算是使手段也無傷大雅,沒想到這次竟然讓他吃了這麼一個大虧。
其實魏泰還真冤枉元意了,至少赤那這步棋還真不完全是她乾的。在她的計劃中,也只是想讓赤那去鬧一下婚禮,阻止拜堂的進行。因爲要真是順順利利地拜完堂,一掀開紅蓋頭可就露餡了,所以的目的也只不過是想着趁雙方扯皮的功夫成功出逃而已。
但是偏偏蕭恆猜到了她的計劃,還給摻和了進來,以他身份和心計自然不會滿意這點小打小鬧,所以纔會故意透露了元意的身份,纔會讓赤那把事情鬧大,不僅成功地讓魏泰和騰格里塔拉的關係破裂,連他與突厥王、赤那的平衡也開始傾斜起來,如今雖然看不見成效,但是裂縫已經存在,那日後的擴大就容易起來。
這也就是當初蕭恆爲什麼嘲笑元意頭髮長見識短了,當時她能夠逃亡已經是不容易,怎麼還有閒心去操心家國之事。她沒有那麼高的境界,當然,她也沒有那麼大的手筆就是了。
然而,不管怎麼說,一直以爲蕭恆死了的魏泰直接把這筆賬給算到元意的身上,心中憋着一股氣,只想着把元意重新抓回來,所以在突厥王室的人離開後,直接派人去追蹤元意等人了。
一眼心裡憋着一股火的,還有赤那。可以說,這個事件中最無辜的就是他了,本來以爲抓到了騰格里塔拉和魏泰的小辮子,沒想到被算計了一番,兩頭不討好,還落了君父的埋怨,自然是想要博回面子。
他知道元意母子逃掉,魏泰肯定不會甘心,所以暗自留意起對方的動靜,所以在發現魏泰派出去的兵馬就激動了起來,感情對方沒有藏人,而是被那女人給逃跑了。在心裡鄙視一通的同時,赤那也沒有耽擱,也顧不上去王宮請命,直接帶着他的五百精兵追蹤而去。
爲了保險起見,蕭恆幾人並不是直接回晉陽。按照突厥王城到晉陽的最近路線,應該是出城之後直接往東,但是他們留了一個心眼,繞了一彎,先是往東,然後再北上,最後才往東。他們聽不打算從城門回去,而是打算從城塹回去。
當初爲了掩人耳目,蕭恆消失的理由是去巡查疆界,難保不會被有心人查出蛛絲馬跡,於是向來和蕭恆寸步不離的蕭全被他當做幌子,繼續留在了城塹附近巡查,同時也是爲了預防萬一,若是出了什麼事,蕭全也能代表他安排一些事情。
就像這個逃跑的路線,蕭恆已經讓人早一步找到蕭全做好了接應。不然就算他再怎麼狂妄自大,也不敢帶着兩百人就在突厥人的地盤猖獗,畢竟很快就會有人追上來。
而最終追上來的會是突厥人,完全在蕭恆的意料之內,魏泰的人在中原行軍或許不差,但是比起土生土長的突厥人就差遠了,所以他們估計就被迷惑得直線追擊,正好與蕭恆一方形成兩條不會交集的平行線,而突厥人才是會與他們交手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