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軒早已是面色慘白,全身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一雙眼睛佈滿血絲,儼然已是一頭正愈發暴怒兇獸。
這麼多年的牽念,這麼多年的尋找,這麼多年的期盼和祈求,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青梅竹馬,朝夕相伴,往事歷歷在目。
伊人的音容笑貌猶如在眼前,花前的海誓山盟,月下的柔情蜜意,仿若昨日。
夢牽魂縈的那個人,怎奈已陰陽兩隔!
“是你!”
青軒憤然轉身,怒目瞪視那個矮胖的道士,目光猶如利劍一般直插入道士的心底。他曾以爲她只是遇到了些麻煩暫時回不了師門,他曾以爲是紅袍老妖從中搞的鬼,他曾有過許許多多這樣那樣的念頭和猜想。
卻沒想到,到頭來是如此出人意料的真相。
矮胖道士丘正陽如遭雷擊,一時間全身的骨架好似都被震碎,一下就全身癱軟,跪倒在地,面無血色,無法言語。
“是你害死了她!”青軒咆哮出聲,整個鬥法臺以他爲中心,地面的石磚頃刻間盡皆被龐大的靈力摧毀,飛濺的石塊連連擊倒了四周無數猝不及防的看客,哀鴻遍野。
“畜生!納命來!”怒不可遏的青軒彷彿離弦之箭,手中捏着一道法訣朝丘正陽拍去。
身爲南峙派的真傳弟子,真傳弟子當中的精英,青軒的修爲自然極爲高深,在場的所有人當中能與之比肩的屈指可數,他若傾盡全力出手,沒有幾人能夠輕易將他攔下。
“癡兒,不可!”
一個威嚴洪亮的聲音突然傳來,由遠及近。聲音未落,一道白色的人影已然立在青軒身前。
突發的變故只在瞬息之間完成,時機恰到好處,早一刻青軒未動,晚一刻丘正陽已死。那道白色人影直挺挺地站在青軒與丘正陽之間,一隻手穩穩地擒着青軒的胳膊,不讓他有任何過激的行爲。
饒是青軒修爲不俗,但在白色人影面前卻如同一個弱小的孩童,沒有任何反抗和掙扎的能力。
衆人這時看清了那白色人影是一個身材挺拔的老者,方面大耳,白髮短鬚,神情肅穆,目光如炬。
聽得一旁的青治又驚又喜地叫道:“師尊,您老人家來啦!”
原來這位老者乃是青軒和青治的師父,南峙派掌門狄鐵。
青軒睜着通紅的雙眼,微顫的手指着丘正陽,對狄鐵道:“師尊,是他!是他害死了紫竹!”
狄鐵點了點頭,轉身看向跪在地上早已魂飛魄散的丘正陽,重重一嘆,說道:“此事暫罷,過後將他帶回南峙山再行處置。”
青軒咬牙切齒地狠狠一跺腳,將支離破碎的鬥法臺震得體無完膚,整個地面都跟着一起劇烈地晃動了幾下。
狄鐵深知自己這個徒弟此刻的心情,他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在心底默默嘆息。狄鐵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擡頭看了一眼空中的莫寒秋,最後回身對諸葛花雲說道:“若老夫沒猜錯的話,閣下便是白雲城的諸葛花雲了?”
諸葛花雲當即行了個禮,恭敬答道:“花雲見過狄師伯。”
狄鐵又是重重一嘆:“師侄此番前來,何以要大動干戈?”
諸葛花雲也不避諱,直言道:“狄師伯豈非明知故問?狄師伯既然來到觀日城,自然早已心裡有數,師侄只不過比本門衆長輩腳程快些,先一步到了這裡,閒來無事便湊湊熱鬧,也算不得什麼。”
“看來觀日城中的衆修士在劫難逃啊。”狄鐵面露凝重之色。
“還請狄師伯遵循天道,不要逆天而行。”諸葛花雲正色道,“若是狄師伯和衆位掌門師伯肯出手相助,大事終成。”
狄鐵搖搖頭,嘆道:“無需我等相助,你們的大事怕是也指日可待吧。”說着他看向了臺下的人羣,“此刻到了這裡的就只有你們三人麼?”
狄鐵的話剛說完,臺下人羣裡就飛出一個人影,猶如一道黑色閃電,閃現到諸葛花雲身邊站定。此人一身黑袍,臉上帶着一副猙獰的面具。
鬥法臺邊上的謝風往見了來到臺上的面具人,有些難以置信地走上前來,顫聲道:“師……師兄,是你嗎?”
面具人轉向謝風往,發出了嘶啞的男子的聲音:“師弟,別來無恙。”
原來此人便是諸葛白裳的兩名弟子之一,謝風往的師兄洛塵香。
洛塵香飛上鬥法臺之後,立在空中的莫寒秋也隨之落下,一起站在了諸葛花雲身旁。洛塵香、諸葛花雲和莫寒秋三人站成了一排,面向狄鐵和青軒等人,頗有劍拔弩張的意味。
狄鐵一一打量着眼前的三人,一邊打量一邊點頭說:“土魄劍,水語劍,火焚劍,你們三人便是此三劍的劍鼎了。”
諸葛花雲道:“狄師伯果然慧眼如炬。”
狄鐵繼續說:“金鳴劍在望川手上,那麼木辰劍便在吹巖手上了。”
諸葛花雲道:“狄師伯料事如神,一字不差。”
鬥法臺下的衆人聽得這一番對話,頓時一片譁然,誰也沒有料到失竊的五柄神劍竟然全都在白雲城的人手中,難道竊劍一事是白雲城所爲?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只有爲數不多的幾個人早已知曉其中的詳情,比如蘇歸蝶,比如葉沉星。葉沉星能夠想明白此節,也就是幾個時辰以前的事,他只猜到了作爲劍鼎的五個人是誰,卻並沒能猜到各自是哪一柄劍的劍鼎,現下聽狄鐵說出口才明白過來。
讓葉沉星感到驚訝的是,面具人竟然是洛塵香,如此一來,洛塵香應該是跟諸葛花雲一同拜入白雲城門下的,很可能也是白雲城的真傳弟子。在白雲城的那些年間,葉沉星卻從沒有見過這位師兄一面。
關於劍鼎,葉沉星倒是在古籍中有所瞭解。修道之人在修煉法器的時候,爲了使法器更強大更具靈性,常常將一些強橫的精怪靈物封印於法器中,使之與法器合爲一體,稱爲器靈。
若法器是寶劍,那麼器靈便是劍靈。
用同樣的方式,將神劍作爲精怪靈物封印於作爲法器的人的體內,使兩者結合在一起,那麼神劍就相當於器靈,人則是容納器靈的載體,便是劍鼎。
神劍需要劍鼎,這樣才能更有效地吸取和存儲靈力,以達成那難以想象的目的。
“當年神劍失竊,我就感到很疑惑,究竟什麼人能夠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盜取神劍。”臺上的狄鐵繼續說道,“後來知曉神劍竟然出現在你們身上,我便想明白了。”
說着他頓了頓,下意識擡頭看了看天邊漸漸逼近的那片強大無比的靈力團,然後語出驚人:“天權兄也是煞費苦心了。”
此言一出,臺下驚起一片疑惑聲和議論聲。聽狄鐵的話,說的好像是白雲城前掌門李天權盜竊了神劍,這怎麼可能?!
最爲震驚的恐怕是葉沉星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李天權竟然是幕後黑手,他不是死了嗎?難道當年自己並沒有殺死他?
不管李天權是死是活,葉沉星都不能夠相信李天權會是盜劍者,更不相信李天權就是製造一切陰謀的幕後黑手,雖然葉沉星也意識到了如果李天權是幕後黑手,那麼幾乎所有的疑惑都可以解釋得通。
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他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是爲了成仙?
無數的念頭在葉沉星的腦海中閃過,他一時間無法理清思緒,同樣感到糊塗的還有鬥法臺下的諸多觀衆,有人大聲喊道:“狄掌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偷竊神劍的不是大魔頭葉沉星嗎,怎麼會變成李天權了?那麼伐害衆多無辜修士的是大魔頭葉沉星還是李天權?”
狄鐵無奈的搖搖頭,迴應道:“諸位皆是聽聞大魔頭葉沉星喪盡天良,濫殺無辜,十惡不赦,可是至今爲止,誰又能證明一切都是這個叫葉沉星的人所爲,他究竟幹了些什麼,誰又親眼見過?”
臺下衆人面面相覷,暗自議論着,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拍着胸脯說他能夠證明大魔頭葉沉星的罪行。
有人高聲道:“狄掌門,依你所言,如若那諸多的惡事不是葉沉星所爲,那邊上李天權所爲了?”
狄鐵回身看向諸葛花雲三人,言道:“此中緣由,或許三位師侄心知肚明。”
莫寒秋往邊上走了幾步,站在臺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下邊的衆人,冷冷一笑,然後用他那溫和又不失威嚴的語氣高聲說道:“你們就這麼想知道真相麼?等你們知道真相以後,恐怕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衆人啞口無言,既感到疑惑,冥冥之中又似乎在擔憂着什麼。
莫寒秋繼續說:“我可以非常明確地告訴你們,這十來年間的種種惡行,皆是大魔頭葉沉星所爲。”
聽莫寒秋這麼一說,臺下衆人又是議論紛紛,他們不知道自己該相信狄鐵的話,還是該相信莫寒秋的話,儘管狄鐵更具威信,但莫寒秋的話卻讓他們無形之中感到如釋重負。
人羣中的葉沉星帶着驚訝和不解,目光全都放在了莫寒秋身上。他堅信以莫寒秋的智慧,不可能不清楚他是無辜的,可是莫寒秋爲什麼要這麼說呢,是故意要嫁禍於他嗎?
“你是白雲城的真傳弟子,自然會替白雲城說話,片面之詞,我們不能輕易相信你。”有人衝莫寒秋嚷道,“真相如何,只有讓葉沉星親自站出來對峙,道明來龍去脈,是非方能明辨。”
“好。”莫寒秋輕聲說,他的目光轉向了人羣中的葉沉星,正好與葉沉星的目光對上了,“你們既然要親眼見一見葉沉星,聽他親口辯駁,也並非難事,因爲此時此刻,他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