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正是陽光最濃烈的時候。
車子從二環橋下來以後,路況就稍微有些不順暢,不過好在不是堵車,就是信號燈等待的時間太長了一些。
從整個城市的高空俯覽下去的話,各個街道上正是車水馬龍,一排排的車輛都在等待着信號燈,裡面駕駛席坐着的車主都是神情各異的,有的在打電話,有的面露慵懶,有的表情淡淡……
偶爾向兩邊看一眼路況時,都忍不住好奇的朝旁邊黑色卡宴裡停住些視線,裡面坐着緊握方向盤的男人,眉目線條那樣深邃,可是俊容上卻慘白一片,且滿頭大汗。
他們都不知情,在他車座後面正躺着是他的妻子,即將爲他生下孩子而此刻痛苦萬分的妻子。
根據提前預產期的推測,至少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做準備,然後好住進醫院待產,可沒想到,一切竟然來的那麼突然。
那會兒她走過來說着告訴他更簡便的抱孩子方法,他也就起身過去扶她過來,只是還沒等小心翼翼的坐下去時,她神色就已經不對了,一手反抓着他的肩膀,一手捧着巨大的肚子,整個人就不受控制的往自己懷裡無力的滑下去。
“肚子怎麼了?”他當時慌急了。
“疼,好疼!會不會……會不會要生了?”秦蘇也是被那股縮疼感折磨到不行,聲音發抖。
“要生了?”他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
之前爲她懷孕到臨盆之期做了很多種的準備,可事到臨頭了腦袋直接全是空白,背上的襯衣都已經溼透了,涼涼的貼在精壯的背上。
秦蘇點點頭,只是嘴角動了動,已經無力發出聲音來了,只是用力抓着他的肩膀,隱忍的低聲痛呼。
“爸爸,現在要怎麼辦,是不是打120!”目睹全過程的小傢伙,這會兒也是急的直轉圈圈,卻也是腦袋瓜裡冒出來了一絲亮光,想着有時看到電視上演的生病或者什麼,第一件事都是要拿電話打120。
司徒慎聽着兒子的聲音,倒是情緒鎮定了不少,雖然手肘還不小心踢翻了一旁的落地花瓶。俯身稍一用力的將孕妻給抱起來,然後沉穩的吩咐着兒子,“舟舟,你去幫爸爸把車鑰匙拿着,再給媽媽拿一件外套,等不及120再拍急救車過來,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好!”小傢伙表情嚴肅,領命的一馬當先的往臥室外面跑。
在慌忙的情況下,父子倆努力有條不紊的上車,然後往醫院的路上開着。
司徒慎不是沒有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之前有次她快半夜時得了急性盲腸炎,可當時絕對沒有現在這樣的心情,他感覺手裡死死握着的方向盤都不是實的,眼前也有些飄忽,但他必須鎮定。
“爸爸,你要小心開車,將媽媽和小妹妹安全護送到醫院裡!”後面陪着秦蘇而坐在後面的小傢伙,小臉繃的特別緊,很是嚴肅且小大人一般的對着爸爸說。
“是,我會的!”司徒慎趁着信號燈沒有轉換前扭着頭,鄭重的點頭。
“嗯,我會照顧媽媽!”小傢伙也一樣,然後緊緊的握着媽媽的手。
一家三口,就在這樣日光明媚下朝着醫院前進着。
趕到醫院裡,原本今天休班的婦產科主任,也已經被他在來時的路上打電話叫來了,這會兒全部都等在那裡待命。
看到她的情況也嚇了一跳,“哎呀,怎麼提前了,預產期明明還有半個月啊!”
“那醫生,現在怎麼辦,是要直接生了嗎?”司徒慎胡亂的用手臂抹了下額頭上的汗。
“現在還不用,宮口還沒有完全開!先在產房外面的休息室裡等等看,估計幾個小時後就能上產chuang了!”婦產科主任仔細檢查了一番後,給出結論來。
“不是送進去產房,打上麻藥就可以進行剖腹產了嗎?”司徒慎有些茫茫然。
他對於這些知識,瞭解的都是書面上的,根本沒有親身經歷過,現在被醫生這樣一說都慌手慌腳。
“我原本是建議司徒太太這一胎是剖腹產的,畢竟第一胎有過剖腹經歷的我們百分之八十都會這樣建議,可是看現在的情況寶寶似乎想自己順產出來,就是要辛苦司徒太太一些了!”主任直起身子來,根據情況說着,“孕期保養的一直不錯,加上胎兒一切指標也都正常,沒有問題的,而且這樣順產出來的話對孩子也好!”
像是這樣的案例也有很多,頭胎剖腹二胎成功順產的,而且根據孕婦本身的情況,臨牀多年的婦產科主任也是很有經驗,不然不會輕易給出建議。
“我沒關係。”被安排躺在病chuang上的秦蘇,此時微微彎了彎嘴脣。
“老婆……”司徒慎上前握着她的手,濃眉緊蹙。
他不喜歡這樣,產檢時都是說要進行剖腹產的,打上麻藥後的過程裡是不會太痛苦的,只是產後要忍受刀口的疼痛。偏向於這方面是因爲,他還記得她曾經對自己說過的,以前生舟舟的時候,一開始想要順產卻折騰了好久都生不出來,最後還是選的剖腹產,所以他害怕還要讓她經歷一次那樣的折磨。
秦蘇好像知道他心裡所想,但是醫生的建議不會有錯,而且她其實也想要試一試,主動擡起手來回握着他的,指尖在上面輕輕拍了拍,安撫着他。
他們這邊剛安頓下來沒多久,司徒家的人就都過來來了,平時拄着柺棍都還需要被攙扶的老太太,腳下有風的走在最前面,一上來就連喘了好幾口氣,慈聲的詢問着她的情況。
在長輩們的溫聲細語和眼神關切下,秦蘇倒是覺得不那麼難過了,加上護士不時又送來甜膩的巧克力和溫水,都緩解了她的疼痛,也恢復了不少的力氣。
這樣的等待一直持續到外面天色都降下來了,除了她這邊的,其他醫生護士們都已經是換班過一次了。
“爸媽,奶奶,你們都回去吧,還不一定什麼時候,也許明天早上也不一定……”秦蘇看着守候着自己的家人們,有些虛弱的提出來。
“不行,我可不回去!”老太太聽後,第一個反對。
司徒夫人也跟着點頭附和,統一着戰線,表示不會回家的留在這裡,看向自己眨巴眼睛的孫子時,對着丈夫說道,“我和媽留在這裡,你帶着舟舟先回老宅,明天一早再來!”
作爲秦蘇公公的司徒平來說,他也是想要留下來陪守的,因爲之前那次他也是有些事情錯過了舟舟出世,趕來的時候都已經生產完畢,再加上總覺得司徒家虧欠這個兒媳的太多,所以這次想要留下。
還未等司徒平開口拒絕,小傢伙就已經強烈不贊同了,“我不要離開,我要留下來陪媽媽!要等着小妹妹出生!”
見狀,司徒慎只好找護士長開了間提供休息的空房間,讓家裡人先過去休息,畢竟這樣等待下去也沒有頭,也會造成秦蘇的不適感。都是再三和她說了半天話才離開的,不過小傢伙卻始終都沒有動,一直要留下來陪着。
外面的夜色越來越深,漸漸的秦蘇感覺到有些痛苦,眉頭不時的皺着。
司徒慎都信不着護士,直接跑去婦產科辦公室找主任,風風火火的將主任給叫來以後,再一次的仔細檢查,他在一旁慌忙追問,“是不是可以開始生了?”
“這麼着急啊!”主任直起身子後,笑着打趣。
司徒慎緊蹙着濃眉,表情凝重,他倒不是有多麼着急孩子出世,只是想要快點結束這一切。
“宮口現在纔開了一指,還得等一等!”主任很有經驗的微笑着說。
司徒慎仍舊蹙着眉,不太懂醫生的專業術語,只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暗自的比劃了比劃,卻還是一臉的茫然。末了,乾脆緊聲的繼續追問,“那還要多久啊?”
主任看着他傻氣的樣子搖了搖頭,知道他心裡的焦急和緊張,對着他笑着道,“這邊都有留守的護士,她們都很有經驗,放心吧!”
“老公,我們說會兒話吧。”秦蘇見他這樣,輕聲喊着他。
司徒慎聽到後,立即大步上前。
“我們好像一直都沒有商量過,給孩子起名字的事兒,你有想過麼?”秦蘇主動找着話題,也是躺在這裡纔想到的問題,他們兩個還真的對於孩子名字的事情沒有過討論。
“當然有。”司徒慎蹙着的濃眉終於是改爲揚起,得意的回。
“我其實也查了字典,感覺好複雜,哪個字和哪個字組合起來都有講究一樣。其實不用考慮那麼多,只要是好聽,叫起來順嘴的就可以!”秦蘇笑了笑,繼續說。
“我想讓他們兄妹倆都延續諶這個字。”司徒慎勾起了薄脣,緩緩的告訴她。
“那叫司徒諶什麼呢?”她聽了後眨了眨眼睛,好奇的問。
這倒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這樣兩兄妹名字裡就有同樣的延續,顯得也是更加親近。而且舟舟當初的名字是老太太給起的,這個孩子有說過就交給他們,現在用其中同一個字,當然是特別好。
“這個。”司徒慎沒有直接回,而是拉過了她的手,拂開了她的掌心在上面用指腹一筆一劃的寫着。
一橫一橫的出來個王字,緊跟着右邊又是一個月亮的月。
秦蘇驚訝的問,“……玥?”
“嗯。”司徒慎點頭。
“有什麼原因麼?”秦蘇繼續好奇的問,想知道他的原因,因爲看起來他似乎是精挑細選過後的。
“‘玥’字,據說在古代是一種神珠,有一種被保佑的感覺,這個孩子對於我來說也是像神珠一樣難得珍貴。而且一般王字旁的字都是有美玉的解釋,再加上‘玥’用來給女孩兒取名就是有掌上明珠的意思。她將來不就是我們的掌上明珠麼!”司徒慎將他所精心翻查出來的對比結果,開始跟她講解起來。
“真好!”秦蘇聽了以後,很是高興。
這樣精心挑選,又富有含義的名字,她想了想也說,“那小名就叫她玥玥,或者小玥。”
“嗯。”司徒慎薄脣上揚的更大,溫柔點頭。
病chuang的另一邊,非要留下來的小傢伙已經趴在那枕着胳膊睡着了,小嘴張開着,還打着輕微的鼾聲。再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他們這個家庭就要迎來新的成員,那樣蓬勃的美好。
最終推進產房上了產chuang時,是到了半夜。
前面夫妻倆一直聊着天,秦蘇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司徒慎始終守着她,不敢讓自己有一絲一毫的睏意,哪怕始終有經驗豐富又專業的護士在。
到了快半夜的時候,秦蘇就覺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難過極了,緊接着肚子開始一陣陣的絞痛,比之前都劇烈,是越來越急促的那種疼痛,是周身骨頭縫都裂開的那種疼痛……
司徒慎看到以後,‘噌’的站起來,等候的護士也都跟着圍上來,其中一個跑去辦公室叫婦產科主任,不一會兒後者飛奔而來,看了之後立即大喊,“宮口已經開了四指,進產房!快上產chuang!要生了!”
瞬間,安靜的氣氛就變得嘈雜起來。
因爲就是在產房外面的房間,所以只要推着孕婦到裡面房間的產chuang上面就可以了。可是這樣短短的十幾步遠,司徒慎視線始終都鎖在她的臉上,真的是心疼壞了。
她的頭髮都是汗溼的,一縷縷的雜亂在臉邊,瞳孔也因爲疼痛正在微微的渙散、放大。
司徒慎不知道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因爲她是在替自己生孩子,雖說現在兩人已經彼此深愛,可想到之前他曾經對她做過那樣多渾事情,又曾經那樣傷過她的心,可是她仍舊願意再一次的爲他十月懷胎,然後在這裡疼痛分娩。
看着她被往裡面推,司徒慎心裡涌上來很多的情緒,眼角都是狠狠的一抽。
此時都恨不得對老天發最惡毒的誓,若他以後敢再讓她傷心或者難過,直接不得好死好了!
因爲原本看秦蘇的情況以後會是在第二天早上,沒想到半夜突然要生,護士也都顯得有些忙亂,不過好在都是準備好一切的。
這邊要生,休息室那邊的司徒家都跟着起來,就連小傢伙也是揉着眼睛精神百倍的在產房外面等着。這個時間產房外的走廊燈光柔和,顯得寬闊幽長。
刷成粉色的牆壁上還掛着色調溫馨的壁畫,可是在外面等候着的大家卻都始終放鬆不下心情來。
最後一個跑進去的護士,看到他後問了嘴,“司徒先生,您要不要進去陪產?”
“我可以進去嗎?”表情像是正在被油煎一樣的司徒慎聞言,一愣。
“當然了,只要換上無菌服消毒以後就可以了!”護士點頭。
“得先換無菌服,然後能進去……”聞言,司徒慎碎碎唸的重複起來,左右來回的看,似是在找去哪裡換,又似乎有些害怕的不敢進去,總之就像是一隻無頭蒼蠅一樣。
司徒夫婦還好,一旁拄着柺棍坐在那裡的老太太見孫子這樣,很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
這邊還忙亂的不知道要不要進去陪產,裡面產房的門卻打開了,婦產科主任從裡面走了出來,邊走還邊擡手往下摘着嘴上戴着的口罩。
“醫生,怎麼樣了?”衆人直接七嘴八舌的先問起來。
“生了!”婦產科主任直接宣佈。
“生了?”司徒慎上前一步,就發現已經腳軟。
“是的,沒多久就生了,特別順利!”主任笑着點頭,給予確定着。
沒錯,送到產chuang上沒多久,在助產護士們的有節奏的用力口號中,生產的比一般頭一胎的還要順利。可能是這個懶姑娘知道懷孕期間將自己的媽媽折騰的夠嗆,到最後也不忍心了吧!
“哎呀,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
一下子都是激動的聲音,司徒慎滾了滾喉結,還有些定不下心神的樣子,再不停的吸氣調整着什麼。
“是小妹妹吧?”小傢伙跑上前,仰着小臉問。
雖說都告訴了媽媽肚子裡懷的是小妹妹,可小傢伙很是害怕,萬一到時生出來的是小地弟可怎麼辦,所以還是要最後確定一下的。
這樣一問,司徒夫婦以及老太太也都目光關切的看向婦產科主任。
後面有抱着孩子走出來的護士,聽到後笑着回,“母女平安!”
“哦也!”小傢伙瞬間舉起了兩條小胳膊,一蹦老高。
然後跑回到站在後面原地沒動的爸爸身邊,歡快的說,“爸爸,你聽見了嗎,是小妹妹耶!”
說完,卻見爸爸並沒有回他,而且還一動不動的,身體像是繃的很緊一樣。
小傢伙不由的拽了拽他的衣角,未果後再伸手推了推,卻見他整個人向後直直的倒了下去。
司徒慎……暈了!
(那個想要說一下,有關路隊結婚的事也許並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到時也許會是另一番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