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莫莊園。
查理打着哈欠出來, 走到客廳裡,客廳四周的窗簾都還沒拉開,於是他就隨手按了按開關, 當窗簾緩緩向兩邊打開, 早晨的陽光傾瀉入客廳時, 他猛地看到自家叔叔一臉陰雲密佈的樣子, 坐在正對大門的沙發上, 他嚇了一跳,抓抓頭,問:“叔叔, 怎麼……不開窗簾?”
羅森看向查理,點點頭說:“起來了?”
查理嗯了一記, 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憑着小動物的本能, 他覺得此刻似乎不是和他說話的好時候,於是就躡手躡腳地溜了向了洗手間。
羅森挺直腰桿, 繼續沉默地盯着大門,他的手上緊緊握着手機,微微下垂的嘴角泄露了他十分不愉快的心情。
查理洗漱完後出來,看到他叔叔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坐在那裡,不由自主地縮縮腦袋, 也不敢和他搭話, 踮着腳尖悄悄地回了房間。
羅森靜靜地坐在那裡, 偶爾看一眼腕上的手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終於,門外傳來車的聲音, 那車似乎有些問題,停下來的時候就像一個垂死的老人,大力地喘着氣。他沒有動,仍然坐在那裡,等待着駕車的那位進入別墅。
莉莉絲推門進入別墅,就看到了這樣一幕,羅森穿着一件黑色天鵝絨面的長款睡袍,端坐在沙發裡望着自己,她意外地挑眉,說:“早啊!”
“你去哪裡了?”羅森平靜地問道。
“出去兜風。”莉莉絲說着走了進來,“你吃早餐了嗎?”
“你去哪裡了?”羅森再次問,語氣中隱約有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他轉頭盯着莉莉絲,“你去哪裡了!?”
莉莉絲回視他,說:“我一定要回答嗎?”
“是的!”羅森點頭,“帕斯卡給我打電話,告訴我說,那個女人逃跑了!”
莉莉絲笑了笑,說:“看來你都知道了!那不需要我說了不是嗎?”
羅森猛地站起來,憤怒地喊了起來:“不需要?你作爲我的保鏢,你去了什麼地方,我竟然還需要通過從別人嘴裡知道?還有,你爲什麼要去帕斯卡那裡?三更半夜!你是去救那個女人嗎?所以,那個女人是你放走的?”
莉莉絲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看着憤怒的羅森,沉默了一會,說:“首先,我得明確地告訴你,我並不是去救人。你口中的那個女人並不是我放走的。還有,雖然我是你的保鏢,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私人時間,我使用私人時間去帕斯卡別墅,不需要告訴你。”
羅森怒極而笑,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說:“私人時間?好,很好!你答應過我什麼,你保證了什麼,全部都忘記了是嗎?”
“不,我沒有忘。”莉莉絲搖頭,“我沒有離開你,我只是暫時出去,在我的私人時間裡,這並不是說我就違反了約定,不是嗎?”
羅森的怒氣並沒有因爲莉莉絲這樣的解釋而平靜下來,相反,他似乎更加生氣了,突然舉起了手裡握着的手機,說:“那麼,好!請你告訴我,那個男人又是怎麼回事?”
莉莉絲看着他點亮了手機屏幕,那上面有一張視頻截圖,正好是她和巴基衝進帕斯卡房間一瞬間的情景。
“這個男人,就是那個曾經來過我們別墅的僱傭兵,沒錯嗎?”羅森雖然是疑問句,但是他的語氣卻是肯定地,他極其肯定畫面裡那個黑衣男人就是莉莉絲抓住過的人,“你能解釋一下,你和他又是怎麼回事?你爲什麼會和他在一起鬼混嗎?”
莉莉絲不語,她微微皺眉,擡眼注視着眼中泛着血絲的羅森,他質問的口氣活活像是看到自己妻子偷情的丈夫,然而,她嘆了一口氣,說:“你這樣的質問,讓人會有一種錯覺,然而,你只是我的僱主,無論我在私人時間做了什麼,和什麼人在一起,這都與你無關。”
羅森盯着她,突然笑了起來,他邊笑邊點頭,說:“對,你說的沒錯,你的私人時間的確與我無關,但是,你別忘了,你拿着我給的薪水,並不只是負責我出門時的安全,也就是說你是我二十四小時的保鏢,嚴格地說,你沒有私人時間,親愛的莉莉絲。”
“原來如此!”莉莉絲點頭,“非常抱歉,現在我知道了,原來我並沒有私人時間,既然這樣,那麼我下次會注意的,尼莫先生。”
羅森沒想到莉莉絲竟然如此輕易地低頭道歉,從接到帕斯卡電話以及後來的視頻圖片之後,一直憋着的那一腔怒火驟然失去了目標,瘋狂地在胸口熊熊燃燒起來,他注視着莉莉絲,低聲說:“你是故意的,對嗎?”
“不,我並不知道我們在私人時間這個概念上,有那麼大的分歧,我下次不會了!”莉莉絲想了想,說:“但我絕沒有一點故意的意思!”
羅森沒做聲,默默地攥緊了手機,面對她,有時那無力感迫使他,迫使他做出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就像此刻。他低聲地說:“我不喜歡你和那個男人鬼混!”
莉莉絲挑眉,聳肩說:“鬼混?”
“你保證不會再和那個男人來往!那個僱傭兵!”羅森盯着她,“你能保證嗎?”
莉莉絲沉默了一會,說:“不,我不會做這樣的保證,你也沒有權利控制我和誰來往。”即便,她和巴基也許之後不一定會再有什麼交集。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連這麼一點保證你都不能承諾嗎?”羅森嗤地一笑,“所以,你根本就不覺得你做錯了什麼!”
莉莉絲搖頭,認真地說:“安娜的死追根究底,那的確因我而起,所以我對你做了保證,但是,今天,現在,你叫我做的這個保證,對不起,我沒有理由去做這樣的承諾,所以,我不能!”
羅森微微眯眼,“因爲那個男人?”
莉莉絲皺起眉頭,他的問話越發的古怪,他口口聲聲那個男人,這樣子……她不語,沉默地看着他,她並不是純潔天真的孩子,之前一直不怎麼在意羅森的情緒,然而現在他的話說到這樣的程度,她終於仔細地凝視着羅森的面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她不想看到的感情。
“回答我!”羅森咬牙問道。
莉莉絲突然笑了起來,看着他說:“你喜歡我!”
羅森沒料到她這樣說,微微一怔,旋即點頭,說:“是!沒錯!”
“你喜歡我什麼地方?”莉莉絲又問。
羅森思考了一下,茫然地搖頭,說:“不知道!”
“我害死了安娜,對嗎?即使這樣,你也喜歡我?”莉莉絲挑眉,“你確定,你喜歡我?”
羅森突然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他擡眼看着莉莉絲,“對,沒錯,即使因爲你,我都安娜死了,我還是喜歡你,喜歡到不想對你進行報復,喜歡到不願意你離開,喜歡到……”
“碰……”客廳角落裡傳來一聲架子倒地的聲音。
莉莉絲和羅森同時轉頭看了過去,就看到查理驚慌地扶起了那個置物架,然後對着他們兩人露出尷尬地笑容說:“呵呵呵,我,我只是,路過,嘿嘿,路過!”說着,就抱着頭朝自己的房間衝去。
經過查理意外的打岔,莉莉絲與羅森之前的話題沒有再進行下去,兩人逗沉默不語起來。
但是,莉莉絲清楚地看到,羅森對於自己的喜歡,並不是對於人的,準確地說,無論是人或者物,但凡他看上了,他就會產生強烈的佔有慾,而這樣的佔有慾也是最容易釀成惡果。
莉莉絲凝視着已經恢復平靜的羅森,說:“羅森,你知道,我並不喜歡你!我來你這裡做保鏢,只是爲了錢!”
“我……”羅森聽到莉莉絲毫不留情的話,不自覺地露出窘迫的情緒來,他擡眼看着莉莉絲說:“沒關係,你已經做過保證,你不會離開,不是嗎?”
“我和你永遠就只是,也只能是僱主和保鏢的關係!這樣也沒問題?”莉莉絲挑眉,看着他。
羅森眼神變幻着各種情緒,最後,他笑了,說:“對,沒問題!”說完,他整理了一下睡袍的束腰帶,“我上去換衣服,十五分鐘後,你載我去公司!”
莉莉絲看着他顧自上樓,對於他的逃避,暫時無可奈何,但是,她的經驗警告着她,提醒她必須乾乾淨淨地處理掉這件事,而處理這件事的最好辦法是斬草除根!她煩躁地摸摸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