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樹枝頭已然冒出了一些嫩芽,子悠站在樹下,直直地望着枝頭。“晗墨哥哥,別忘了我的金心吊蘭。”
“恩。”顧晗墨坐在樹下,對着面前的殘局淡淡笑着,“笑兒,這一局要如何下去?”
子悠回首而笑,“晗墨哥哥,笑兒也不知道。可是小兒知道一旦陷入殘局,便很難抽身呢。”點起了腳尖,伸手摺下了新芽相伴的樹枝,子悠淡然而笑,“晗墨哥哥,這一局便算了吧。”
顧晗墨輕笑出聲,“也罷了,輸給笑兒的棋局也不差這麼一回了。”說完便歸置起散落在棋盤上的黑白棋。
在逍遙王府中已然度過了兩月,冬天已漸漸離開,堆積層疊了一個冬天的白雪也漸漸融化不見,小小的院子之中滿是融雪的溼潤。春天臨近,每日清晨,花枝上已然佈滿了露水。
初春的日子裡,天空總是格外的晴朗,子悠仰起頭,手中還捻着那枝丫玩轉着。天空蔚藍如斯,飛鳥劃過,牽起嘴角的一抹笑。
這兩個月來,晗墨哥哥每日不過是教她對弈,讀書,樂理。每樣東西子悠雖非得心應手,但也有些基礎,在顧晗墨眼中已經實屬難得。而現在,晗墨哥哥沉溺於與子悠對弈,每輸一局,便是輸了一盆金心吊蘭,子悠便跟隨着樂在其中。
“聽說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責罰了那個叫青璇的才人。”顧晗墨坐在那兒,喝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送來的清茶。
青璇?子悠看着顧晗墨,不禁詫異,“晗墨哥哥很關注青璇姐姐呀。”
“呵呵。”顧晗墨放下了茶杯後向子悠招了招手,子悠笑着跑過去鑽進了他的懷抱。“注意此事,不過是因爲你一直提起青璇才人。上次你私自將她帶出的事,似乎此時被皇后娘娘知道了。”
“恩?”子悠驚愕,上次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快三個月了,皇后娘娘只怕早就知道這件事了,若要責罰早就責罰了,怎麼還等到現在?
“你要去看看她嗎?”將子悠抱上了大腿,顧晗墨將頭枕在她的發間。
青璇不過是個才人,皇后完全沒有必要去針對她什麼,像她私自把青璇帶出宮這種事,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其實他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而現在……
“皇上怎麼說呢?”
“皇上說任皇后處置。”
皇后本爲後宮之主,皇上將此時交與皇后無可厚非。青璇先是裝病不肯與皇上就寢,再者平日便默默無聲,全然不被皇上所知,只怕此次凶多吉少。宮廷之中少一個兩個才人也沒有什麼可以驚訝的,只是……皇后到底爲何要針對青璇呢?
“有人幫青璇姐姐求情了嗎?”
顧晗墨埋在子悠的發間,輕輕笑了起來,“被皇后責罰的人,只怕連淑妃娘娘都很難出口求情,況且此次罪名是私自出宮,實在是沒有人能擔待的。”
子悠細細回想起來,能坐上皇后之位的人,必然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責罰這樣一個小小才人,必然是想要引出什麼。而皇后最大的敵人,不就是——淑妃娘娘!思及此,子悠便想起了當日在華漢宮看見的魅歌!驀然間,一切似乎已經明朗。
“青璇姐姐既然是因爲笑兒才受罰,笑兒自然要去看看。”子悠打定了心思,便欲起身。顧晗墨一下子圈住了她,讓她穩穩地坐在他的懷中。
“此時不方便,明日再去吧。”
“好。”不知道爲什麼,對着顧晗墨,子悠總是顧及太多。就像當初……無論如何都下不了狠心去陷害他與青璇,然後拖累淑妃娘娘吧。小小的手貼上那雙圈住自己的白皙柔軟的手,輕輕地描繪着他纖指的線條。晗墨哥哥,子悠捨不得你離開……
“笑兒在想什麼?”
“在想晗墨哥哥什麼時候把欠笑兒的金心吊蘭給送來。”子悠扭着身子轉了過去,用側臉在顧晗墨的臉上蹭了蹭,“晗墨哥哥,你告訴笑兒實話。”嘟着小嘴,子悠撒嬌地晃了晃身子。
“什麼?”
“皇上爲什麼會同意晗墨哥哥當笑兒的教書先生,我聽阮鳶姐姐說,皇上本是安排了國子監的老爺爺來教笑兒的。”
“呵呵。”刮過子悠的鼻樑,“笑兒想要那個迂腐的小老頭來教。”
“不要!”一把抱住顧晗墨,“笑兒喜歡晗墨哥哥。”
“晗墨哥哥也不忍心笑兒被那小老頭摧殘。”聽了此話,子悠便和顧晗墨一同笑了起來。
冬末春初,綠意萌發,院中依舊清涼,子悠窩在那暖暖的懷中,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顧晗墨說着話。
飛鳥啼鳴,劃破天際的靜謐卻是難以擾亂這院中的一片安逸。
時隔兩月,子悠在顧晗墨的帶領下又回到了皇宮內院。才人的院子本是在宮中東南角,離子悠走的南門不是很遠,只因青璇現在被皇后追究責罰,所以被關進了東北角冷宮旁的靜思院。
一路走過去,子悠兩腿發軟,都快要趴在地上了,顧晗墨只能苦笑,“笑兒,真的不會走路了。”
“那還不是晗墨哥哥寵的,晗墨哥哥一直抱着笑兒,笑兒就不會走啦。”子悠無奈,回過頭看看,這一路要穿越整個皇宮,現在也已走了一半路程,以她此時的體力,哪裡受的了。
顧晗墨如期般一把抱起了子悠,“若是笑兒不會走路了,晗墨哥哥要豈不是要抱笑兒一輩子了。”
子悠一愣,一輩子……對她,是個太過遙遠的詞吧。雖是如此想,子悠還是笑了起來,“笑兒喜歡被晗墨哥哥抱着,既然如此,晗墨哥哥就抱笑兒一輩子吧。”說着還學着顧晗墨的樣子,彎前起了手指,刮過了那高高的鼻樑。
“呵呵。”清清淡淡的笑聲伴着子悠銀鈴般的笑聲,在空蕩的宮道之上來來回回。
走到靜思院,顧晗墨推開了門,子悠便向裡看了看。枯枝交疊,院中的植物已然哭死頹敗。清靜的院子裡擺着一張藤椅,似乎剛剛還有人坐着。顧晗墨抱着子悠走了進去,還未走到屋前,從旁邊的側屋裡便走出了一個人。此人面色慘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見到了顧晗墨和子悠,驚訝之餘連忙作禮。
“青璇見過王爺。”
看着眼前無精打采,已然沒有三月前的樣子,子悠雖有驚訝,但也深知宮廷驚變的力量,不禁輕聲道,“青璇姐姐,你怎麼了?”
帶着秋日悲涼的一抹笑容,看的讓子悠皺眉,“莫小姐來了。”
當顧晗墨剛把子悠放下來,子悠便跑了上去,拉着青璇的袖子,有些哽咽起來,“都是因爲笑兒任性才害的青璇姐姐這樣的。”
青璇並未說話,她就站在那裡,眼中帶着一種類似乞求的神色直直地看着院門口。眼中本是微弱的神采霍然間湮滅暗淡。子悠回頭,便看見顧晗墨一抹越過院門的青色衣角。
“青璇姐姐。”子悠搖了搖看着顧晗墨離開微微出神的青璇,“青璇姐姐。”
“恩。”恍然回神的青璇低頭看向了子悠,慘淡一笑。
“青璇姐姐想過爲什麼會這樣嗎?”看着青璇不理解的樣子,子悠不禁笑了起來,“想過爲什麼皇后娘娘要隔了三個月纔來處置你嗎?”
青璇搖了搖頭。
“是因爲淑妃娘娘啊,皇后娘娘是想要牽扯起淑妃娘娘呢。”看着青璇茫然的樣子,子悠繼續道,“那青璇姐姐甘願做一個犧牲品嗎?”
青璇猶豫了一會,才又搖了搖頭。
“呵呵,那就不能像這樣聽天由命啊。”
“那我該怎麼辦?”青璇蹲下了身子,仰視着子悠。
子悠聽到此癡癡笑了起來,聲音清脆動聽,“這個問題要青璇姐姐自己想啦,笑兒會去皇后娘娘那求情,可是以後的路還要青璇姐姐自己走啊。”說着,便站了起來。“青璇姐姐可要好好想想這個問題呢。”緩步離開,走過幾步,回首而笑,“現在魅歌姐姐都已經是容華,青璇姐姐就沒有想過也要得到相同的榮耀嗎?”頓了一下,子悠又道,“在宮中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呢。”說完,便轉身直直走出了院子。
院外,顧晗墨背靠着深紅的宮牆,青衣翩翩,長髮飄揚,繫住髮絲的白綢帶舞動起來,一副遠離塵世的模樣,這不禁讓子悠輕笑。顧晗墨被笑聲吸引轉過了頭,看着子悠的笑顏不禁也笑了。
子悠跑了過去,咯咯笑着,“晗墨哥哥,你剛纔的樣子和溪靜哥哥很像呢。”
顧晗墨笑着撩開子悠額前被風吹亂的發,“這樣不好嗎?”
“哈哈。”子悠張開手臂等着顧晗墨將她抱起,“晗墨哥哥仙風道骨的樣子笑兒不習慣呢,笑兒還是喜歡凡間的晗墨哥哥,”
“那我一定爲笑兒沉淪凡間。”顧晗墨抱起了子悠,輕輕地將額頭嗑上了額頭。
爲了她而沉淪凡間,子悠圈着顧晗墨,心中溫暖流淌。
晗墨哥哥,我也願意爲你沉淪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