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行終於帶領騎兵打穿了西虜,調整一下陣型馬上又衝了回去。可就在此時,西虜的援兵也趕到了。
“救援他們!”與曹行一樣,耶斯布帶兵來到戰場後,馬上嘶啞着嗓子命令士兵參加戰鬥。
耶斯布剛纔一直在注視這片戰場,藉着不時閃過的雷電,他能清楚的看到自己這方的士兵被明軍的騎兵踐踏,死傷慘重。
看着這一切的時候,耶斯布握着千里眼的手的手指都變成了慘白色,牙齒咬破了嘴脣,可是卻渾然不覺。
他很想馬上帶兵救援薩爾哈,但是他只能遏制住自己的這個想法。現在他手上並沒有騎兵,派出步兵又不過是送菜,爲了不增加損失,他不得不忍下來。
一直到一支上萬人的騎兵到來後,他纔派出這支軍隊救援並親自帶兵。要救出薩爾哈所部。
見到耶斯布率領的援兵即將趕來,仍在抵抗的薩爾哈馬上大聲喊道:“士兵們!援兵已經到來,再堅持一會兒就能脫困了!”
殘存的西虜之兵頓時又不知從何處生出了一絲力氣,站起來抵抗明軍。
曹行聽到從東面傳來的馬蹄踏地的聲音,即使聽不懂薩爾哈在喊什麼也知道西虜的援兵前來,頓時焦急起來。他率領所部將士再次打穿西虜的陣型後馬上又下令調轉馬頭,再次衝擊西虜。
可此時耶斯布已經帶領援兵趕了過來。曹行的騎兵這次沒能踩死幾個人就與西虜騎兵撞在一起。
耶斯布手下士兵騎得都是大食馬,曹行手下將士騎得都是蒙古馬,若是在開闊之地,曹行未必就會輸給耶斯布,但此時他們在一條狹窄的道路上搏殺,大食馬比蒙古馬健壯的多,往往能撞蒙古馬一個趔跌,在加上府軍左右衛兩個衛所真正的騎兵只有八千多人,其它都是騎馬步兵,在馬上征戰比不上西虜。所以一時間竟然是西虜佔優。
但耶斯布卻在解救了最後數千士兵後步步後撤,反而是居於劣勢的曹行帶兵步步緊逼。濟熺略有些不解的詢問緣故,曹行解釋道:“殿下,府軍左右衛不是在單打獨鬥!從西虜襲營起始已過了數個時辰,天就快亮了,陛下現在也不在中軍大營,徐帥不需顧忌肯定會派出軍隊支援!”
“只要拖住面前的西虜,不讓他們輕易逃脫,拖到徐帥派來的援兵到達,就能全殲他們。”
“眼前的這不到兩萬人是西虜的精銳主力,若是能夠將他們全殲,西虜必定實力大損,之後再行與西虜交戰必能破之。是以下官定要拖住他們。”
濟熺當然也知道允熥此時不在中軍大營,頓時理解了曹行戰術,點頭許可。
曹行鬆了口氣。濟熺兼任着大軍副帥,雖然在實際上不負責指揮,自己也能夠違抗他們的命令,但這就徹底得罪了他。一個親王,還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好。
“將士們,拖住西虜,等候援兵趕到!”曹行又大聲喊道。
他手下的將士們聽了這話也鬆了口氣。他們還以爲曹行真的想憑藉這點兒人馬消滅面前的西虜,心中十分不願;現在明確得知是執行拖住敵軍的任務,認爲這在自己能力範圍內,頓時士氣高漲的開始執行他的命令。
“是,曹將軍!”衆人齊聲答應,翻身上馬又衝上去與耶斯布率領的軍隊戰在一處。
“劉壹,你馬戰精熟,所部也都馬術精湛,帶領所部千戶緊緊咬住西虜騎兵。”曹行對府軍左衛的一個千戶說道。
“是,大人。”劉壹答應一聲,帶領所部衝了上去。在他身後跟隨的親兵中,有四人的長相和他比較類似。
曹行注意到這一點,伸出手就要將他叫住,但又縮了回來。‘總不至於這麼倒黴,全家五口人一併戰死。等下次記得提醒他。’曹行想着。
耶斯布見到明軍騎兵又追了上來,看了眼已經微微發白的天空,頓時明白了曹行的想法。他作戰經驗豐富,爲人也十分果斷,馬上留下一部斷後,帶領其餘士兵快速後撤。
劉壹帶領所部想要衝破敵軍的阻攔,但剛纔他們能夠攔住西虜士兵的條件這裡也有,西虜也都抱着必死之心,高喊一句“真主至大”就衝了上來,堵住狹窄的小路。等他將這些斷後之兵都消滅後,耶斯布帶領的將士已經將近退出中軍大營,想要阻攔也已經不可能了。而他盼望中的援兵卻並未出現。
“爲什麼援兵還沒有到!徐輝祖在做什麼!”曹行憤怒的喊道。
他喊了幾句,就要下令全軍壓上。可他忽然聽見有人喊道:“曹將軍,北面有煙塵!”
……
……
“終於出來了!”耶斯布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擡頭看了看已經越過地平線的太陽,略有些輕鬆的說道。
“全軍依序撤退。”他又吩咐軍官幾句,將薩爾哈叫來:“大汗讓你驚馬之事,你可做到了?”
“並未!”薩爾哈說道:“我們半路上被一座僧人居住的營寨攔住了。”
“僧人?大多數契丹人對於宗教並不虔誠,僧人居住的營地應當沒有多少士兵守衛纔對!”耶斯布說道。
“不是士兵!阻攔我們的不是士兵!”一想到這件事,薩爾哈的臉色就忍不住發生變化。“明軍的僧人有他們的佛祖邪神保佑!”
“佛教邪神保佑?”耶斯布驚訝的問道:“什麼保佑?”
“是這樣的。我們帶兵打進營內後,……”薩爾哈敘述了一遍方正站在鐵籠內雷電劈不死他,自己人一靠近鐵籠就被閃電劈死的情形。
“這,這,”耶斯布也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他自小聽說過真主顯露的許多神蹟,對那些神蹟也深信不疑,但畢竟從未親眼見過——他親眼見過的所謂神蹟都是被人擺弄好的——可是現在東方佛教的邪神竟然顯露法力保佑契丹人!
好在耶斯布是一位久經戰陣的將軍,此時能夠將這個念頭拋出腦後,恢復理智說道:“也就是說,大汗襲擾明軍全寧衛的計劃未能成功。這樣一來,此戰雖然我軍殺傷明軍較多,但也不過是打了個平手。”
“只能看大汗親自指揮的戰場結果如何了,如果大汗那邊大獲全勝,此戰還能算贏,若是大汗也沒能打敗明軍,此戰就真的是平手了。”
耶斯布正想着,他帶領的這支軍隊已經離開了明國中軍大營;他大聲吩咐道:“全軍向南,與大汗親自統領的軍隊會合!”
可就在此時,忽然有士兵以最快的速度騎馬跑來,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喊道:“將軍,北面有明軍騎兵包圍過來!”
“明軍騎兵!”耶斯布嘀咕一句,馬上舉起千里眼向北面望去,頓時見到從北面冒起了無數煙塵;隨即他又感覺到了從戰馬身上傳來的大地的顫抖,知道包圍過來明軍爲數不少。
他又回過頭看了一眼正要追過來的明軍,咬咬牙大聲喊道:“士兵們,此時咱們前面有明軍要過來堵住咱們的退路,後面又有明軍正要追過來,我軍已經走投無路,只能奮力一搏了。”
“在真主的保佑下,衝!”耶斯布最後大喊一句,帶兵衝了上去;他手下的士兵也如同之前被永明左衛堵住的薩爾哈部一般跟隨他衝了上去,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
……
“指揮使,西虜要衝過來了!”彭清宗驅馬跑過來,對徐有德說道。
“我也看到了。”徐有德這麼說了一句後大聲喊道:“將士們,爲國效力的時候來了!隨我上陣殺敵!”他的親衛也跟着一起喊道。
“上陣殺敵!”將士們大喊一聲,衝了上去。
徐有德也要衝上前,但卻忽然停下,對一身穿皇宮侍衛服色的人說道:“陳侍衛,你不必跟隨我們一起衝鋒!侍衛現下就已經立了大功,在下在陛下面前必定不會忘了侍衛的功勞。”
徐有德這話,基本上就是明確告訴會將一部分功勞分給他。但這侍衛卻呵呵一笑,道:“我身爲陛下身旁的侍衛,豈能如此混功勞?”提起一把長刀也衝了上去。徐有德勸阻不及,只能吩咐自己的幾個親衛跟在他身旁護衛。
這支忽然出現在這裡堵住耶斯布退路的軍隊,就是一開始被帖木兒定爲目標的全寧衛。
徐有德在注意到有西虜破營而入後,起的第一個念頭也是馬上帶兵去救援陛下;但或許是常年奮戰在和蒙古人作戰第一線的緣故,馬上意識到:自己營地內這五六萬匹馬也很可能成爲敵軍的襲擾目的之一。
他在邊地見過多次馬羣被驚的情形,尤其是火器剛剛大規模派發邊境衛所的時候,許多馬匹被火器的巨大響聲所驚擾,從而四散奔逃造成過巨大損失。從此之後徐有德就時刻注意不要驚擾了馬羣。
此時在他的營地內共有五萬多匹馬,若是全部被驚必定會使中軍大營一片狼藉,無數人會被踩踏至死,尤其若是導致上直衛被沖垮,皇上就可能有危險。這是萬萬不成的。
他思量片刻,下令召集屬下的幾個千戶,告訴他們:“馬上帶領所有馬匹從北面的大門離開大營。”
徐有德策略就是讓馬匹離開大營。只要馬匹不在營內,即使被驚也衝擊不到營內的衛所,不會造成多大損失。
彭清宗等人當然對他的策略很驚訝,但細細一想卻又有道理,答應一聲出去召集自己所部將士。
正在此時曹行帶兵從隔壁趕過來,要讓將士們騎馬趕往中軍救援。徐有德將府軍左右衛寄存在他這裡的馬匹都給了他,曹行馬上帶兵走了。
待曹行離開後,徐有德所部將士也已經召集完畢,將其餘的馬匹都從馬圈中驅趕出來,帶着它們從北面出了營寨。
此時不論敵情還是自己一方的情形他全然不知,因此不敢輕舉妄動,就帶着這數千人數萬馬在一片草場上待着,遠遠看着正不時傳來喊殺聲的中軍大營。
他也想過帶領人馬去其他四個營地,但今夜發生了襲營,其他營地必然會加強戒備,他帶着這麼多的馬恐怕會被反覆盤問,等盤問完畢能夠入營的時候很可能已經天亮了。
況且,他從心底裡也不太願意去其他營地。此時西虜正在襲擊中軍大營,陛下正處於危險,他卻帶領人馬去了其他營地,有臨陣脫逃之嫌。即使自己的做法並無錯誤,陛下也不對他進行處罰,也會被許多人嘲笑。而且,他心裡還隱隱盼望着在天亮後看清局勢,帶兵參戰立下大功。所以就這裡待着。
出乎他預料的是,他的想法竟然真的實現了。就在太陽越過地平線前,一人從左軍大營騎馬奔馳,向後軍大營而去,半路上遇到了全寧衛。
這人正是允熥身前的侍衛陳立傑。允熥去了左軍大營,本來正和張輔談論戰事,忽然有鋪兵跑進來,大聲喊道:“張將軍,中軍大營被西虜襲營。”
“什麼?”張輔驚訝的說道:“西虜襲營?”
“是,大人,據屬下探查到的情形,西虜已經打進中軍大營。”這鋪兵又道。
張輔馬上反應過來,對允熥說道:“陛下,這必是西虜妄圖對陛下不利,所以藉着雨夜襲營。”
“徐暉祖與宋晟竟然讓西虜如此順利打進營內,朕回頭定要責罰他們。”允熥卻說道。
在聽到西虜襲營的消息後,他的第一反應是慶幸:自己今晚不在中軍大營,不至有性命之憂。但第二反應就是對徐暉祖和宋晟不滿。這可是重兵把守、派出無數哨兵在外值守的中軍大營,竟然讓西虜夜襲成功,這營是怎麼守的!這份不滿糅合着想到自己今夜有可能被西虜逼得狼狽不堪的情形,更加生氣,若是徐暉祖和宋晟就在他面前,沒準當場下令罷了他們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