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分明有淚。
“路尋歡……”杜萌萌緊張的手心裡全身汗，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能聽見我說話嗎？”
雙目輕輕顫動一下，雖然是抹微弱的迴應，也給了杜萌萌極大的鼓勵。
妞激動的，頓時大哭起來。
一個多月的辛苦沒白費，那極其渺茫的百分之一，真的就要實現了。
接下來的日子，杜萌萌更加勤快的跟路尋歡聊天。什麼都聊，家長裡娛樂八卦，想起什麼聊什麼。路尋歡也爭氣，從原來的好半天迴應一下到現在杜萌萌問她一句話就動動眼睛，只用了兩個月的時間。
杜萌萌好開心，信心滿滿的盼着路尋歡睜開眼睛那一天。而此時，距離半年期限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這段日子，柏子贏來過幾次，呆的時間不長，半小時左右。通常是先和路尋歡聊兩句，然後再問杜萌萌，尋歡病情進展的怎樣？收到越來越好的信息後，點點頭，轉身就走。杜萌萌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這程子又再忙什麼。看面色，柏子贏好像不太希望路尋歡儘快醒來。當然了，這只是杜萌萌的直覺。
這日，杜萌萌正在給路尋歡按摩，病房門砰地一聲推開，尹娜娜踩着十公分高跟鞋噠噠走進來。
杜萌萌埋怨道：“小點聲，每次來都弄那麼大動靜。”
尹娜娜帶着副墨鏡，大大的鏡片遮住半張臉，伸手摘下墨鏡，嘴撇到耳朵根了：“大小能咋地，他又聽不見。”
沒好氣的白楞尹娜娜一眼，杜萌萌不樂意了：“尋歡什麼都知道。”
“誒呦呦，”尹娜娜嗤笑：“瞧你內心疼勁兒，怎麼着，伺候出感情來了？”
臉騰的一紅，杜萌萌瞪眼睛：“少貧，幫忙幹活。”
“又讓我幹啥？怎麼次次來都有活幹，合着你就等我替你吶，”摸過一個洗乾淨的蘋果咔嚓咬下一大口，尹娜娜替杜萌萌抱不平：“他們家又沒來人？我可跟你說杜萌萌，別太實心眼，路家明擺着想要白使喚你，媽蛋，真當你是他們家媳婦呢。”
這妞！杜萌萌氣急，狠勁掐了把尹娜娜示意她閉嘴，而後一邊掖被子一邊替路家人開脫：“伯父伯母最近比較忙，貝貝沒在國內，我這不閒着嘛，替他們一陣子。”
尹娜娜特瞧不上杜萌萌介老好人的姿態，呲牙咧嘴的揉着胳膊，話照說不誤：“替多久？眼瞅着到半年了，”一翻大眼睛，連聲嘆氣：“果然是久病牀前無孝子，還親兒子親哥哥呢，扔這不管了！什麼玩意……”嘴巴讓杜萌萌捂住了。
杜萌萌後牙槽差點沒磨掉一塊肉，低喝：“少管閒事！行了，幫我照顧一會，我去洗個澡。”
尹娜娜不情不願的替杜萌萌守着路尋歡。暗自腹誹，有什麼可照看的？動都不能動一下，還能翻地上啊。小題大做。
兩條腿搭在病牀上，尹娜娜每次來都能幹掉一大袋子零食，此時就沒閒着，嗑着瓜子和病患聊天：“路少爺，差不多行了哈，睡多久了都……你還不知道吧，再不醒過來萌萌就得嫁給你了……嗯，你媽內母老虎出的主意，逼良爲娼，不對，強搶民女……拆散有情人……柏子贏啊，他能不生氣麼，沒見他都不怎麼來看你麼，火大着呢……萌萌就一傻子……對唄，打算用下半輩子還債……”
尹娜娜小瓜子磕的倍兒來勁，根本沒注意路尋歡內心跳儀。待杜萌萌洗完澡出來，心跳線都快蹦成直的了。
“尋歡！”杜萌萌大驚：“快去叫人！”
“啊？我草！”尹娜娜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片刻後，一大隊醫護小跑着衝進病房，好頓搶救才把路尋歡內心跳線恢復過來。
“怎麼會這樣？”杜萌萌問。
醫生回：“看情形是受了些刺激，你和他說什麼了？”
杜萌萌擡眼看着尹娜娜。
某妞心虛的直縮腦袋：“沒、沒說什麼啊，閒聊一會……”
狠狠瞪了眼尹娜娜，杜萌萌不用問都能猜到她說什麼了。小臉拉的，快趕上長白山了。
“尋歡，好點沒？”杜萌萌坐在牀邊，手指輕輕拂過路尋歡蒼白的臉，心疼的模樣溢於言表。
尹娜娜冷眼瞅着，心下直抽冷氣。還敢說沒感情，特麼的糊弄傻子呢！
杜萌萌哄小孩似得哄着病牀上人，軟語溫言耐性十足。然，這也沒能讓路尋歡好受些，眼淚順着眼角滑下。他什麼都知道，卻無能爲力。
尹娜娜蹲在牀邊犯愁，左一眼右一眼的看着杜萌萌，憋半天，憋出句話：“那個，他要真醒不過來，你真打算嫁給他？”收到一記狠毒的白眼。
杜萌萌起身，氣哼哼的：“閉嘴吧你，小心看着，再出錯揍你。”
“你幹嘛去？”尹娜娜問。
杜萌萌回：“打水，擦身”
啊？這活也是萌萌幹！
浴室裡傳來嘩嘩的流水聲，聽的尹娜娜都不淡定了。偷偷戳了下路尋歡臉蛋，怪害羞的：“直播洗澡誒，我看看沒意見吧……你不應我當你答應了哈！”
杜萌萌抱着個水盆出來了，大半盆水輕鬆無壓力的放在桌子上，一滴都沒灑出來。
擼起袖子，杜萌萌先是把被子退到腰部，然後把睡衣釦子全部解開，緊接着半抱起路尋歡把衣服從身上脫下，整個上身露了出來。調下空調溫度，控制在二十六度，杜萌萌開始擦上身。動作熟練的，一看就不是頭一次做。
尹娜娜咬手指，鼻血都快流出來了。病這麼久身材還這麼好，活蹦亂跳時得好成什麼樣兒啊。
“看夠了沒？看夠幫下忙。”
尹娜娜魂兒都丟了，傻呵呵的：“啥忙？”
“幫我翻下身。”
哇哈哈！這活好，姑奶奶樂意幹！
尹娜娜眉飛色舞的過去幫忙，手指捱到路尋歡身體時，驚了一下：“咋這麼涼！”
瞪了眼尹娜娜，杜萌萌顯然爲她的智商捉急：“躺着血液循環慢，這點常識都不懂。”
俺是不懂，因爲俺沒這麼體貼的伺候過人兒。
上身擦過後，杜萌萌去換了盆水，回來後看着尹娜娜：“要擦下身了，你是不是應該回避下。”
尹娜娜好奇怪：“幹嘛迴避啊，你能看爲嘛我就不能看，”一呲牙，笑的特猥瑣：“有好事一起分享嘛。”
杜萌萌就那麼看着尹娜娜，意思你臉皮真厚。
尹娜娜到底是背過身去了。不過偷看了，這一看不打緊，頓時一臉唾棄。
靠！躲被子裡擦有什麼可揹人的！
每次擦身，杜萌萌都弄的大汗淋漓。一是病房內溫度太高，二是難爲情。好害羞的說，因爲不可避免的會碰到那裡。
路尋歡更不好意思，雖然不能開口睜眼，心跟明鏡似得。所以每次杜萌萌給他擦身，心電圖上的線都忽高忽低，表示，好捉急啊男女授受不親。
尹娜娜跟着杜萌萌進浴室，妞正把路尋歡換下來的衣服放進洗衣機。看着一腦門子汗的杜萌萌，尹娜娜左思右想，還是問了出來：“你對他……是不是有點意思？”
杜萌萌頭不擡眼不擡的倒洗衣液：“誰？”
尹娜娜翻白眼：“還能誰，路尋歡唄。”
某妞回的特乾脆：“沒有。”
能信纔怪！
尹娜娜撇着嘴：“我要信你我就是傻子。”
“愛信不信。”擦擦手，杜萌萌繞過尹娜娜就要出去。
一把扯住人拉回來，尹娜娜的表情異常認真：“跟我說心裡話，我發誓，保證不外傳。”沒意思能這麼盡心盡力的伺候人家？
杜萌萌一直垂着頭，聽見最後一句話，慢慢擡起頭來，片刻後，嘆了聲：“不知道。”
尹娜娜急了：“怎麼能不知道呢，有沒有感覺不清楚？”
坐在馬桶上，杜萌萌心力交瘁的模樣：“別逼我了，我真的不知道。”
瞅着痛苦不堪的杜萌萌，尹娜娜一語道破天機：“不是你不知道，是你不肯承認。”頓了頓，繼續說：“事到如今，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下你和路尋歡柏子贏三個人的關係。今時不同往日，你和路尋歡的關係，在你看來沒什麼問題，外人卻不這麼想。你是沒看見，你照顧他時的表情有多專注，發現他有危險時，模樣有多緊張。那份關懷和焦灼是發自內心的，騙不了任何人。而柏子贏之所以疏遠你，我猜，他是看出些端倪了。”
眸光倏地一暗，杜萌萌淡淡地說：“隨便吧，現在沒心情想那麼多，我好累，順其自然吧。”
尹娜娜不同意杜萌萌的觀點：“順其自然哪成，終身大事誒，不能這麼草率好不好。如果你心裡偏重柏子贏，和他說啊，以他對你的感情，只要你說，你不喜歡路尋歡，保證能讓他釋懷，可你要是喜歡路尋歡，那就另當別論了。選擇權在你，就看在你心裡，誰重誰輕了。”
誰重誰輕。這個問題好。
杜萌萌苦笑，擡眼看着尹娜娜：“我和柏子贏分分合合沒十年也有八年了……你覺得，我和尋歡那點感情能比的過他嗎？”
嗤的一聲笑，尹娜娜回：“感情的事不是用時間來計算的，結婚十幾年的夫妻還有離婚的，何況你們還沒結婚，說變就變很正常。再說了，你和路尋歡不是同生死了嗎，多感人多精彩，怎麼就不能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