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獵物
老實說，賈書文這一趟來江鬆，沒別的目的，就是爲了幫劉明燁，幫這位昔日兄弟一報血仇，後路什麼的，是完全沒有考慮。
哪怕一切了結之後能夠全身而退，他心裡也明白，自己難有什麼善終的結局。
爲了今天這一場，他已經把身上的銀子用了半乾，半借半騙的，還背上大把新債，幸好這個時代沒有什麼互聯的誠信系統，不然他這一屁股饑荒的，在江鬆怕是弄不到半個子。
但借了容易，還，恐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這年頭欠了大筆錢不還的人，別想有什麼好下場，他也沒抱幻想，說自己拍拍屁股就能跑到什麼地方遠遠躲着去。
所以今天來，他心裡壓根沒有什麼談和以及怕死一說。
煙塵滾滾，被流彈劃破的玻璃燈芯落了一地的碴子和火油，燒紅的星子被窗外的風一吹，漫天飛舞。
賈書文沉着眼皮，眼角鼓漲的血絲在燈影下顯得有些瘮人，濃厚的硝煙味薰嗆着他的喉嚨，奇怪的鹹鮮味在舌尖上翻滾，心臟咚咚直跳。
一左一右默默打了一晚上麻將的兩個男人早就掏出了手槍，眼裡飄散死光。
今晚整個聚財閣樓都是他的局，二十來號人，槍火裝備搞不好比夏國軍隊的一般配置還要先進，從幾扇窗戶裡同時射入的彈幕沒有任何死角，哪怕這名叫霍見鋒的傢伙號稱炁電水平在10左右，但人還能是鐵打的不成。
內臟穿孔戰鬥能力就要下降大半，心臟破了，或者腦袋挨槍子，那指定就是個死。
至少在這個時代，這還是真理。
但不知爲何，看不見屍體，他心頭就是不安定。
霍見鋒的表現太過冷靜，他明明察覺到異常卻沒有絲毫應對的舉動，甚至對於自己會找上門來，看起來也像是早有預料。
滾滾煙塵很快飄散，然而後頭看見的畫面卻叫賈書文一愣。
沒人。
空蕩蕩的角落裡是一地錯落的彈孔，玻璃、鐵塊和木頭屑散亂堆了一地，暗紅色的血液潑出三個鮮豔的紅點。
只有三個而已。
賈書文和身邊兩個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順着狼藉的地面，目光一路上揚，終於看見了七尺高處，支離破碎的圓頭十字窗。
精緻的木頭雕繪和一塵不染的光潔玻璃面像是被人從中間撕裂了一般，巨大的破口裸露處茫茫夜色和大股溼氣。
這不見了的人，也只能從那裡消失了。
見到這一場景，三人同時嚥了口唾沫。
下一秒，淒厲的哀嚎聲從窗外傳來，賈書文毫不猶豫，抓過桌底一杆膛槍衝向窗口，卻只見到一片死寂。
聚財閣樓外的大院裡，此刻沒見一點燈火，窗外樹叢被鍍上烏漆的顏色，在風中宛若一片黑海，外頭安排的七人此刻一個都沒見蹤影。
隨後又是一聲怒吼和槍響，橙色的光點照亮叢間，賈書文猛地循聲架槍瞄準，透過瞄具望去的瞳孔卻是猛得一縮。
那一瞬間的光亮下，他只看見被自己僱傭的槍手身上，大股赤色的紅潮如浪飛灑，以及一抹不規則的青藍電紋宛若星火劃過。
“砰！”
賈書文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子彈出膛瞬間拽出橙黃色的焰尾，直直咬向那在黑夜裡閃現的怪異流光。
然而同一時刻青色火花如同泉涌，在樹叢漆黑的底盤上刻下魚網狀的痕跡。
一閃即逝，隨後所有動靜和火光全部消失，那顆子彈彷彿被一張漆黑的大口吞沒，什麼都沒能留下。
“砰！砰！”
又是兩發高速推進的子彈，攜帶灼熱的空氣和火花撕開面前漆黑的海洋，賈書文身邊兩個男人同時開槍，但這一回更是沒有得到一點回應。
那兩人都是老手，知道這種時候繼續開火不是個好選擇，一來打中概率太小，二來外頭說不定還有幸存的自己人，這便住了手。
黑暗再度將臨，只有風聲的環境讓人抓耳撓腮般難受。
賈書文一扭頭，對着身邊眉紋發灰的男人說道：“老刁，再派十個人出去，燈火打足，外頭的兄弟，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體。”
那個名叫老刁的中年是這羣打手的頭，上過戰場，滄桑的臉上是一道從下巴貫上嘴角的刀疤，他微微點了點頭，正準備行動，卻兀自呆住了。
賈書文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只見漆黑的天色裡，一抹濃稠的液體順着樹叢腳緩緩滑落，隨後幾顆圓滾滾的東西順勢滾下。
一、二、三七。
賈書文眼球鼓漲，他回身提起桌邊的煤油燈甩手扔了出去，四散的火星照亮了不遠處恐怖的場面。
大股緩緩流動的血泊中，七個面目猙獰的腦袋依次滾動，在粘稠的血泊上浸潤得像是一顆顆熟透的紅果。
老刁臉上血管爆起，他一張嘴，黑黃相間的牙齒暴露在燈火下，放聲大吼：“所有人，不準出去！”
大風推開雲層，一輪孤月的白輝灑落，爲漆黑林海點上銀邊，也映出了其中一抹反射的光點。
“趴下！”
老刁臉頰泛上血色，他一個俯身飛撲將賈書文壓倒，同一時間裡，林海中那個十字形的反光點一瞬間爆射出點燃黑夜的火光。
“砰！”
屋裡剩下一人的腦袋像個西瓜似地炸開，黃棕紅三色液體和肉糜飛濺一地，身上黏糊糊一片的兩人甚至沒有噁心跟害怕的時間，他們在第一時間裡翻身滾動，飛身一躍撲出房間。
下一秒連續十幾發彈藥透過牆壁鑽進房間，撕開一個個巴掌大小的裂孔，漫天牆皮和磚碎飛舞，跟零散一地的血肉混成大團深色穢物。
這威力已經遠遠超出了一般槍火的界限。
“媽媽的，這王八蛋還是人嗎？”
賈書文狼狽的爬起身，渾身大顆的血珠滑落，手臂上還粘黏着噁心的碎肉。
他一抹臉，回頭看向聚財閣樓裡持槍拿刀的二十來人，這是自己最後的人手。
老刁的命令非常明智，這個晚上誰是獵物誰是獵手，還真不好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