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在臨城有套老房子,掃完墓後,童媽媽和女兒說,想回家看看。
此時已是正午,按着來時的時間算,這會子走,到家剛好四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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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子贏不太想去,卻又不好意思說什麼。
此時的童依寧還未明白母親的心意,只當是好久沒回來想家了,於是便和柏子贏商量,能不能去他家稍坐一會,一會就好,耽誤不了太多時間,保證……童依寧說道這笑了笑,保證不耽誤你回家陪萌萌吃飯。
童依寧這麼一說,柏子贏更加不好說什麼,只好點頭答應。
童家這套房子是童依寧奶奶留下來的,很舊的一套房產,地處近郊一帶,之所以沒賣掉,是因爲這是童媽媽和童爸爸的婚房。童媽媽捨不得賣,即便當年背了一身的債她也沒捨得賣掉。
記得在哪裡看過一句話:從前車馬很遠書信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大概說的便是童媽媽這個年紀的人。許下一生便真的是一生。不似現在的年輕人,說變心就變心,閃婚閃離。
站在客廳中央,童媽媽不由的一陣心酸。老舊的傢俱,泛黃的牆紙……結婚時,這些都是最時髦的。
童依寧在母親臥室抽屜裡找到一包香,點燃三根後輕輕插在靈位前的香爐裡,鼻子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十五年前,她父親就是從這棟房子裡跳下去的。
“鎮山啊,我和寧寧回來看你了……”童媽媽摟着女兒泣不成聲。
看着相擁而泣的母女,柏子贏默默走到門外,其實他很懼怕拜祭這種事。所以這些年,他從不參加葬禮。害怕,怕看見黑紗,怕看見墓碑,怕一切與死有關的東西。就像剛纔,明明只是呆在墓園外,他還是控制不住心頭的顫抖。
“子贏,”童依寧尋了出來,看見柏子贏微微一怔:“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說罷把很自然的把手搭在他額頭上摸了摸:“呀,在冒冷汗,是不是來時冷氣開的大受涼了。快快快,正好我媽燒了點水,快跟我喝點熱茶去。”
柏子贏的確正在發冷,但是和受涼無關,而是想起些舊事。
“我沒事,”輕輕轉了下手腕,柏子贏甩掉拉着他的手:“你和伯母喝,我去車裡等。”隨後擡起手腕看了眼表,意思可以走了吧。
不着痕跡的掃了眼被他甩掉的手,童依寧笑笑:“也好,那你稍等一小會,我們馬上就下來。”
看着往樓下走的男人,童依甯越發憎恨杜萌萌。從什麼時候起,她們這樣生疏了?
坐進車裡,柏子贏馬上給杜萌萌打了個電話。這一刻,他迫切需要聽見她的聲音。
“幹嘛幹嘛,又有什麼事啦,我可跟你說我忙着呢,趕緊的,有事啓奏無事退朝。”杜萌萌抱着好幾個紙盒,費勁巴拉的擰開大門。
入耳的聲音清脆動聽,一瞬間,心裡那股陰霾煙消雲散。
輕輕笑了聲,柏子贏道:“有事啓奏。”
“曰!”咣噹,杜萌萌踢上大門。
“回家了?”柏子贏問,眸光暖暖。
“是呀,你呢,往回返了沒?”杜萌萌蹬掉鞋子,盤腿坐在沙發上。
“快了。”盯着單元門,柏子贏有些心急,怎麼還不出來?再耽擱一會,五點都到不了家。
杜萌萌坐沙發上賣弄着新買的東西,越看越羞澀:“那你慢點開車,雖然很想你早點回來,但是安全第一,知道不?”
“知道了。”柏子贏回了聲,剛要再聊兩句,一眼瞥見童依寧驚慌失措的跑出來:“萌萌先不說了,有點事。”
掛斷電話,柏子贏連忙打開車門,隨即一把接住跌跌撞撞撲過來的人:“怎麼了依寧?”
“子贏,”童依寧嗚嗚哭:“我媽媽昏倒了……”
童依寧說,可能是因爲回到老房子觸動了以往的心事,我又在旁邊不停地催她,一着急,摔倒了。說完哭個不停,說都怪她,那麼大年紀了,幹嘛催她老人家。
柏子贏一邊開車一邊安穩旁邊的人:“彆着急,我已經聯繫了醫院的朋友,沒事的。”有點自責的意味。如果不是他着急回來,想必依寧也不會催她媽媽。
柏子贏說着寬慰的話,其實心裡挺慌的。童媽媽身體一向不好,老年人又最怕突然暈倒,萬一是腦出血,後果不堪設想。
“子贏,你說我媽媽會不會有事啊。”童依寧不停的問,完全沒主意的模樣。
掃了眼童依寧,柏子贏不由的握住她的手:“沒事沒事,別哭了。”沒別的想法,出於朋友的立場給她些安穩而已。可他哪裡知道,這場戲,根本就是童家母女自導自演的。
趁着紅燈亮起,童依寧哇的一聲伏在柏子贏身上,雙肩抖個不停:“怎麼辦,子贏我很害怕,怎麼辦啊。”
看着哭成淚人的童依寧,柏子贏心裡挺不好受的,單手摟住在她腰上,輕輕拍了拍:“別哭了,伯母一定沒事的。
能有什麼大事,裝的。一頓檢查後,醫生說,老太太是悲傷過度,加上長途勞累,一時昏厥而已,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柏子贏鬆了口氣,幫童依寧辦理好住院手續後,一看錶,快五點了。
“依寧,”柏子贏把買來的水果放在桌子上:“伯母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童依寧哪能答應,一把抓住他衣袖哀求道:“不走行嗎?我一個人呆在這裡……有點怕。”
看着可憐巴巴的童依寧,說心裡話,柏子贏有些不忍拒絕。可萌萌也不敢一個人呆在那麼大的房子裡啊。
爲難的看了眼童依寧,柏子贏一咬牙,搖頭:“我答應萌萌了,一定回去。”
童依寧說:“可是已經晚了,趕不及陪她吃晚飯了,留下陪我一晚不行麼?你知道的,我最怕呆在醫院了,還有,我怕我媽晚上再出現別的狀況,所以你能不能明天再走?”兩行淚留下,童依寧哀哀地說:“不然,我和萌萌求情,或者你讓她朋友去陪她呢,子安也可以啊。”童依寧不停的給柏子贏出主意。
柏子贏猶豫了,童依寧對醫院的恐懼就如同他對葬禮的恐懼一樣。都是小時候落下的病根。他能理解,也體會得到那種滋味。所以他想了又想,決定跟杜萌萌商量下。
“萌萌……”柏子贏小心翼翼的。
杜萌萌一邊往嘴裡塞吃的一邊含糊不清地問:“到哪了?不是說最晚五點嗎?飯菜送來好半天了,都快冷了,你什麼時候能到家呀。”
“萌萌,”不知怎麼搞的,柏子贏有點怕怕的:“這邊出了點事,今晚……可能回不去……”
心下一沉,杜萌萌暗說,怪不得右眼一直跳,果然沒好事!
“什麼事?”杜萌萌冷冷問道:“你的事還是她的事?”
“是依寧,她媽媽忽然暈倒了,現在醫院裡。”柏少爺鬆了鬆領口,納悶,沒做虧心事啊,緊張什麼?
“情況怎麼樣?”
“還好,傷心過度昏迷了一會,現在已經醒了。”柏少爺從來不和杜萌萌說謊話,乖孩子一個。
“醒了你還呆在那幹嘛?”肚子裡有團火在竄。
卡殼兩秒,柏子贏照實說:“是依寧,她一個人不敢呆在醫院,怕她媽媽再有突發情況,所以想讓我留下陪她一晚,我明天白天回去,行不?”
“不行。”杜萌萌回答的極其乾脆。
“萌萌……”柏子贏還想再商量商量。
“人已經在醫院了,真有什麼事有醫生護士呢,你留下能做什麼?”媽媽的,消停兩天又起幺蛾子!
柏子贏不吭聲,半響,嘆了口氣:“我明天一定回去,萌萌,聽話。”柏少爺覺得童媽媽住院他有一定責任。
“不聽!”杜萌萌徹底炸了:“柏子贏我告訴你,你要麼今天回來,要麼就別回來了,現在是五點半,十點不到家,我、我離家出走!說到做到!哼!”呱唧,杜萌萌掛斷電話。
擎着電話,柏子贏哭笑不得,還離家出走?能離到哪去呀,頂多回她自己家。想是這麼想,柏子贏還是有些擔憂。內妞虎着呢,要真不趕回去,她一準在十點跑出門。車倒是會開了,可大晚上的,車速都快,她內駕駛技術……
揉了揉眉心,柏子贏轉身進了病房。
“依寧,”柏子贏說:“我和院裡的醫護打了招呼,他們留下兩個人幫你照看伯母。”意思我必須得走。
見柏子贏執意要走,童依寧別提多恨了,暗自咬了咬牙,一把抓着柏子贏小臂:“一定要走嗎?萌萌不同意你留下是嗎?天馬上要黑了,上高速很危險的,她不擔心嗎?”賤人!你等着,看我怎麼把子贏搶回來!
眉頭微微蹙起,柏子贏很討厭這種挑撥的腔調,垂眸幾秒,再擡眼時眸光清冷:“不是萌萌不同意,是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她膽子小,很怕自己呆在別墅裡,我必須回去。”說着,扶掉小臂上的手。
“子贏!”童依寧察覺到柏子贏不高興,也驚覺到剛剛自己那番話說的有問題,急火火扯住他:“我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我只是、只是擔心你……”有點越描越黑的意思。
深深的看了眼童依寧,柏子贏不想再多說,點了下頭:“明白,回去陪伯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