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三天了, 已經三天沒有他的消息了。柔荑輕動，白雕直衝雲霄，小龍女擡頭, 嚴冬柔和的陽光卻是那樣的打眼, 令她睜不開眼睛。
在房中來回的踱步, 等待, 無疑是最磨人的事了。
有林朝英的地方, 總有王重陽和歐陽鋒緊緊跟隨，望着焦躁的徒兒，林朝英無奈道：“龍兒, 你晃得我眼睛都花了！卓爺是老江湖了，什麼情況是他應付不了的？”話音一落,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 臉色一變。
卓東來機關算盡, 最終還不是敗在了淚痕劍之下！此行，他又是爲了淚痕劍而去, 難不成……事情提早發生了？
十指不安的扭在一起，林朝英陷進自己的思緒裡。
“豹。”豹是卓特意留給她的。“總鏢頭何時回來？”
“姑娘，總鏢頭已經快馬加鞭往回趕了，兩日後就能抵達長安。”豹很是心憂，爺從來就沒有發生過這樣的狀況, 不僅是爺, 就連那些弟兄們都沒了蹤影, 就好像……好像從世上消失了一般。
還有兩天？眉頭一皺, 她哪裡還能再等下去！
眼眸深處藏着複雜, 林朝英說話了：“龍兒，你去吧, 大鏢局還有我們。”終究，沒辦法放任不顧，林朝英替她拿了主意。
歐陽鋒癟癟嘴，他可沒興趣幫搶走他兒媳婦的男人。眼珠子一轉，忽地邪邪一笑：“讓明日陪着你一起去吧，姑娘家孤身在外，總是不那麼方便的。”
“好！”明日醫術高明，有他在，她就放心多了。小龍女想也沒想，一口答應。只是，就四個人，實在勢單力薄。奈何，當日卓已經帶走了不少人……“豹，府中可用的人有多少？”
“不到二十人。”
“全部都帶上，我們即可出發。”
小龍女恨不得，自己生得一雙翅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抵達襄陽城。
爲了早日抵達目的地，馬車劇烈的搖晃着，好似下一秒就會被震得四分五裂一樣！又將一個枕頭塞在歐陽明日的背後，眉心微蹙，小龍女掀開簾子，說道：“豹，速度稍微放慢些，明日受不住的。”
眼眸發光，隨機又黯淡了下去。右掌下意識了摸索着膝蓋，歐陽明日垂下眼簾，淡淡道：“不用顧及我的。”
馬車不那麼晃了，小龍女暗暗鬆了一口氣：“你本就不喜坐馬車，這回若不是因爲我，明日也不用遭罪的！現在還暈嗎？”許是因爲腿疾的關係，歐陽明日素日裡最厭惡的就是坐馬車，在那小小的空間裡，身有殘缺之感異常強烈，一上車就莫名眩暈，縱使他醫術高明，也無能爲力。
正如他的腿疾……終是無能爲力。
冰冷的手試探着他額頭的溫度，隱隱冒着冷汗，想來定是不舒服得緊，偏生他裝得一點兒事兒都沒有，小龍女嘟喃着：“身體是自己的，以爲裝着沒事就真的沒事麼？明日，躺下來會舒服點。”
碎碎念着，小龍女卻沒有發覺歐陽明日一直都凝視着她，未曾有一刻移開。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卓東來、小龍女、歐陽明日都是如此。
“閉上眼睛。”小龍女認真極了。
微不可覺輕嘆一聲，歐陽明日朝向裡邊。她這樣，讓他如何捨得放手？
各懷心思的兩人誰都沒有真正睡着，這一路上，小龍女的心都提得高高的，她不敢閉眼睛，害怕夢到不該夢到的，就這樣，硬撐了一路。
襄陽城就在眼前了，小龍女片刻也不敢停歇，將人手都派出去打探消息。
其實，那日卓東來進谷時只帶了二分之一的人馬，還留了一部分人守在谷口！就在他潛入進去沒多久，樊一翁領着人出來，明面上說是迎接他們進谷，最終的結局恐怕只有那紅豔豔的溪水才知道吧！
留守襄陽城據點的鏢師們也只知道大概的位置，其他的一概不知！
這位置，果真的隱蔽。背靠山澗，奇山異水環繞，小龍女卻一點兒欣賞美景的心情都沒有！圍着山腳轉了好幾圈兒了，真真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等等，不對！仰望着天空，小龍女發現雕兒始終在某處的上空盤旋，難道……
與此同時，豹也注意到了。“來人吶……”
話都沒說完，就被小龍女打斷！在漫長的路途中，她早已想好了應對之策！“豹，你們回去。”
“龍姑娘，爺在裡面，我等怎可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回去？”豹很是激動，恨不得現在就拿上武器衝進去！
漆黑的眸子泛着不容置疑的堅定，隱隱勃發的怒氣令人膽顫心驚！“你們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屆時，我會告訴你們下一步該如何做！莽撞行事，不但救不了卓爺，極有可能讓他置身險境！”
當頭棒喝之下，豹漸漸冷靜了下來，想不到他也會有浮躁的一天。“龍姑娘，你一人太危險了。”
“你們跟着我，才容易露出破綻！卓說過，小孩，女子，母親，是最不引人懷疑的了。你們跟着我，不用試探也知道來着不善！”手指泛白，小龍女強行穩住心神。
“可是……“
“沒有可是！”小龍女一錘定音，橫眉冷對！“照着我說的去做。”
豹還想說什麼，她的一記斜睨令他心生寒意，竟生生打了個寒戰。半響之後，他才壯着膽子說：“龍姑娘，你一人，真的可以嗎？”不食人間煙火，也就意味着不知人間疾苦！一直以來，龍姑娘都被保護得太好！
說句大不敬的話，前幾次，蝶舞簡單的伎倆就把龍姑娘騙得團團轉，足以證明龍姑娘確實是涉世未深，在爾虞我詐的江湖，姑娘終究還是太過於單純了，會吃虧的！
“我可以！”藏於水袖下的手，捏成緊緊的拳頭。
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小龍女深吸一口氣，眼神灼灼，目光堅定，她可以，可以做到的……必須做到！
瀑布之水沒入清澈見底的湖中，湖中碧水朝着山澗深處綿延。
木然地望着湖中的倒影，精光飛逝，地面上不得而入，那麼可不可以反其道而行呢？雪白之姿投入這湖水之中，熟知水性她很快就沒了蹤影。
這日，公孫止終於出關了（？？），肯從牀榻上下來，壓根就不知道這些日子一來絕情谷有多熱鬧！
招來親信樊一翁，瞭解了近日所發生的事，眼底閃過一絲不悅！義父雖跟他說過會有貴客臨門，但是可沒說有這麼大的陣仗！一個瞎眼老頭，一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殺手，一對師徒，還有一個神秘的男人！
過慣了與世隔絕的生活，即使對外面的世界好奇，但是一個吳婉，一個他，已經滿足了公孫止的好奇心了！再多，讓他有了一種被侵犯的感覺，絕情谷從來都是排外的，這會兒倒成了什麼人都能進出的所在了！這不是有悖於先祖遺命麼！
樊一翁比公孫止略小，往大了說是心腹，往小了說就是跟班，從小就跟在公孫止的身邊！主人就是他的天，他生命中的四分之三！這致使樊一翁在性格形成時出現了缺陷——沒有自己的主見和認知，主人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
遲鈍如他，都感覺到了谷中不妙的變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發號施令的人變成了夫人，變成了主人新認的義父，那些個整治人的手段搞得人人惶恐不安，人人自危！現在，將一個個尋得服服帖帖的，樊一翁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早就想提醒主人的，可是總是沒辦法見到面，這令樊一翁很是煩惱！氣惱之下，將這一切都怪罪於新上任的夫人！說實話，樊一翁真心不覺得吳婉能配得上他的主人，最不滿意的就是那股子狐媚勁兒！奈何，主人喜歡，他也只能接受。
“主人，一翁多嘴了。”察覺到隱藏的不滿，樊一翁告罪地低下頭，二話沒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公孫止親手將他攙扶起來，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一翁的忠心，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一翁一片好心，我怎麼會不明白呢！但是咱們凡事不能草草就做出決定，須得有證據纔好，你說是不是？日久方可見人心，再看看吧，萬一因爲誤會而傷了彼此的情面，可就不好了。”
秉持着主人說的都是對的，不對的也是對的！樊一翁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誤會了？
“再觀察看看吧！”別有深意的在他肩上輕拍了兩下，深不見底的黑眸若有所思，可一翁的話他是有聽進去的，仔細想想，他好像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過問過谷中的事了。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總有一天會生根發芽的。屆時，可就有好戲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