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季雨桐那裡回來已經是夜深。
進門換了拖鞋,一路往樓上走,路過主臥室時,他的腳步頓在了那,垂着的手擡起握在了門把手上,卻猶豫着沒有動作。
想着這個時間她應該已經休息,最終還是放下了手臂,走回了隔壁的臥室。
輾轉反側了很久,到了快凌晨的時候才睡着,醒來時頭一直是沉着的。
沒有沖澡,只是拿涼水洗了洗臉,刷完牙後他就換了身衣服走出來。像是昨晚回來時那樣,他刻意放慢着腳步停在主臥室裡,向裡面望過去時,有着正在抻被子的身影,卻不是她。
“司徒先生,早!”
請來的阿姨將被子抻好放平,領着剛剛洗漱完的小傢伙往外走,看到他站在那,忙打招呼。
“早。”司徒慎黑眸向裡面看了看,確定沒看到那抹身影后,也回着招呼,“李姐今天來的這麼早。”
“我昨晚在這兒住的。”請來的阿姨笑了笑,解釋。
“對噢!昨天上是李阿姨陪我一起睡的呢!”被她牽着的小傢伙也出聲跟着附和。
“秦蘇昨晚沒回家?”司徒慎聽到他們這樣說,不禁蹙眉。
李姐生怕他們夫妻倆有誤會,忙搖頭“不是不是,昨天我沒下班時太太就回來了。只不過晚上到家以後,又接到了太太的電話,說她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昨晚上都已經睡下了,可是手機鈴聲一直在響,接起來後是僱主太太打來的電話。裡面聲音焦急的不行,讓自己趕快打車過去,不然怕小孩子自己在家裡不行。
見男人的臉部表情,似乎對這些都不知情,請來的阿姨不由的繼續說,“司徒先生,昨天太太看起來很驚慌,我聽着似乎是去什麼醫院。”
她在這家裡工作的時間很久了,幾乎是鮮少看到太太有那麼慌亂無措的神情,她纔剛進門,太太就已經隨便踩了雙鞋子就疾步離開了,知道醫院也是因爲聽到太太接電話時說的。
司徒慎目光對上李姐的,對於她說的話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去醫院?是媽媽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姥爺呀?”小傢伙眨巴着眼睛,不知所云的插嘴進來。
在他小小的腦袋瓜裡,太多的事還不太懂,醫院也根本不會常去,對那裡也只有一個大致的瞭解,只知道媽媽以前在那裡面住過幾天,還有就是生病的姥爺了。
兒子的話讓司徒慎心頭一激靈,隨即抽緊。
忙找出手機來撥過去電話,卻顯示已經關機,他蹙眉,邊快步往樓下大步走邊撥打另一通電話,好在並沒有像是之前那個提示着關機,接通後,他急急出聲,“喂,小嶼!”
“爸爸,你怎麼纔回來,好討厭!不是說好要帶我去遊樂園嗎,加上這一次你都說話不算數第四次啦!”
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蓬蓬紗公主裙,站在門口揹着手,很不高興的撅嘴。
剛剛纔下飛機的秦父無論怎麼哄,拿出來多少道歉的禮物,她都是板着一張小臉,最後沒辦法,他只能彎身將女兒抱了起來,然後沒有預兆的就高高拋起來。
騰空的感覺襲來,小女孩雖是尖叫出聲,卻在那雙大手接住自己時難掩開心,很快“咯咯咯”的銀鈴般笑聲便不時傳來。
“爸爸,吾家有女初長成。我終於嫁人了!”
初爲人妻的年輕女孩子,攤開着手裡紅色的小本子,臉上洋溢的光亮都遮擋不住,眉眼那樣彎,笑的那樣甜。
秦父那雙大手伸過來,不停的一下一下撫着女兒的長髮,一改平時笑呵呵的模樣,眼睛裡閃爍着細碎的光,不停的點頭點頭再點頭。
“蘇蘇,你來了啊……”
畫面再轉,還是那雙大手,不再那麼有力,變得枯瘦。
周圍都是一片白,那雙手漸漸的沒有一絲生氣,漸漸的垂落……
……
眼睫輕輕顫動,意識一點點的回到大腦裡。
秦蘇吃力的撐開眼皮,映入眼簾的還是那片白,感覺到有一股冰涼的液體正在注入身體|裡。
她動了動嘴脣,卻發現嗓子沙啞的不行,連發出一個字都那麼困難。
“姐,你醒了!”一旁一直守着着的堂弟,忙倒了杯水走過來。
秦蘇看了看堂弟,藉由着他的幫忙坐了起來,又擡頭看了看一旁掛在輸液架上的藥袋。
纔想起來,昨天晚上趕到了醫院時,根本沒有多少時間,秦父就那麼突然的走了。甚至還沒有多跟她交代什麼,只說了那麼平常的一句,讓她覺得恍惚,好像秦父並沒有離開。
在她給男人打了那通電話以後,又回到了房間裡,因爲是半夜的關係,加上又有熟人,給她很多的時間和秦父再多相處,並沒有常規的推到太平間裡。天亮起來的時候,主任醫師過來,告訴是要將遺體運走還是暫時放到太平間裡時,一直坐在那的她起身,想要張嘴回時,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醫生說你是心力交瘁,纔會導致體力不支,不過休息下就好了。”秦嶼將水遞過去,同樣經歷過大悲的他,此時聲音也很沙啞。
“現在幾點了?”秦蘇接過水並沒有喝,只是問。
“已經下午一點了。”秦嶼看了眼表,回着她。
聞言,她皺眉,沒想到自己竟然昏睡了這麼久,將水杯遞迴給堂弟,便伸手將手背上還插着的針頭拔了下來,邊掀開被子邊起身|下了病chuang。
秦嶼剛將水杯放到chuang邊的櫃子上,見她起來,忙伸手阻止,“姐,你怎麼起來了!”
“你大伯呢,是不是被他們送到太平間了?”秦蘇對他擺手,疲憊的問。
秦父的離開已經成爲事實,再怎麼傷痛也好,接下來還有好多事情需要她去做,作爲女兒,她得去把父親的後事安排好。
“沒,已經接回秦宅了。”秦嶼搖頭,回着她。
“接回秦宅了?”她動作頓住,愣愣的看向堂弟。
秦嶼點頭,繼續回着她,很肯定的語氣,“對,姐夫早上過來時讓人接回去的,說是讓我在這裡守着你,大伯的後事都交給他。”
“司徒慎嗎……”秦蘇嚥了嚥唾沫,不確定的問。
“對,是姐夫。”秦嶼再度點頭。
秦蘇聞言,好半天眼睫才恢復了顫動,腳下稍微有了些力量的往病房外走。
秦宅。
不大不小的院子裡,靈堂已經搭建好,黑白顏色的裝飾,素雅的同時也肅穆。
宅子裡裡外外都停滿了車,哪怕喪事辦的不高調,但是秦家畢竟在h市也是名聲在外,更何況秦父當年也在商場上有一定的地位,各式各樣的人物關係都會前來吊念。
和堂弟一塊穿過人羣走進去,秦父的靈柩就擺放在正中間,上面還有着秦父生前的照片,和平時對待家裡人時一樣的笑呵呵。
守靈的位置上,男人一身黑色衣服挺直的跪在那裡坐鎮,隨着每位進來弔唁的人,男人都會站起來一一還禮。冷峻的眉眼一如既往,薄脣緊抿,神情上的哀痛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假裝。
秦蘇站在門口看着,父親的後事被處理的井井有條,而且禮數週全,已經不需要她在操心任何。而跪在那裡以女婿身份爲逝去的岳父守靈的男人,俊容隱隱有疲憊爬上,可他連蹙眉都沒有一下。
心裡一點感動沒有,那是假的。
換了身同樣黑色的衣服重新走進來,秦蘇和秦嶼堂姐弟倆也一前一後的走到了守靈的位置。
感覺到身邊有人,司徒慎擡頭,便看到了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秦蘇……”
早上打給秦嶼得知這一切後,他簡直懊惱又悔恨的要死,昨晚自己爲什麼沒有推開臥室的門,或者再細心一點,那麼就能知道發生的這一切,趕在更早之前出現。
到醫院時,她剛被護士送到病房裡輸營養液,他雖然想守到她醒,可是還是選擇先將秦父的後事來處理,不僅僅是因爲他作爲一個女婿該有的責任,更重要的是……他是她的丈夫。
“我和小嶼在這裡守着吧。”秦蘇緩緩的跪了下來,拿過一旁的紙錢,沒有直接燒,而是看着他的黑眸,繼續蠕動着雙脣,“我看來的人越來越多,你去照顧客人吧。”
說話間,有客人正在靈柩前弔唁完,她跟着站起身來,對着客人還禮。
禮畢,她想要重新跪回去,手卻被他的大手給忽然握住了。
乾燥的掌心,有力的包裹住她的。
溫度一點點的傳遞過來,溫了她冰涼的指尖,秦蘇有些鼻酸。
爲這遲來的溫暖。
(本來是想請假斷更的,因爲朋友們都是上班族,難得五一有假期可以一起出去玩。可是想了想,還是努力堅持吧,這三天不會斷更,但是更新會少,應該都是三千字。今天回來的太晚了,所以更新也晚,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審覈出來。望你們假期過的和我一樣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