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屁股沒坐穩呢,柏子贏吩咐老顧大叔:“查下我私人號碼,前幾天有沒有接到萌萌的電話。”
老顧大叔怔了一下,隨即點頭:“回頭把詳單給你。”
柏子贏回到醫院時,蘇瑜正在給兒子餵奶。見他回來,忙抱着孩子迎上去:“回來了,尋歡怎麼樣?”
瞅了蘇瑜一眼,柏子贏把兒子抱到自己懷裡,而後拿過她手裡的奶瓶一邊喂兒子喝奶一邊回,語氣頗爲冷淡:“很好。”
“哦,”蘇瑜應了聲,若有所思,片刻後又問:“我聽周續說,尋歡醒了,既然醒了,萌萌怎麼還留在那?昨兒聽伯母說,妮妮都想她了。”
柏子贏沒馬上接口,專注的看着兒子青黃的小臉,默了一會才擡起頭:“有時間多關心關心小念,畢竟他是你親生的,時日不多,以後想關心他也沒機會了。其他人,不牢你操心。”
蘇瑜被柏子贏這番話擠兌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輕聲回:“我就隨便問問,看你,還生氣了。”
正說着,病房門被輕叩了幾聲。門開,老顧大叔走進來,遞給柏子贏一張紙後,轉身離開。
蘇瑜偷瞄一眼,心頓時咯噔一下。是電話詳單。
果然,柏子贏粗略看了遍,馬上質問她:“爲什麼自作主張接我的電話?”
早知道這事一準被他知道,所以蘇瑜根本沒打算隱瞞,瞎話早就編好了。恍然大悟狀的啊了聲,說:“那幾天小念病的重,接了她電話本想馬上告訴你的,結果不小心碰翻了水杯,光顧着弄你電話了,轉頭就忘了,今兒你提起來,你要不提不知忘到什麼時候。不好意思啊,她沒重要的事吧。”
看着眼前這個女人,柏子贏第一次有了噁心的感覺。眉頭擰成疙瘩,語氣極度惡劣:“蘇瑜,你怎麼變成這樣!坦蕩些不好嗎?還是你認爲,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
蘇瑜內眼淚一下子涌上來,淚眼朦朧死不承認:“我說的是真話,真的忘了和你說萌萌打電話的事,你知道的,這陣子小念情況……”
柏子贏一揮手打斷:“少拿孩子說事!你也配做她媽媽!”
蘇瑜開始哭,眼淚開閘似得,最可恨的是抱着孩子哭。
所謂母子連心,這當媽的一哭,孩子自然感應得到。好麼,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這孩子也是個倔脾氣,除非不哭,哭起來上接不接下氣。
柏子贏恨的牙癢癢,上前幾步一把搶過孩子,剛要出聲哄,猛然發現,孩子的臉憋的通紅!
“柏念!”柏子贏萬分驚恐的拍了下兒子的小臉,一點好轉沒有後,抱着兒子衝出病房。
蘇瑜自知闖了大禍,嚇的趕緊跟了上去,結果收到柏子贏一聲怒吼,滾!
柏子贏這邊忙的驚心動魄,杜萌萌那邊閒的正在上思想教育課。
盤腿坐在病牀上,杜萌萌說:“喜歡一個人和愛一個人是不同的,你明白不?”
路尋歡明白,但是不死心,哀哀的小眼神看着杜萌萌,眼裡的含義不言而喻。
這陣子伺候路尋歡伺候的,杜萌萌對他的心理活動已達到了如指掌的地步,瞅着他內可憐兮兮的模樣,雖有些不忍心,還是沒客氣的繼續刺激他:“愛情這東西,要兩廂情願纔夠美好,一個人的愛情叫單戀懂不?”
某男繼續報以哀怨的眼神,心卻碎成渣。
杜萌萌繼續哇啦哇啦白話,多半是自問自答。什麼我跟柏子贏那麼多年,哪是說斷就能斷的,我們還有女兒,爲了孩子我也不能和他分開呀……我是喜歡你,可我不愛你呀……你想說蘇瑜吧。杜萌萌翻眼睛,特有信心,她對我和柏子贏沒什麼威脅,別看他們有孩子,抵不過我和妮妮……你不信?真不信?好我馬上給柏子贏打電話。
杜萌萌像個精神病似得的嘚嘚起沒完,給路尋歡氣的,小臉一陣比一陣白,最後不知是憋的還是急的,活生生擠出個字:萌……
好麼,杜萌萌楞了幾秒,霎時把剛說的話全忘了,撲倒路尋歡身上,又是哭又是笑,鼻涕眼淚糊了人家一臉。
至此,路尋歡能一個字一個字的講話了。特費勁,也有點慢,但是不打緊,醫生說,慢慢鍛鍊,很快能恢復正常。
杜萌萌樂的一宿沒睡覺,路尋歡呢,活活陪了她一宿。不陪不行,剛想睡就被她推醒,態度很明確,睡什麼睡,聊天。
一連三天,杜萌萌就是在這種興奮的狀態下度過的,到了第四天,周續來看路尋歡,順便帶來個噩耗。柏念死了。
聽見那四個字,杜萌萌整個人都懵了。傻傻的看着周續,半天沒回過神。
病房的氣氛一下子壓抑起來,靠着牀頭,路尋歡怪難受的:“怎、麼……”這兩天路少鍛鍊的,說話稍微流利些。
嘆了口氣,周續回:“那孩子一出生就一身的病,拖到這個時候算不錯了。”
垂下眼睛,路尋歡心裡不是個滋味,柏子贏的孩子不說跟他自己生的也差不多,養了好幾個月就這麼死了,別說柏子贏,他這心都疼的受不了。
“我、想、給、子、贏……”
“你想給他打電話是吧,”周續問,隨即搖頭:“這兩天他心情不好,誰的電話都不接,過幾天你再打。”
杜萌萌跑出去了。攔了輛計程車坐上去,杜萌萌先是撥柏子贏的電話,聽了個您字馬上掛斷,而後撥給老顧大叔。
“老顧,知不知道柏子贏在哪?”
此時,老顧大叔正滿世界找人呢,見是杜萌萌,趕緊回:“我也在找,沒找到。”
“常去的地方都找了?”
“一個沒落。”
“哪天找不到他的”
“三天前,小少爺下葬後就不見人了。”
掛斷電話,杜萌萌的心忽忽悠悠的往下沉。倒不是怕柏子贏尋短,他沒那麼脆弱,就怕他借酒消愁什麼的。這都三天了,萬一喝多了一睡不醒,那可完了。
杜萌萌急的不得了,指揮計程車把能想到的地方全去了一遍,仍是找到。
又一天過去了,這可怎麼辦?
就在杜萌萌沒頭蒼蠅似得到處找人時,意外的接到老媽的電話。
杜媽媽在鄉下療養的不錯,面紅體胖一頓能吃兩碗飯。
這天,杜媽媽正在院子裡餵雞,柏子贏來了。
老太太特高興,擦了擦手剛要問你吃飯了沒,柏子贏已經進廚房了。
盛了碗米飯,拌了點早上剩下的燉白菜,站在鍋臺邊狼吞虎嚥的吃起來。
“咋啦這是,又和萌萌吵架了?”杜媽媽關切地問:“臉色這麼差,萌萌又欺負了你?”
搖頭,柏子贏繼續扒拉碗裡的飯。
這是杜媽媽頭一次見柏子贏這麼吃東西。好似餓了好幾天,恨不得一口吞下整碗飯。以往他不這麼吃東西的,修養極高,別說大口大口吞嚥,菜放在碗裡都不行,說別人看了會噁心。
吃完飯,柏子贏和杜媽媽說:“我洗個澡,睡一覺再陪您聊天。”
杜媽媽想馬上給女兒打電話來着,轉念一想,這孩子招呼沒打一聲過來,一定有話和自己說,得,先聽他說,回頭在問女兒吧。
柏子贏睡了整整一下午纔起來,起來後先是把院子掃了一遍,而後搬着小板凳坐在杜媽媽身邊。
“媽,我兒子死了。”柏子贏說。
杜媽媽呆了,半響,摸着柏子贏的腦袋:“別難過,生死有命,再投胎一定沒病沒災,是好事。”
眼淚刷的流出來,伏在杜媽媽懷裡,這是子兒子死後,柏子贏第一次哭。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個月,可那份父子之情依然濃烈到他此生都無法忘懷。
他永遠也忘不兒子在他懷裡嚥下最後一口氣時的留戀。黑亮的眼睛一點點暗淡,偶爾又掙扎的燃亮,像是在和他說再見,又像是在說,不捨得離開。心如刀絞卻無能爲力。
這一晚,杜媽媽一直陪着柏子贏聊天,沒有避諱,聊的都是柏念這幾個月的趣事。第一次打哈欠,第一次打噴嚏,第一次對他笑,第一次換尿片等等。
柏子贏聊的很開心,眉眼含笑眸光清亮,好似兒子根本沒死一般。
杜媽媽沒阻止,陪着他一起笑一起回憶。有些事,需要深深記印在腦海。
第二天,趁着柏子贏睡覺時,杜媽媽撥通女兒的電話。
此時,杜萌萌一衆人已經沒日沒夜的找了好幾天了,聽老媽說柏子贏去她那了,驚的跟什麼似得。
“他沒事吧?”杜萌萌問。
老太太回:“沒事,吃了早飯回房睡覺了,你要有空,過來看看他。”
杜萌萌納悶壞了,咋跑我媽那去了。然而此刻由不得她想太多,掛斷電話通知下柏家的人,立馬攔了輛車。
到鄉下已經是下午,推開院子的門,入眼的是,柏總餵雞呢。
杜萌萌就那麼站在大門口,直愣愣的看着柏子贏。
“沒吃飯吧,鍋裡燉的豬肉粉條,給你盛一碗。”柏子贏說罷放下簸箕。
杜萌萌衝上去一把抱住他,泣不成聲:“你怎麼了?難受就哭出來吧。”
柏子贏怔了一會才擡起手臂,輕輕笑了下:“哭什麼,媽說的對,小念活的太痛苦,早點離開也能早一點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