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浴缸裡放滿了熱水,微燙的水滑過身體,杜萌萌猛的瞪大眼睛,隨即一片灰暗。
很痛。從心到身體,撕裂般的痛。
從未這樣殘暴過,當年目睹那麼不堪的一幕,柏子贏都沒這麼做過。
這次是真的氣瘋了。杜萌萌挑戰了他最不能忍受的底線,如杜萌萌所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杜萌萌的打擊。所以丁點的苗頭他都要扼殺在搖籃裡。
裹着件浴袍坐在浴缸邊上,柏子贏一邊掉眼淚一邊給杜萌萌擦洗。狀況慘不忍睹,做法禽獸不如。
柏子贏能不後悔麼,然,這個時候再說後悔的話,沒意義了。
杜萌萌一片死寂的躺在浴缸裡,如果不是柏子贏託着她,估計早沉底了。
後半夜的時候,杜萌萌發燒了,連帶着開始說胡話。嘰裡咕嚕的說的不清不楚,但從那一陣又一陣的痙攣上可以看出,她不但遭受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還嚇到了。
餵了兩顆退燒藥後,柏子贏開始掐算時間,正常情況下,一個小時後一定可以退燒,然而兩個小時過去了,非但沒退,又漲了一度。
這種情況下,不能再有任何顧慮。柏子贏匆匆撥通周續的電話。
大半夜的被吵醒,周續差點沒罵娘,待看清是柏子贏的號碼時,一下子沒了睏意:“什麼事?”
“萌萌發燒,你來一趟。”簡短交代句,柏子贏掛了電話。
果然不出所料,這麼晚一定是誰病了,稍稍安心的是,不是柏子贏。
周續不敢耽擱,匆匆套上衣服,拎着醫藥箱一路狂飆趕到杜萌萌住處。本以爲是簡單的感冒發燒,萬萬沒想到……
門開時,周續剛要問燒到幾度,愣了。
柏子贏臉如白紙,神情悲慼,然而,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房間裡充斥着濃濃的血腥氣息。
“三十九度五,剛量過。”柏子贏沉着聲音說,目光頻頻閃着焦慮。
來不及想太多,本着醫生的職責,周續問:“燒多久了?”
“三小時。”
“我看看。”手腕猛地被攥住,周續止步,擡眼,疑惑不解的看着柏子贏:“怎麼?”
“我……”柏子贏動了動脣,神色複雜,終究什麼也沒說。
洗好手,周續推開這套房子的主臥。雖然有些預感,有些心理準備,然而……
震驚的看着牀上的杜萌萌,周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即恐懼之意襲遍全身:“你乾的?”
“嗯。”柏子贏應了聲,下一秒,臉上捱了重重的一拳。
周續壓低聲音怒吼:“你特麼瘋了!”一向溫和的周醫生,活了三十來年,頭一次發這麼大火。
柏子贏平靜地說:“嗯,我是瘋了所以你別管我,先醫好她。”
周續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眼圈微紅,忍了又忍才穩住一雙顫抖的手。掀被子的時候,柏子贏又拉住他。
“打退燒針。”柏子贏說。
周續樂了,嘲諷的看着柏子贏:“不好意思,我得詳細檢查下患者,不然沒法用藥。”
柏子贏不依不饒:“她只是發燒,打一針就好。”
冷哼一聲,周續道:“你確定她只是發燒?不是因爲傷口發炎?”
眸光倏地一暗,柏子贏無言以對。
周續說:“如果你介意我碰她,那好,我馬上幫你找個女醫生過來,但你要想清楚,這件事將街知巷聞,甭想着壓下去,這種爆炸性新聞,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守口如瓶,除了我。”
握在腕上的手,終是慢慢鬆開。
“出去吧,你在這裡妨礙我做事,放心,在醫生眼裡,只有患者不分男女。”
柏子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垂着腦袋走出臥室。完全不見平日裡的意氣風發。
周續忙活了整整一小時,才把杜萌萌所有的傷處理乾淨。退燒針已經起了作用,體溫將了不少,明後天再打兩針應該沒什麼大礙,剩下的就需要慢慢療養。
擦着腦門上的汗,周續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交代給柏子贏,拎着藥箱走了。一句沒多問,一句沒多說。沒意義了,人是柏子贏的,他既然能下得去手,與他人何干。
房間裡又安靜了,剛剛有周續在,柏子贏還沒覺得心慌,這會子就剩他和杜萌萌兩人了,那種不安和恐懼又開始折磨他。
杜萌萌睡的很安穩,估計是周續給她打了鎮靜的藥,不似之前,總是驚醒。
她嚇壞了,不知道能不能原諒自己。
腦子裡忽然萌生出一個非常可恥的想法,如果她就這麼一直睡着也挺好。然而這個想法只在腦子裡停留一兩秒鐘便被柏子贏否決了。
醒來,無論什麼結局,他將心甘情願承受。
杜萌萌這一睡,足足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來。這段時間,柏子贏一眼未和,不滿血絲的眼睛裡,除了焦慮還有愧疚。
“好點了嗎?還疼嗎?”柏子贏問,隨即落淚。
杜萌萌睜着眼睛,花了好一會時間纔回憶起發生了什麼。而後自牙縫裡吐出個字:“滾。”
揉了把臉,柏子贏說:“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我們完了,但我不會走的,我說過,除非我死,不然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你。我既然敢這麼做已經預料到了後果,恨我吧,沒關係。”
周續來的時候,杜萌萌又睡着了,量了量體溫,還不錯,徹底退燒了。
“換藥,你留下幫忙還是出去?”周續問。昨晚回去想了半宿,想通了一點,這是人倆的事,箇中緣由也只有他二人清楚,他一外人沒必要跟着瞎摻和。昨天內一拳揍的,事後周續就心疼了。
從小到大,他一直當柏子贏是親弟弟,最瞭解他也最疼他。他知道柏子贏過的一點都不快樂,小時候那場意外給了他致命的打擊,如果不是認識杜萌萌,他的病要比現在還嚴重。是,柏子贏有錯,但杜萌萌就沒錯嗎?周續後知後覺的想到,一定是杜萌萌做了什麼事惹怒了柏子贏,不然他絕不會下這麼重的手。雖然做的很過分,但你既然喜歡他,又知道他性格里的缺陷,幹嘛不順着他點。
周續的想法是,兩個人在一起,總要有個人吃虧,柏子贏的脾氣是暴躁怪異了些,可他對杜萌萌真不錯,如果能避開他一些禁忌的雷區,他相信,這倆人一定會很幸福,可惜的事,杜萌萌屢屢犯錯。
這便是周續與柏子贏的關係,幫理不幫親在周醫生心中是沒道理的,他的理念是,我弟有病,杜萌萌你就應該讓着他。誰讓你愛他的。
柏子贏沒再讓周續幫忙換藥,問清所有步驟,大少爺手一揮,下令:“你出去,我自己來。”
周續不放心,試探着問:“你自己能行?還是我幫你吧,昨天不都是我……”
“昨天是昨天,以後你只負責打針,其它的都由我來做。”柏子贏說完就把周續推出去了。
抓了抓腦袋,周續還是有些不放心,隔着門囑咐:“你輕着點,別弄疼她,不行就喊我,我就在門口。”媽媽的,沒回應。
傷口比昨天好了一點點,卻依然觸目驚心。柏子贏內眼淚又不受控制落下來。
抹藥的過程到底弄疼了杜萌萌。猛地睜開眼睛,臉霎時慘白,隨即滲出一身冷汗。
柏子贏手都抖了:“對不起,我輕一點。”
狠狠瞪着柏子贏,杜萌萌說:“不用你,滾。”
抹藥的手一頓,柏子贏慢慢垂下眼簾:“不用我就得讓周續來,你要是不介意,他就在外面。”
杜萌萌能不介意嗎?但她現在恨死柏子贏了,所以他越不希望她做的事,她偏要做。於是賭氣說道:“不介意,你讓周續進來。”
柏子贏傻眼了,小心眼的總裁大人又不是心思了。可憐巴巴的瞅着杜萌萌,半天憋出一句話:“他是男的。”
草!我還不知道周續是男的!
杜萌萌快氣糊塗了。
柏子贏到底是沒讓周續進來。昨天是特殊情況比較緊急,迫不得已讓周續幫忙,以後可不行,他的女人,誰都不能碰。醫生也不行。
接下來的動作,柏子贏輕了又輕,唯恐再弄疼杜萌萌,緊張衣服都溼透了,才把所有的傷口塗上藥。
長長吐出一口氣,柏子贏一瞅,還成,杜萌萌睡着了。
周續等了一個多小時,總算把柏子贏等出來,迎上去問了問情況,聽說杜萌萌睡了,一顆懸着的心落地了。
“因爲什麼事?方便和我說不?”周續問。
柏子贏默了一會,把昨天的事和周續講了一遍。
聽完這場引發柏子已經暴怒的事件,周續臉都綠了,而後吐出四個字:“小題大做。”
柏子贏說,在你眼裡,或者在任何人心裡,這都是件無關痛癢的小事,但在我這不行。你不瞭解杜萌萌,她的個性,說好聽些是善良,難聽些就是愚笨。在她心裡,這世上沒壞人,任何人見了幾面都算朋友,她沒防備之心也沒耍手段的腦子,所以纔會被人算計。之前她要是警惕些,根本不會着了童依寧的道。現在也是如此,姓鄭的打的什麼算盤她看不出來,我能。如果不好好教訓她一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上了鄭彥楓的套。我承認,這次的確是狠了點,沒辦法,我只是不想歷史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