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人人口中陌生又熟悉的一個詞兒。
在死之前的最後一剎那,只覺眼前一陣白光劃過之後,我就好像來到了異世時空一樣,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周身被圈住一層耀眼的白光,以至於我的眼睛被刺的睜不開。
“老黑,這小黑豬跟你倒是本家呢。”一聲陰陽怪氣的語調,突然在這個空間降臨,一個白影倏然閃現,突兀的降臨在我的身後。
聽聲音,分辨不出男女,倒是陰柔至極。這時候,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好似籠天蓋地的黑影,長長的鎖鏈拖沓在地,隨着他的腳步發出噹啷的聲音。
原來是他們,黑白無常。
“小白,別將高貴的我跟他相提並論好不好?趕緊趕緊,錯過了時辰,閻王老爺又該噴了!”黑無常將我一勾一卷,就這樣把我拖拽在地。
其實我也納悶,爲什麼自己起不了身,像一灘爛泥一樣,只能這樣的匍匐在地。
面前的刺白空間,在黑無常的手勢起落之間,竟然開了一個隱形的光門,“老黑,你還揹人家好不好?人家腿好酸哦!”
然後,那個白無常就異常無賴的跳上了黑無常的後背,我以爲黑無常那張堪比驢臉的大黑臉,還不得怒氣遍生啊!沒想到……怒氣不見,倒是滿眼無奈的寵溺?
我的頭耷拉在前蹄上,難不成陰曹地府的官員們,現在的關係都這麼親密無間了?
“畜生!你說你,本來壽祿挺長的,非得自己爭來個橫死!爲了啥呢?”白無常趴在黑無常的後背,調皮的扭頭對我一笑。
“我樂意。”這話一說出口,我自己愣了!
我……我竟然能開口說話了?
白無常看我神色訝異,笑的花枝亂顫,“小黑豬,你已經死啦!自然有很多活着時不能做的事情,到我們這兒可以破例的放肆一次。”
心思流轉,什麼叫放肆啊?這就是逆天啊!可這是在陰間,哪個陽間的律法條款又能管的了呢?
不知道我死了,郎燼寒現在怎麼樣?
周圍的陰風,簌簌的刮過,偶有一陣落英繽紛,紅色細絲的花瓣,隨風搖舞。她們踏風而來,借風而歸,在經過我時,柔柔的圍着我打轉,好像傾訴無盡的呢喃,又轉瞬消失在周圍無盡的冥黑裡。
“有人竟然這麼想念你?甚至連彼岸花都不安生了呢。”白無常捏起黑無常的一縷黑髮,自顧自的喃喃着。
有人想念我?會是你嗎?小豆丁……
我不知道自己被拖了多遠,反正也感受不到疼痛,也許我現在走的這條路,就叫做黃泉路吧?
時不時的,我會看到三三兩兩的小兵,手裡拿着鐵鏈,拴着剛剛收來的魂魄,與我們擦肩而過,有老人,有青年,甚至還有未出襁褓的嬰孩。
怪不得,人們常說“黃泉路上無老少”呢。
“我不要喝!我不要忘了她!不要忘了我家小姐!”一陣錐心泣血般的哭喊,讓我心頭一顫,這得多大的執念啊,連死了都不放手。
“老黑,你說人們是不是特有趣?活着的時候遭罪,這死了多輕鬆的一件事,還讓自己這麼不快活,爲了什麼呢?”
黑無常駐足沉默了半晌,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卻只覺他的呼吸之間都異常沉痛,“宿命,剪不斷理還亂的宿命吧?”
宿命,也許吧?郎燼寒是我的宿命,而生來爲豬,也是我的宿命,真是可笑可嘆……
“桃紅姑娘,喝了我孟婆湯,就不痛苦了,來,嘗一口!”一個半佝僂着腰身的老婆婆,髮髻額際的中間,包裹着一圈灰色頭巾,身型雖顯老態,卻是面容飽滿,眼神慈祥。
一身暗紫色荊釵布裙,左手裡拄着一根類似枯木根的手掌,右手端着一個綠瓷湯碗
,裡面盛的是一碗黃褐色的湯水,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孟婆湯了吧?
孟婆湯,走過路過的陰魂一碗下肚,忘卻前世今生,也忘卻了此生爲人和死後爲鬼的一切記憶。
那姑娘終究也敵不過周圍小兵們的力量,咕嘟咕嘟被強行的灌了一碗,不出半息時間,剛剛還梨花帶雨的淚痕雙眼,此時竟然綻放出如孩童般純真的澈光。
這孟婆湯還真是個好東西,如果郎燼寒在我心中佔據的不是那樣根深蒂固,我倒是十分想討喝一碗。
“小黑豬,該輪到你了。”白無常嘻嘻一笑,拖着手裡的鎖鏈,將我拖到了孟婆的面前,這時我只覺自己的身側,一塊頂天立地的大石頭,倏然閃了一陣金光。
“三生石顯像了?”孟婆眼裡一陣詫異,路過多少男鬼女鬼,這三生石都靜的毫無波瀾,怎麼現在一個畜生在此,卻發生了這樣的一幕?
孟婆蹲下身子,探出蒼老的手覆上我的頭頂,“你這孽畜,心事頗重,我倒是好奇了,改天我去問問月老,這三生石顯出你的姻緣,到底是什麼。”孟婆笑笑的起身,“這孟婆湯你就別喝了,一會兒見了閻王,聽聽他怎麼說,再喝不遲。”
就這樣,我意外的沒有喝到那碗好比逍遙散的孟婆湯。
“三生石,三生訣,前世、今生、來世……嘖嘖嘖,怎麼它就是頭豬呢?”我被拖到奈何橋的中間,還聽到孟婆一個人在身後嘖嘖稱舌。
“來,小黑豬,喝口忘川水,看一眼你來時的人間,這就是傳說中的煮今生了。”白無常笑嘻嘻的蹦了下來,掬起一捧忘川水,送到我的面前。
水質十分清冽甘甜,入喉舒爽,可嚥下肚的那一刻,我從出生至死的一幕幕,像一陣風般的在腦中閃現,直至又消失不見。
我心下了然,都說人生好似一場戲,而我的人生就是一場鬧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