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劉梅說着,給唐天明泡了茶。唐天明剛端起杯子,聞了聞茶香,就聽見外面有人喊道:“劉主任,找我有事?”
“啊,王主任,不是我找你,是唐主任找你。”劉梅就將唐天明和王虛互相介紹了下,王虛說:“久仰大名。唐主任可是駐京辦系統的名人,我經常聽到關於唐主任的傳奇!”
“啊嗬,是吧?我還有傳奇?什麼時候也說給我聽聽。不是說我敗走麥城的事吧?”唐天明遞了支菸給王虛,剛點上,抽了一口,劉梅就咳嗽了。唐天明道:“真不好意思,有女士在。不行,我們歇了?”
劉梅說:“那倒不必。少抽點。我開窗子吧!”
窗子一開,外面的冷空氣立即就鑽進來,但清新多了。唐天明問王虛:“聽說王主任到北京時間不長,成果卻相當的豐富。王主任還如此年輕,由不得我不佩服啊!”
“哪敢當?唐主任,聽劉梅說找我有事,就直說吧,只要兄弟我能辦到的,包我身上。”王虛這話一出口,就是江湖上的路子。唐天明笑笑,說:“是有些事。不過,也不需要王主任怎麼樣。其實是個項目,涉及到我們三個地方。”
“三個地方?桐山,仁義,還有湖東?還有這項目?”
“當然有。”劉梅道:“江江高鐵,王主任知道吧?”
“上次聽發改委的人說起過,好像不從桐山這邊的。”王虛彈了下菸灰,唐天明站起來道:“就是這問題。它不走桐山,是吧?我們現在要坐下來研究的,就是怎麼使它走桐山?當然也同時走湖東、仁義。”
“啊!”王虛笑着,一拍大腿,說:“這想法好!你們說怎麼着?”
唐天明就將目前得到的信息和下一步的打算,給王虛說了一遍,末了,又強調道:“這項目目前規劃還沒最後定。所以各地肯定都在瞅着。特別是那些本來已經定了要通過的地方,更是不會放鬆。但現在對於我們來說,也是難得的時機。首先,那些地方可能以爲穩操勝券,盯得不會再像從前那麼緊;另外,據我所知,這高鐵經過的沿途,就是我們要改道可能會繞開的地方,有兩個縣的駐京辦已經停止工作了。他們的人春節後也沒再來北京。有這兩點,再加上我們這次是兩個省合作,跨省爭取項目,本身的砝碼就重。在我們先期工作取得一定效果時,再請黨政領導出面,直接到發改委彙報。我想,高鐵通過我們這三個地方,是指日可待的。”
“我也覺得可行。王主任,你看呢?”劉梅問。
王虛抹了下額頭,好像額頭上有油似的,抹完後手又在衣服上拭了拭,才道:“既然唐主任和劉主任都說了,我覺得肯定可行。不過,怎麼爭?需要我們做些什麼?這點還得請兩位教導。”
“就像會說話!”劉梅道:“嘴像抹了蜜一般。不然,怎麼每天都有小姑娘跟着後面跑個不停。”
“哪有的事?劉主任可不能這麼說。這會壞了我的清名的。”王虛遞了支菸給唐天明,點上火,說:“在北京來,我可是一門心思幹工作。不像在桐山,那小地方,唉!你就是找個情人也沒法帶出去。地方太小,沒地方躲。你就是躲到賓館裡,靠不住一開門,又會碰上一熟人了。沒意思。只可惜,沒有生在北京哪!首都就是好!”
“不然怎麼叫皇城呢!”唐天明看着劉梅皺着眉頭,以爲是煙嗆着她了,就摁了煙,說:“不過,我倒是以爲還是我們那鄉下好。人少,清淨。哪像這北京,除了人還是人。整個就是一個人的海洋。”
“所以國際上才公認人口三十萬的城市,爲最宜居的城市。北京這地方適合幹事業,但不適合居住。”劉梅道:“要是我老了,就回到仁義,靠山做一幢小房子,栽花種草,聽泉彈琴。”
“劉主任還真有詩意呢!像個詩人一般!不過……”唐天明瞅着劉梅,好大一會兒才道:“聽劉主任這口氣,是在北京紮下根了。是不是……”
“哪有的事。說說而已。”劉梅臉飛紅一抹。唐天明看着,不說,也明白幾分了。
唐天明道:“其實劉主任說的,我也一直在想。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快老了,過幾年就得退下來了。退下來幹什麼呢?就是劉主任說的,到山裡找塊地方,起三間房子,自己種菜,桃花源一秀。人生至此,不亦樂乎?”
大家相視而笑。劉梅說:“中午我已經吩咐餐廳,我們下去邊吃邊談吧!”
唐天明和王虛邊下樓邊談起駐京辦撤銷的事。王虛說活該他倒黴,剛來就碰上駐京辦要撤了,真是……唐天明笑笑勸他,駐京辦說撤,目前也還只在文件上。各省也還沒發話。我們在北京,看起來是北京市發改委管着,但真正管我們的,不還是我們所在的省、市和縣?只有他們發話了,那纔是真正的“紅頭文件”。縣官不如現管,不就這道理?王虛說話是這麼講,可是說撤,可能一夜之間這上萬家縣級駐京辦就煙銷雲散了。唐天明又一笑,說都沒了,也就是最大的公平。怕就怕一部分撤了,一部分採用其它的方式仍然留着,那就造成了新的不公了。矛盾就會越來越多,問題也就會越來越突出。
是啊,唐主任果然分析得透徹。王虛沖唐天明豎了豎大拇指。
劉梅拿了瓶白酒,讓唐天明和王虛喝。自己喝果汁。唐天明問怎麼了,劉主任不是能喝的嗎?劉梅說胃不舒服,正在吃藥。唐天明想起上次元宵節看見劉梅的痛苦樣,便道:“也好。那就別喝。酒這東西不是好東西!男人喝,是沒法。女人還是儘量別喝。”
王虛聞了聞酒香,說:“唐主任這是愛護劉主任。酒還得喝,無酒不成席。女人喝酒,更見豪氣。我見過劉主任喝酒的,一般男人根本沒法比。我就喜歡這點!”
“那是從前。現在不行了。”劉梅說着,又感到胃稍稍疼了下。她趕緊拿手抵着,唐天明已經和王虛喝開了。
劉梅看着兩個男人喝酒,眼前就晃出了葉百川和宋洋來。先是葉百川,禿頂在燈光下發着光,酒杯在他的手裡,眼睛卻死死地盯着她;葉百川是個直接的人,這與他的從政風格一樣,直來直去。而宋洋,她又記起了他說的那句話:美之後,往往是破碎。宋洋喝酒其實是喜歡有情調的,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嚐。品酒的同時,他會眯着眼睛看着她,那目光裡,都是柔情,都是憂傷,都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讓人憐惜。劉梅有時覺得,宋洋就像她的孩子,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需要她的撫摸,她的呵護,她的愛……
酒品見人品,酒品見官品。酒品也見情品麼?
宋洋現在正在飛機上,還是已經着陸了呢?他見着了他的孩子了嗎?是不是會……劉梅想着,心又一疼。回過神來,唐天明正和王虛說着駐京辦系統的一些笑話。包括桐山那個前不久才突然去世的老主任。王虛聽着,似乎很專神。唐天明正說到興頭上,手機響了。他皺着眉,看了看,便接起來,只聽見方小丫在裡面哭着道:“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是吧?……不要就算了,不要……”
“說什麼胡話?怎麼了?”唐天明站起來,拿着手機到了走廊上,方小丫繼續着:“沒怎麼。你不要我了,我找別人了。好……好!再見!再……見!”
電話掛了。
唐天明感覺血直往上涌,他臉色鐵青,這丫頭,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他回撥過去,手機正在通話中。再撥,關機。他緩了緩氣,回到屋內,劉梅問:“有事?”
“沒有。是我那孩子。”
“在湖東?”
“在音樂學院。別管,我們喝!”唐天明與王虛碰了下杯子,這酒卻不像剛纔的酒那樣香了,吞下去時,有些灼人。酒是心情,一點不錯。唐天明想這丫頭,到底……不行,得過去看看。既然要過去,就得先結束這邊與王虛的戰鬥,他提議放了個雷子,然後又告訴王虛,要儘快與縣裡聯繫,最好最近我們兩個省一塊,給發改委打報告。我們各地也得通過方方面面的關係,做些疏通。
王虛說當然行,我馬上彙報。
唐天明本來準備走了,但不知怎的,又問王虛道:“聽說王主任最近正在與京匯談合作?”
王虛一怔,支吾道:“是啊,是啊!沒怎麼談,只是有個意向。”
“啊,好,好!我只是問問。我們跟京匯談了快兩年了。劉主任,我得先離開了,那孩子看來情緒有點……我得過去看看。”唐天明向王虛道:“不好意思了,下次我專程請王主任,咱們好好喝一回。”
出了門,發動了車子,唐天明又打方小丫的手機,竟然通了。他問方小丫到底怎麼了?方小丫沉默了會,說:沒事。喝了點酒,有點糊塗。現在好了,正休息。唐天明說我正在路上,馬上過來看看。方小丫說不必了,我已經好了。你如果來,我就離開。唐天明嘆了口氣,問:是不是生叔叔的氣了?方小丫說沒有。唐天明就道:那就好。真的不需要我過去看你嗎?方小丫態度堅決,說不需要。唐天明也就只好作罷。他開車回到湖東駐京辦,胡憶一見他回來,就道:“唐主任,真的有麻煩了。”
“什麼麻煩?”
“縣裡打電話來,說開發區可能有十幾個拆遷戶突然消失了。他們懷疑是不是進京上訪了。”
“有這事?”唐天明馬上拿起電話,打到縣信訪局,信訪局說的確有這回事。十二個人,前天晚上離開湖東的。這些人,去年就開始爲拆遷的事不斷地找政府,也到省政府上訪過。不過,最近,情緒好像都很穩定。這次“兩會”維穩,就沒將他們作爲重點,只是叮囑村裡和開發區多加註意。哪知道,就沒見人了。而且是十二個。我們到火車站查詢了,也沒見人。是不是到北京了,也不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些人的突然離開與拆遷有關聯。唐天明說那現在還不能判斷他們是不是到北京了,是吧?那豈不是叫我們……好,不說了,將相關的拆遷情況傳過來,我們也好了解下。
開發區拆遷,唐天明也不是一點不清楚。但也不是全部清楚。對開發區,自從宗仁說了要他過去的話後,他也格外重視了些。拆遷,現在是個全國性的問題了。網絡上,今天是甲地因爲拆遷而羣體上訪,明天是乙地因爲強拆而****,甚至還出現了千人在政府門前下跪阻止拆遷。凡此種種,唐天明也很難說得清其中的是是非非。作爲駐京辦主任,那就只有一條,按照縣委政府的要求,先執行,再討論。那這十二個人,是到了北京?還是壓根兒就沒到呢?
唐天明問胡憶:“冷主任呢?”
“到北京火車站了。”
“那有什麼用?人山人海,你能守得住?”唐天明道:“打電話讓他回來。立即回來!” 最後的駐京辦42 方小丫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