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提升的關係,很快就已經到了華融國際,電梯數字往上跳躍,門“叮”的一聲響後被緩緩拉開,秦蘇看着大步走出去的男人,頓了下,也擡腿跟在了後面。
連續敲了好幾次的門,裡面都沒有聲響,悄聲無息的。
“雨桐,雨桐!”
司徒慎想到她發來的那條短信上的兩個字“保重”,心裡的不安漸漸擴大,再度敲門時,也不停的再喊。久久還是等不到人來開門,他翻出了之前在車裡找出來的鑰匙。
門被打開,男人便衝了進去,所有窗戶的窗簾都被拉上的關係,房間裡一點月光都傾瀉不進來,生出一種詭異的黑暗來。
“雨桐——”
秦蘇也在四處尋找季雨桐的身影時,聽到站在臥室門口男人的陡然一聲喊。
她走過去,也愣住了。
燈打開,房間裡的景象呈現出來,季雨桐無聲無息的躺在chuang上,而一旁的手邊,有着白色的小藥瓶,裡面零星還散落了幾顆藥片。
秦蘇皺眉,走過去拿起了藥瓶,確定是安眠藥,看樣子似乎是一整瓶都服用了,很明顯她想要做什麼。
瞥了眼站在那裡驚痛黑眸的男人,秦蘇咬了咬牙,轉身走了出去,直接來到廚房裡,打開冰箱四處翻着,找到了一紙盒鮮牛奶時,便再度快步的走回來。
將鮮牛奶盒的蓋子打開,她直接彎身過去,伸手捏住了季雨桐的兩邊嘴角,把鮮牛奶不停的往對方嘴裡灌。回頭看了一眼還在那裡不知所措的司徒慎,懂那一句關心則亂。
她皺眉說着,“你還杵在那幹什麼,趕緊打120!”
司徒慎聞言,這纔回神,掏出手機快速的撥打了號碼,急急的告訴着那邊這邊的地址,末了不停強調讓他們快一些趕過來。
一整盒鮮牛奶灌下去,似乎有了些解毒的功效,季雨桐的意識漸漸有那麼一絲絲的清醒。秦蘇見狀,忙將空牛奶盒丟在一邊,手指伸進季雨桐的嘴裡,按壓着舌根想要給她催吐。
果然,這樣沒多大一會兒,季雨桐就皺眉往外乾嘔出來。
眼睛還睜不開,喃喃囈語就從她嘴裡逸出,“慎,慎……”
離她最近的秦蘇聞聲,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便起身讓了開來,拿過一旁的紙巾,表情沒什麼變化的擦拭着手上的污漬。
“雨桐,你怎麼這麼傻!”司徒慎上前,蹙眉看着痛苦的季雨桐。
“慎……”季雨桐聽到他的聲音,似乎一下子來了一股力量,摸索着去尋找他。
在男人伸手過去的同時,季雨桐也抱住了他的腰,上半身半伏在他的腿上,氣若游絲的聲音裡帶了哭腔:“慎……我在你心裡是不是很髒,很不堪入目了……”
在那天的事情發生後,她胡思亂想了很多,害怕他是因爲得知了她在紐約的事而鄙夷自己了,想到兩人曾經在一起時的美好時光,再想到自己如今不堪的模樣被他得知,真的想去死。她可以忍受別人給的屈辱,卻沒辦法看到她的慎和其他人一樣,所以她被絕望的意識湮沒,只覺得沒有什麼再活下去的yu望。
季雨桐斷斷續續的囈語還在,讓男人緊蹙的眉頭更加緊,越來越緊。
夜裡的關係,又因爲是救護車,很快便送到了醫院的急診。當季雨桐被擔架擡着往裡面送時,黑色的卡宴也在同一時間停在了那裡。
秦蘇看着一旁快速解安全帶的男人,也只好低頭去解自己身上的。
當時救護車趕到,兩人跟着下樓後自然上了卡宴,一路上男人都飛快的開車緊跟在後,這樣的時刻,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只能沉默。
坐在長椅上,秦蘇看着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裡,在急診門口來回踱步的男人,心裡倒沒有多少計較,畢竟裡面的季雨桐正在搶救。
因爲之前搶救措施做的好,雖然服用量大,但是送來診治的也及時,所以很快就被護士從裡面推了出來。
季雨桐經過折騰,已經昏睡過去,被放到病上的整個人虛弱的不成樣子,黑黑的長髮貼在臉頰兩邊,在襯托着那張白白的小臉和皺起的眉,哪怕秦蘇是個女人,都覺得我見猶憐。
護士貼了貼季雨桐額頭上的溫度,確定不會引起發燒後,又調節了掛着的藥袋滴落的速度,然後走到門口時,纔對着兩人說:“病人已經沒什麼大礙,只是身體很虛弱,家屬留下一個在這裡看着就行了。”
交代後,對兩人略微點頭示意了下後,護士便抱着病歷本離開了。
“那我回去了。”一直沒有出聲的秦蘇,看向男人。
說完,見他只是蹙着眉,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想要離開,手腕被他從後面捉住。
“秦蘇。”司徒慎扯脣,喊出名字後,卻不知道後面該說什麼。
她的目光凝在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幾秒,然後擡頭,緩緩的說,“她都這樣了,總得有人看着。”
司徒慎一個晃神間,她就已經掙脫了他的手,轉身繼續往電梯方向走了。
不知道爲什麼,他忽然有種想要追上去的衝動,可眼角餘光裡,病上的季雨桐還虛弱的躺在那,他只能站在原地不動,剛剛捉她的那隻手掌,慢慢的收攏。
翌日清晨。
季雨桐慢慢轉醒,完全的恢復意識時,她感覺胃裡痛苦極了,而更加痛苦的還是心裡。
想起昨晚零碎的記憶,她抱着的司徒慎,不禁將眼睛睜的更大,觸及到chuang邊椅子上坐着的身影時,一怔,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覺時,忍不住想要哭出來。
他在,他整晚都在守着她!
季雨桐說不出的激動,感覺到開心極了,從他蹙着的濃眉,以及俊容上的疲憊就能看得出,他很在乎自己,他也很擔心自己!
“慎……”她沒多少力氣,坐不起來,只能伸手去微弱的喊。
司徒慎很敏銳,聽到有聲響時,便睜開了黑眸。看到了面前季雨桐蒼白的小臉,沒有血色的脣在喊着他,還有那雙伸在半空中的手。
猶豫了下,鼻間消毒水的味道提醒着此時身處的醫院環境和季雨桐的狀態,所以他最終還是伸出了手,握住了她頓在半空中的。
“雨桐,你感覺怎麼樣?”他開口,剛醒的關係,嗓子有些啞了。
聽在季雨桐耳朵裡,只覺得是因爲她的關係,所以心裡感動到不行,不停的吸着鼻子,說不出話來。
司徒慎嘆了口氣,起身過去將她扶了起來,遞給她紙巾後,出去叫來了護士。
等護士一番的例行檢查完後,季雨桐的情緒看起來似乎平靜了不少,不過精神卻很不好,還是蒼白着一張臉,眼神有些散。
“雨桐,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了。”司徒慎無法不去心疼的說。
“慎,你是不是……連面對我都覺得噁心了……”季雨桐的手緊緊攥到一起,嘴巴都快咬爛了。
“別亂想,我並沒有。”男人蹙眉,很老實的說。
乍知道時,他確實震驚外有些怪她不愛惜自己,可聽她將自己的難處告訴了他,也就只有對她的同情了,所以他這會兒說的是實話,並沒有騙她。
季雨桐卻不信,反而更加難過的說,“我跟歲數那麼大的男人,我……我太髒,太不堪入目了……”
纖弱的女人總會輕易的引起男人的保護欲,所以現在季雨桐穿着病號服在病chuang上,又是曾經自己的意難平,司徒慎心裡確實很難受,匯聚起來的都是對她的心疼。
“你也是迫不得已。”他儘量的安撫着她,讓她忘掉,“而且那件事過去了,不要再想了。”
“是,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季雨桐緊抓住他的手,緊緊的,大聲強調着。
然後眼神又暗了下來,很是悽悽的說,“我本來想把這段記憶剔除掉的,可我自從那個老女人找上門來打了我,我就總會想起來……慎,秦蘇她爲什麼要把那個老女人找過來,我知道她一點都不喜歡我,怪我傷害了秦嶼,也怪我和你聯繫,可是她真的就不能給我留條活路嗎……”
“雨桐,這件事應該和她無關。”司徒慎在聽她這麼說時,薄脣就這麼脫口而出。
“不可能,明明是她!”季雨桐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隨即咬脣。胸口同時也迸發出一股憤怒來,這一切都是因爲秦蘇!
緊蹙眉,他看着自己心心念唸的雨桐,卻仍舊說,“她說不是。她不會說謊。”
明明在她那天對自己說的時候,他也是揣測着不敢確定,可這會兒,雨桐這樣抱怨時,他卻想也沒想的直接幫她解釋。是不是,其實心底最深處的潛意識裡,他一直都是信她的?
哪怕這六年來冷漠疏離,可畢竟結婚結合在一起,她是什麼樣的人,他是清楚的。對做過的事情,她從來都不會否認,也不屑否認,一直都是那樣坦坦蕩蕩。
可爲什麼,在她問出口的那個瞬間,他沒有告訴她自己信呢。
一瞬間,司徒慎內心翻涌起來。
季雨桐不知道他內心的活動,只覺得聽到他替秦蘇說話,心裡痛極了,眼淚涌出來,抽噎着,“總之都是我活該,不管是不是她有意安排,要不是我有劣跡能夠讓人抓住,也不會有今天的局面……是我自己,我自己做錯事,自己活該……爲什麼要救我,不讓我乾脆去死……”
季雨桐說到最後,情緒越來越激動,用雙手抱住自己的頭,痛苦的蜷縮着。
司徒慎費了好大的勁,才安撫的她終於平靜了下來,拍了拍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她,嘆息着,“雨桐,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等了會兒,他起身將她重新放平的躺了下去,柔着低沉的嗓音,“你看起來有些激動,再躺下睡一會兒吧,不要想任何事了。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你昨天洗胃一定很難受。”
季雨桐沒出聲,只是看了看他,然後垂下了眼睫,一雙眼睛紅紅的,在蒼白的臉色上顯得格外的突兀。
喉嚨動了動,司徒慎幫她將被子往上拽了拽,纔不放心的走出去。
病房的門關上,裡面柔弱的季雨桐還躺在那,似乎被子下的身子還有些抽搐,他閉上了黑眸,胸前衣料被哭溼的一片還很明顯,忽然覺得很累。
季雨桐是他的初戀,從兩人正式確定關係以後,他的眼裡就只有她。也說不上是多麼強烈的一見鍾情,不過跟她在一起時還是開心的,她不像是其他女孩那樣任性跋扈,對他很百依百順,溫順又安靜的陪着。
所以更多的時候,他也願意去對她好,花心思的讓她開心,兩人相戀以來,一直都是很順利也很幸福,不至於轟轟烈烈,卻彼此深愛。到現在,司徒慎也承認,那麼多年的歲月沉澱在心裡,並沒有辦法忘記她,可是爲什麼會感覺到累。
以前他只要看到雨桐流淚或者傷心,會很心疼很擔憂,努力的讓她開心,可現在他看到她的淚卻有種不耐的感覺,甚至會覺得疲憊。
不由的想到了秦蘇,兩人在一起時當然不會像是和雨桐那樣幸福甜蜜,可似乎就算是吵架時,他雖生氣,卻從來沒有覺得累……
週日,下午。
因爲明天就是週一,小傢伙要上幼稚園,所以她和秦父以及堂弟一塊吃了飯後,就把兒子接了回來。
秦父看起來似乎精神很好,可卻比以前常常愛睡,病魔快把他身體裡的元氣都掏空了,整個人也越來越瘦,枯瘦的手背幾乎都能見骨。
小傢伙一回到家就跑開了,找到自己裝玩具的整理箱,拉到客廳裡,然後挑出來裡面的一個個玩。
下午的陽光很強,秦蘇看着兒子玩了會兒,想找點事來做,就上樓將臥室裡的杯子都抱了下來。把陽臺上的大衣架拉開,將被子抻開着放在上面曬。
看起來很簡單,可棉被不像是羽絨被,很沉,也是個體力活。都弄好以後,秦蘇的鼻尖都有些冒汗了,正擡手擦時,小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跑過來,雙手捧着一杯水。
“媽媽,給你喝水!”小傢伙很有眼力見的看着她。
秦蘇接過來,一口氣將大半杯水都喝光了,垂眼看着面前兒子和男人相似的五官輪廓,很是窩心的貼了貼他的小臉蛋,“謝謝大寶貝!”
打算將水杯放回去時,門口傳來聲響,然後男人的身影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從週五晚上季雨桐被送去醫院後,她幾乎都沒怎麼見到他的面,白天他要忙公司的事,又要跑醫院,晚上也都是幾乎半夜了纔有腳步聲回來。
“爸爸——”
小傢伙丟下剛拿起的玩具,熱情的奔過去。
“咦,爸爸,你的衣服怎麼啦,怎麼看起來髒兮兮的呀?”小舟舟好奇的爸爸淺色襯衣上留下的髒水印字。
“不小心弄的。”司徒慎低頭看了眼自己,笑着對兒子解釋。
“你去江北了?”秦蘇看着他手裡拿着的資料,驚訝的問。
“嗯。”司徒慎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對着她說,“那邊拆遷的工作人員給我打電話,說是有幾家釘子戶,我過去協商的時候,他們不給開門,後來弄急了,潑了髒水出來。所以……我回來換身衣服。”
說到最後時,他頓了頓,黑眸緊緊的瞅着她。
秦蘇原本的驚訝也找到了原因,怪不得她還納悶怎麼會有時間回家,原來是因爲衣服髒了,沒辦法去醫院,所以得回來換一身。
“爸爸,我們很久沒去游泳了,這周也不去嗎?”小傢伙見爸爸媽媽暫時沒有說話,所以他插嘴進來,歪着頭詢問着爸爸。
司徒慎低頭看向兒子,薄脣抿了抿,“這周……”
從他親自教小傢伙學游泳以後,每個週末,幾乎他都是要帶兒子去的。可現在,季雨桐還在醫院裡,雖然已經搶救過來,沒什麼性命之憂,可她精神狀態不好,幾乎不怎麼吃東西。
“病人的情緒還是不太穩定,家屬要多注意一些,以免再次發生輕生的意外。”
醫生這樣凝重的告訴着他,所以這幾天,他基本有時間都會盡可能的去醫院陪着,所以現在當兒子這樣問他時,他被問住了,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兒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秦蘇對着兒子招了招手,“舟舟,過去那邊玩,先讓爸爸去換衣服。”
小傢伙聽了以後,立即點頭,沒有多在纏着爸爸,一溜小跑的又去自己拿玩具玩了。
換身衣服的時間很快,五六分鐘,剛剛走上樓的男人就重新走了下來,只是步伐略微有些慢,有些遲疑。
“我……”司徒慎看着正在客廳裡拿着遙控器轉檯的她,眸光動了動,猶豫着開口。
“要走了?”秦蘇看過去,揚脣自然詢問。
司徒慎沉默的蹙眉,點了點頭回他。
“季雨桐……她怎麼樣了?”也像是他一樣,她猶豫了下詢問。
“好多了。”他聞言,點了點頭。
雖然醫生說讓多注意一些,不過現在季雨桐已經不像是剛醒來時那樣了,從昨晚開始已經開始主動吃飯了,雖然看起來心情還是很鬱悶,不過相信過幾天就會好了。
此時,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掏出來看了眼,掛斷又放了回去。
“是醫院那邊來的電話吧?你快過去吧,病人最需要照顧了。”秦蘇看着他的動作,彎了彎嘴角,像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妻子溫婉在說。
司徒慎聽後,卻有些緊張了。
薄脣抿着,他略顯謹慎的問,“你,不高興了嗎?”
“沒有。”秦蘇笑着搖了搖頭,然後還催促着他,“快走吧。”
司徒慎卻沒有動,心裡說不出的惴,她這樣表現的絲毫不在意,很怕她也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了,那種可能令他簡直不敢去想。
“雨桐她現在住院,需要照顧,所以我……”他有些笨拙的解釋着,“她很快就出院了!”
等她出院,他就可以放心了,就不用這樣天天都去醫院照顧了!
秦蘇點了點頭,心中窒悶,語氣還是淡淡的,“嗯,我都明白。”
司徒慎見狀,雙拳收攏的握了握,也只能默默離開。
快住了近一週的時間,季雨桐終於出院。
司徒慎打開車門看着她坐進去後,也繞到了另一邊的駕駛席坐進去,發動着車子的引擎。
“慎,我不想現在回家,天氣好好,你開車帶我去郊外兜一圈風吧。”季雨桐看着兩邊而過的街景,看向一旁的男人,咬脣提議着。
“好吧。”司徒慎原本想要拒絕,可又想到她剛剛出院,或者去兜一圈風也能緩解她的心情,所以順應她點頭答應了下來。
車子從市中心逐漸行駛而出,郊邊的建築漸少,空氣也就更好了起來。
到了郊外的一片空草地上,車子停在路邊,兩人走了下去,四周空曠,天好像就離的更近了一樣。季雨桐看着身邊的男人,覺得很開心,以前他休息的時候就總是會開車帶着她去兜風的。而且這樣的天大地大,周圍都不再有人來打擾,就只有他們兩個!
走了一半時,司徒慎卻忽然頓住了腳步,黑眸緊緊的望向前方一處。
季雨桐怔住,因爲她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過這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