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會有1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林曦多是回值班室睡覺,偶爾的看一看帶來的小說。這天,她仍像往常那樣,準備小睡,就見姚桃探頭進來,“有人找你,‘女’生。”
這個姚桃對她很客氣,她亦如此,當下微笑着說聲“謝謝”。
出來,見那‘女’孩有點面熟,但並不認識。
方舒直接上前,很大方的自我介紹:“林小姐,我叫方舒,我們見過一次,那次小祁總感冒……”
林曦恍然想起,原來是那個聲音好聽的短髮。她便微微一笑:“你好,方小姐。”
方舒看她只安靜的等她下文,也不急也不躁。她站得很隨意,但腰背‘挺’直,身上穿的不過是簡單的一件黑T恤,卻明顯的比一般人看起來婀娜出挑。“這個是小祁總讓我給你的。”
林曦打開盒子,竟是一隻淡金‘色’的手機,又小又薄,十分‘精’致。她很不解,擡眼看看方舒。方舒擡腕看錶,“再等5分鐘,他會打過來。”
“林曦,顏‘色’喜歡嗎?我特意挑給你的,獨一無二!”
林曦啼笑皆非:“我要這個幹什麼?你跑哪兒去了?沒事閒得無聊,做這種事!”
“那天我找你,你值班,害我想說話說不出來,憋死我了!”林曦聽出祁秋離仍是很興奮的口氣,絲毫沒被她的冷水潑到。“你猜我在哪兒?嘿!你肯定猜不到!我在香港!林曦,掙錢太容易了,你根本無法想到,那是多麼的容易!”
林曦聽到“香港”兩個字後,別的什麼都聽不進去了,她急急的叫了聲“秋離”,“我要你幫我找個人!她叫何淑蘭,她以前在香港有公司,做‘女’裝的。”
方舒詫異的看看她,林曦絲毫不覺,她繼續急促的說:“她丈夫叫滕密,藤椅的‘藤’去掉草頭,秘密的‘密’,也是生意人。他們現在搬到加拿大了。我要找到他們,你幫幫我!”
祁秋離聽出了她的迫切,他有些好奇,更多的是得意,遂一口應下:“沒問題!你把手機隨身帶着,我一有消息,立即通知你。”
林曦就覺千斤重擔一下消散,她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一疊聲的感謝祁秋離。祁秋離沒見她如此失態過,一時倒忘了再說其他,單沉浸於英雄救美的自我滿足中。
紹鑰揀了一小碗荔枝,衝林曦一招手:“曦子,我跟你說件事。”林曦心裡猜到他要說什麼,但不去不好,遂含笑點頭。
“曦子妹妹,你知道的,我們家的規矩,做弟弟的,被哥哥打了白打,做侄子的,要是給叔叔打了,更是白打。你對小七這麼好,就不能給他樹敵呀。”他看林曦臉上沒什麼表情,便一轉口氣,“去看看他吧,15天了,他沒出過那個‘門’!”
紹韓知道林曦會來,但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他的那個顆心才真正落到原處。
紹鑰把小籃子遞到林曦手上,“我就在屋裡,那兒是落地的玻璃,什麼都看得見……”
林曦其實不再怪他了,但看見了,總有點不得勁兒,然而既然來了,也不能掉頭逃跑。她上前兩步,還離着一大截,夠着將那籃點心水果放在太陽桌上。
紹韓銘記紹鑰的兩字真言——“示弱”,眼睛看她一下後又垂下。
林曦等了半天,看他一點動靜沒有,反而楚楚可憐的好像他纔是受害人,再想着鄴琯還替他找她媽,好像她怎麼欺負了他似的,心裡有點冒火氣,但又不能發,遂既棉裡藏針,又隱嘲暗諷的說:“紹韓,我記‘性’不好,過去的事我早忘了。如果你還抓着不放,還這樣人比黃‘花’,那我就成了罪人了,我跳黃河也說不清。”
紹韓仔細聽她的每一個字,抓住她的核心意思,再從紹鑰教他記下的那些的話中找出對應的句子。
“不,不是的。”他站起來。
林曦下意識的往後一退。
紹韓呆了一下,忙又坐下。林曦看他臉上呈現出難受的表情,這表情不像以往只是一閃而過,它們實實在在的留在了他的臉上,好像刀鋒劃過的傷痕,一時半刻不能痊癒。她趕緊故意的左左右右活動活動腳,好像剛纔的後退也只是一個無意的舉動。
“最近公司不順,好多人覺得我指錯了方向,害他們吃虧,天天找紹鑰吵。”
林曦從未聽他說過生意上的事,有些納悶,再回想紹鑰能吃能笑,不像有心事,正要鄙視,忽又想起她問候尹蓁莞時,她嘆了一口氣,說最近事多,侄子們總是來,害她又請了兩個保姆。
“其實我以前也是這樣,他們沒人喜歡跟我說話,也沒人願意跟我在一起。我總是一個人坐着,從太陽升,到太陽落。這怎麼關你的事?只是他們忘記我從前的模樣了。”
“那天我害怕你走,我怕你也和他們一樣,不跟我說話,也不跟我待在一起。林曦,你沒有白領我的情,你都還給我了,你陪着我,跟我說話,沒人對我這麼好。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爲什麼就不想理我了呢?是我哪裡讓你誤會了嗎?是你父母討厭我嗎?我可以不去你家的,我不會要更多的,只要你還像現在這樣陪我說說話,就像現在這樣,就夠了。”
林曦總覺得他說的話有點不像他說的話,可他就那樣坐着,眼睛看着她,語調平平的,語速慢慢的,確是他在說話,唯一不同的,他的臉不是沒有表情,他很難受,任何人都能看出的難受明明白白的鋪在他臉上,從眼角到眉梢,從鼻樑到嘴角。她看着那一種難受,她的心也充滿了難受。
她油然覺得了自己的自‘私’,她爲了蘇哲,她想盡快了斷與他理不清剪還‘亂’的關係,她一刀斬下,卻不曾想,他其實是會痛的。或許他對別人冷酷無情,但他對自己,不能說不是溫柔的、眷戀的、從不拂逆的。
她無法說出那三個字,不自覺的她走近桌子,將籃子裡的點心和水果一一取出來,還有那杯水,連蓋子她都打開了,整整齊齊的放在他面前。她用行動向他道歉。
紹韓找不出對應的話來,他仲怔了一會兒,意識到她的舉動是前面的話起的作用,他與她之間已經破冰,於是決定繼續把後面的話說完。
“我知道你要嫁給蘇哲,不要緊,我不會防礙你的。我做你的哥哥就好。你不要不理我,就好。”
林曦的自責愈演愈烈,她在桌邊坐下,推了推碟子,“吃點東西吧,是蓁莞做的,很好吃。”
紹韓覺得她已經不怪他了,但不聽她親口說出,他就是不能相信。在林曦眼裡,他便還是那一臉難受的、可憐巴巴的模樣。林曦忍了半晌,看他還是半點不變,實在忍不下去,只得硬着頭皮開口:“你的手好了沒?”
紹韓便伸出手來給她看,好是長好了,但咬痕清楚仍在。林曦有點心虛,忙道:“我知道外面有種消疤痕的‘藥’,我找來給你塗塗。”
紹韓搖頭,一邊把手收回去。林曦本想問,要出口時又硬生生嚥住,今天這紹韓變了個人似的,特別會說話,萬一他回句這是你咬的我留個紀念之類的,實在是大家都難堪。她正思量怎麼讓他回覆面無表情,就聽他說:“我想留着,提醒我今後別做那樣的事,那天你嚇壞了,我一想起就難受。”
林曦看着他的臉,也愈發難受。她拿起一塊酥餅,遞到他手上:“吃吧……”
紹韓拿着不動,還是盯着她,林曦恍然明白他必須要等到她的一句話,她光想用動作來表達是不行的,意識到這點,她心裡既憐惜又感動,於是她回望他琥珀‘色’的眼眸,很鄭重的說:“紹韓,只要你願意,我永遠都會陪你說話,陪你這麼坐着,當你是親哥哥一樣。”
此時正是陽光最烈的時候,頭頂的那棵櫻桃樹雖枝繁葉茂,但仍有碎碎的金光從縫隙裡篩選下來,微風輕撫,那碎金便跳躍不定,恰在此刻,恰有一枚落在林曦的眉心。紹韓凝視着那一點金斑,只覺出生爲人真有無窮的美好,這一種心念隨即漫延到他的眼眸中、他的面孔上,於是,林曦看到了她從未見過的他的無比燦爛的微笑。
從未有過的放鬆令紹鑰一沾枕頭便睡死過去,以至於尹蓁莞拼命的左搖右晃才把他‘弄’醒,“有個人帶着紹檢在樓下,非要見你。”
紹鑰一‘激’靈,立時爬起來,驚惶的問:“小七怎麼樣?”
“沒事,不過好像嚇着了,臉‘色’不好。”
紹鑰急急套上睡衣,連奔帶跑衝到樓下,衣帶還未繫好。果然是肖凌。他立時一指書房,三人魚貫而入。
紹鑰上下打量一下紹檢,扭臉問肖凌:“說說經過。”
“大概他從夫子廟出來就被人盯上了,但到了光華‘門’才動手,四叉路口那兒,先是直行車子過來,然後是左拐的車子,時間掐得很準,要不是我開你那輛德國車衝上去擋一下,他的車包餃子了。我帶他下車後,還有一輛車追過來,幸好這一片我做功課了,鑽了小巷子,否則,連我也掛了。”
紹鑰眉峰緊鎖,半晌不出聲。
肖凌想想,又說:“那些人車技很好,但身手好像不行,我們進小巷子,就沒人追了。不過,他們的定位和配合真是沒話說。”又回頭望着紹檢笑:“小兄弟,你可真是閒不住呀,我要是你,肯定哪兒也不去,什麼能有命重要呀!”
紹鑰聞言暗責自己大意,不該放他出去,他以爲沒事了,但還是有人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