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阿鄴眼眶有些溼潤,他忽然擡頭望着阿琇的雙眸,輕聲說,“不是阿鄴不告訴阿姊,是阿鄴答應了那人,對誰也不能說出去。”
阿琇點了點頭,再也不提此事,“知道了。這幾日天氣暖了,等會兒我們去把衾褥晾出去吧。”
他們在金鏞城裡可供禦寒的被褥都是這裡用剩下的舊物,錦緞雖是錦緞,只是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黑烏烏的早已瞧不出原本是什麼顏色,上面滿是蟲咬的痕跡,露出幾縷內裡的骯髒舊絮,在太陽下一晾,竟有些地方露出些浸的深色的血痕。兩個孩子到底年幼體弱,忙活了一下午才架好了竹竿,把被褥都在院中鋪晾了起來。阿繡拍拍手,笑道,“可真費勁呀。”
“阿姊,過完年你就該及笄了吧。”
阿琇過完年就十四了,尋常人家的女孩到了十四就該行及笄禮擇夫婿了。阿琇貴爲公主,卻呆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去處,哪裡能有什麼行及笄禮的機會。樹上飄落一片葉子,恰好落在阿琇髮鬢,如刻意簪上的一枚珠釵。
阿鄴忽然拿起阿琇打趣,“阿姊以後想找個什麼樣的人給我做姊夫?”
阿琇有一瞬的恍然,腦海中忽然浮現出當年那個抱着自己站在屏風後的少年。她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卻見阿鄴一臉壞笑的看着自己,彷彿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阿琇鬧了個大紅臉,追着就要去敲阿鄴的腦袋,兩個孩子都是少年心性,心中縱有一瞬的陰霾,也很快在暖暖的歡笑中化開了。
楊太后閉着眼,窗外的聲音卻一字不落的傳入耳中。她面目平靜的如一潭古水。
金墉城裡從無外人來,硃紅色的宮門關了許多年,笨重的銅鎖早已爬滿了鏽痕,這日方纔晌午,飯食卻罕見的沒有準時的從鐵窗送來,可宮門卻被打開了,幾個鮮衣宮使徑直入了阿琇他們的居所。爲首的宮使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面白無鬚,身着一襲青羅襦,圓籠冠上簪着一尾紫貂。他眯着一對三角眼,細細的上下打量着阿琇,細着嗓子道,“這位就是清河公主了,還記得老奴麼,如今公主出落的可真個水靈了。”
阿鄴從未見過宮使,他警覺的拾起一支日常舞玩的木枝,自然而然的擋在了阿琇身前。
“董黃門。”阿琇卻臉色瞬時煞白,一眼認出了這是皇后身邊最得臉的黃門侍中董猛,原來見他總是一副凶神惡煞的面孔,卻不知他也有這樣會對人笑的時候。
“公主倒還記得老奴,”董猛哈哈乾笑了幾聲,愈發親熱道,“當年公主出生時,還是老奴先抱過公主呢。”
“是賈氏那賤人派你來的麼?”楊太后不知何時被驚醒了,她拄着柺杖慢慢走了出來,面上具是怒色,“你回去告訴她,我們祖孫都還沒嚥氣!”
董猛恨得咬牙,但心中記得皇后的吩咐,面上卻半點不帶,只陪笑道,“您老人家說哪裡話,皇后日夜都牽掛您的身體康健,日日在佛前禱祝您能活到百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