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允熥着急要問高景德都供出了什麼,就隨意給了李光睿一些賞賜讓人去傳旨,向馮錫山問起高景德的交待來。馮錫山馬上一一說了出來。
聽到高景德交待他們自稱來自滿者伯夷,這次行刺也與安南毫無關係時允熥也吃了一驚,不過馬上認爲他們是在故意爲安南隱瞞。他們或許真的來自滿者伯夷,但是受安南人指使。
得知宋亮已經和錢明林等人一起去抓拿烏德巫師了,允熥嘆了口氣,卻沒有說什麼。宋亮的心思他還不明白?但他也知道,即使自己等兩年後宋亮到年歲了再留他在宮裡幾年,也不能一輩子留着他,對於宋亮爲自己將來打的小九九,只要沒有對他不利允熥也只能當做不知道了。
其它的馮錫山就不知道了,他沒有跟去大北門外,並不知曉後來的事情。
不過就在此時,宋亮等人帶着蘇冬裡回到了行宮,有事要向允熥奏報。
允熥馬上說道:“馮錫山你去將宋亮宣過來,朕有話要問他。”
不一會兒宋亮和宋青書兩個人一起走進來,行過禮後和允熥敘述了這次得知的事情和抓捕蘇冬裡、烏德的經過。
“蘇冬裡也抓到了?”允熥問道。烏德能夠生擒還算在預料之中,但能同時生擒蘇冬裡就是意外之喜了。
“啓稟陛下,確實生擒了蘇冬裡,並且此人就是之前成爲大明子民的外番商人之一。”宋亮答道。
“朕已經下旨在整個廣東搜捕他們二人了。現在蘇冬裡既然已經擒得,朕下旨不必再搜捕他了。”
“陛下,那個叫做巴鬆的人若是在廣東搜捕不到,還要在其它省份搜捕一番。”宋亮說道。
“現在朕就在廣東,他們若是想要謀害朕,還會到哪裡去?若是不在廣東,定然就是返回了原來的番國。不必在其它省份搜撿。”允熥說道。
“陛下聖明。”宋亮馬上拍了一句馬屁。
允熥沒有搭理他這一句馬屁,說道:“那些搜撿出來的物品已經送到張真人哪裡去了麼?”
“已經送過去了。”宋亮答道。
“既然如此,先讓廣州警察總署審問一下那個烏德巫師,讓張真人看看這些物品都有什麼,朕親自問一問蘇冬裡爲何要謀害朕。”允熥說道。
宋亮答應一聲,轉身下去帶蘇冬裡上來。
不過面對允熥的問話蘇冬裡只是跪在地上冷笑,並不答話,宋亮等人也不能在允熥面前用刑。
允熥也冷笑了一聲,心想:‘你現在不說沒關係,這幾日有你的苦頭吃,你早晚會說的。’揮揮手讓人把他帶下去。
宋亮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帶着蘇冬裡下去後就將他送到了廣州警察總署與烏德一起審問。
……
……
“姓蘇的,起來吧,別裝睡了。”忽然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說道。
蘇冬裡昏昏沉沉地張開了眼。他下意識的活動了一下胳膊,就感覺一陣鑽心的痛楚冒出來,可到底是哪裡在痛又說不出來。
蘇冬裡那一日去告知烏德趕快逃跑,恰好被宋亮等帶着的人手堵在了房內不得逃脫。
一開始他還比較鎮定,畢竟烏德手段很多,未必不能帶着他逃出去;但很快從屋外就有人扔進來了一些發煙的東西,他被嗆得不行只得逃到了烏德平日裡躲藏的小屋子內。隨後宋青書帶人闖進屋子發現了他,在生擒和烏德以後就將他也抓了起來。
蘇冬裡一開始還抱着萬一的希望,覺得這些人認不出他來,他或許可以謊稱被烏德等人掠來的普通百姓逃脫一劫:他雖然漢話有些怪但還算流利,廣東這裡其它民族很多也不顯得很特殊。
可他沒想到曾經見過的幾個皇宮的侍衛竟然認出了他,徹底斷絕了他的生路。
不過蘇冬裡並不是一般商人。‘以爲發現了我的身份就能讓我招供了?做夢!有真主庇佑,就算我在大明的地界被千刀萬剮了,死後也能到天堂去享福!’他想着。在允熥召見他的時候就沒有招供。
隨後他被送到了這裡,他自己猜測大約是廣州警察總署或者廣東錦衣衛衙門,被關押到了一間暗無天日的屋子裡嚴刑拷問。
雖然蘇冬裡對自己受酷刑已經有了些許的心理準備,但當他真的被施用刑罰的時候,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無間地獄”。他不斷的在用刑時暈倒,馬上又被水潑醒,不斷重複,讓他每一日都想要自盡。
但是他卻又自盡不得。這裡的人給他換了一副十分特別的口銜,讓他可以說話了,但不論牙齒怎麼用力也不可能將舌頭咬下來,同時任何時候他的頭也撞不到牆和地面,接觸不到帶刃的東西。
但是在如此酷刑之下,憑藉着心中的一股信念,他竟然熬了下來。
就連審問他的人都驚了,之後一是覺得再用同樣的刑罰未必有用,二是怕他死了,所以在對他連續施展了三天的刑罰後暫時停止,還找人給他治了治傷,讓他吃了飽飯。
蘇冬裡當時吃過飯後,因爲連續三日的刑罰,又累又困,馬上就睡着了,一直到此時被人叫醒。
蘇冬裡擡頭向着四周看去,從小窗戶透過來的陽光能大概猜出此時是上午,但到底是他吃飯後的第二個上午還是第三個、第四個、甚至第五個上午就不知道了。不過他感覺了一下腹內,不覺得很餓,時候大約過去的不長。
“姓蘇的,別四處看了,趕緊起來。”那個聲音這時又響了起來。
他擡頭看向叫他的人,慢慢的站起來,就要跟着這人去審訊之地。‘總不過是前些天的那些刑罰罷了。’蘇冬裡想着。
但這次他卻並未被帶到之前上刑的地方,而是另外一間屋子。
屋內有一名身穿大明道教真人服飾、看起來大約六旬往上的人站在一個身穿囚犯衣服、仰天躺在地上的人。若僅僅是如此也就罷了,但地上躺着那人竟然是烏德法師!
他並不奇怪烏德會被上刑,他要沒有被上刑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才奇怪;他不解的是烏德法師怎會這樣待在地上?他的本事可比自己大得多,就是自己上刑的時候也沒有這樣過,他怎會如此?
他正想着,忽然那真人說道:“蘇先生。”
“真人萬福。”雖然這樣的時候進行這樣的對話很怪異,但蘇冬裡覺得好像只有這樣的話比較能搭他的問話。
“貧道介紹一下自己。貧道姓張,道號三豐,來自湖廣武當山。”張三丰說道。
允熥聽說錢明林這裡審問他們二人毫無進展,又因爲當初寧彩招供就是張三丰的功勞,所以在他將烏德的那些玩意都整理完畢後,派他過來幫助錢明林讓烏德和蘇冬裡二人開口招供。
“原來是武當派張真人,失敬失敬。”蘇冬裡在大明的時候不短,在來到寶安市舶司之前還在上滬市舶司做過生意,當然知道最大名鼎鼎的道士張三丰張真人。
他並不奇怪爲何張三丰在這裡。張三丰爲允熥解開烏德所下的邪術之事他已經探聽到了,既然如此,他再來幫着審問也很正常。
但是張三丰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大吃一驚。“蘇冬裡,剛纔這個叫做烏德的法師已經將他知道的事情都交代出來了,你們爲何會這樣做、到底是來自哪裡,貧道都已經知曉,只是有些細節他不知道,所以貧道要再問問蘇先生。”
“可是這些細節都無關大雅,所以蘇先生不如實交代出來,即使免不了凌遲之刑,這幾日也省的再吃苦頭。”張三丰說道。
蘇冬裡一愣,隨即輕蔑的看了他一眼。烏德的法術雖然比不過張三丰,但他覺得烏德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招供,認爲是張三丰在說謊誑他。
張三丰看了他的表情就知道蘇冬裡在想什麼,說道:“實不相瞞,貧道爲了能讓他招供,使用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才能讓他招供。”
“但是這些手段太損陰德,貧道也是迫於無奈才施用。但貧道不願再次用在蘇先生身上,所以對蘇先生說了之前的那幾句話,願蘇先生不必受苦就招供。”
“比如,貧道已經知道你們都是天方教的信徒,烏德確實來自滿者伯夷;而你的祖上雖然確實來自僧伽羅,但你現在可不是僧伽羅人,而是……”
蘇冬裡詫異的看了張三丰一眼:他竟然真的已經知道了這些事情?這麼說,烏德真的已經招供了?
剎那之間,蘇冬裡也有了招供的想法。反正烏德已經招供了,他再招供也沒什麼。可是蘇冬裡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烏德招供是一回事,他招供是另外一回事,他不願意背叛了自己身後的人。
張三丰又勸了幾句,蘇冬裡只是不說話;張三丰眉頭皺了很長時間,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走到蘇冬裡面前。
蘇冬裡下意識的擡起頭看向他,可這一看他目光就落不下去了。只見張三丰不知做了什麼,蘇冬裡的雙眼很快變得無神起來,張三丰隨便問了幾句話,他一一作答。
蘇冬裡從袖子裡拿出手絹來擦了擦汗,走到一間大門前敲了敲門。
錢明林馬上推開門走了進來,看着雙眼無神的蘇冬裡,對張三丰笑道:“張真人手段高明,法力精深,下官多謝真人了。”
張三丰嘆了口氣,說道:“到底有傷天和。”
張三丰所使用的‘法術’自然就是催眠術了。雖然武當派的法術中並無這樣的,但張三丰研究法術研究了半輩子,觸類旁通自行研究出了催眠術。不過中華傳統認爲催眠術有上天和,所以他這樣說。
“張真人這是爲了陛下找到採生折割、巫蠱兩場大案的真兇,爲了無辜死難的百姓找出真正的幕後黑手,爲大明破解這兩場大案,實乃有功德的事情,就算有傷天和也罷了。”錢明林說道。
“雖說如此,但,算了,罷了。”張三丰這話沒有說完,頓了頓,又道:“錢大人好生審問,貧道暫且退下了。等錢大人審問完畢後再派人找貧道過來爲他解開邪術。”
錢明林點點頭。之前對付烏德的時候就是如此做的,張三丰先對他施展‘法術’,退出審訊室,由錢明林過來審訊,待他審訊完畢後再由張三丰解開‘法術’。只是張三丰要對這門法術保密,所以施法的過程中不允許他們看。
不過聽他提到了烏德,錢明林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這人,有些擔心的問道:“張真人,這烏德不會被您施展法術之後受不得這法術,醒不過來,成爲活死人了吧。”
允熥的命令可是讓他們都好好的活着,不能死了;若是成了活死人,雖然還活着,但允熥一定不會滿意的。即使這是因爲張三丰施展法術造成的,允熥也多半不會怪罪他,而是斥責自己。所以他有些擔心。
“錢大人不必擔心,他只是道行高深,抵抗貧道法術的時候長了些,所以被施展了法術後沒那麼容易緩過來。錢大人派人扶他回牢房,派人喂他一些米粥什麼的,過一會兒他自然就會醒轉。”張三丰說道。
“既然張真人這樣說,在下就放心了。”錢明林吩咐幾個警察將他送回牢房中,又囑咐給他熬粥。
“錢大人若是沒什麼事情了,貧道就告退了。”張三丰等着這兩個警察扶着烏德返回牢房後說道。
錢明林自然沒什麼事情了,將他恭送走;等張三丰從大門離開後,他馬上回來,開始審問。
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錢明林將審問他們二人得到的供詞語整理完畢後親自送到了行宮之中。
當時允熥正吃着早膳,因此命人將錢明林整理後的供詞傳進來先看一看,讓他本人在外書房等着。
允熥本打算一邊用膳一邊看供詞,但是他纔看了一眼就驚訝的將嘴裡的飯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