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車之上走下, 子悠一擡頭便看見了站在門前等着自己的顧晗墨，帶着美麗的笑容慢慢地走了過去，每一步是如此想要輕快但是卻是依舊沉重。“晗墨哥哥。”走到他的面前, 仰着頭輕輕地說着, 燦爛的陽光在他的臉上附上了濃重的陰影, 那雙美麗的眼睛之中包含的便是滿滿的柔情, 他, 依舊是如此吧。
“累了吧，進去休息一下。”就好像當初一樣，顧晗墨很是習慣地拉起了她的手, 牽着她走了進去。
那隻緊緊握住自己的手，真想希望……
“晗墨哥哥, 爲什麼要笑兒來這？”
“靜修, 況且……況且笑兒回來以後還沒見過溪靜吧, 他一直再說想你呢。”依舊是那麼熟悉的動作，那彎彎的食指輕輕地刮過了鼻樑, 子悠的笑就凝固在了臉上，而眼中卻是帶着淡淡的憂傷。
“晗墨哥哥就不怕梧桐姐姐擔心麼？”不可否認的，子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很不是滋味，濛濛的疼痛就好像有一個墜子隔着一個木板狠狠地敲着自己的心一樣。
“不會, 她不會……”顧晗墨看着子悠, 驀然有些惆悵地道, “一晃眼, 笑兒都長這麼大了。”
呵, 歲月本就從來不饒人，揚起了頭, “晗墨哥哥難道不希望笑兒長大麼？”
他的笑，是溫柔的，卻突然也蒙上了一層不易讓人察覺的悲傷，勾起的脣角僵硬地在臉上讓子悠不禁有些苦笑了起來。
“晗墨哥哥怎麼從來沒和笑兒說過梧桐姐姐是西華公主？”子悠向前走去，大雄寶殿的金額就在眼前，她一步一步走近，心中千萬思緒。
佛，你是否能知道我們之間的無奈？
佛，你是否能聽見我們的哀嘆？
佛，你是否能讓我們都幸福？
心中默唸，卻不知道佛到底能不能知道。若是聽見了，那便祈求讓他們最終都能幸福，能在無數無奈之後能夠不再疲倦地如此下去。
“梧桐不是西華公主。”顧晗墨的聲音不響亮，就在子悠的耳邊迴響，自他口中呼出的氣便在她的耳郭出圍繞着，盤旋着。
鳳泣梧桐不是西華公主？這怎麼可能，衆人皆知西華公主嫁給了逍遙王爺礙…“她……”
“毓秀才是西華公主，梧桐只是她的護衛。”顧晗墨似乎從她的眼中看出了她的迷惑繼續道，“當初我是在西華和梧桐還有毓秀一起長大的，毓秀一直想要撮合我和梧桐，而這次……她本身就不想嫁來況且所有一切其實都是安排好的，哪有她可以選擇的餘地，所以她就……”
所以說……一切只是一場可笑的鬧劇？子悠的苦笑再一次蔓延，可笑的是爲了這場鬧劇，晗墨哥哥娶了梧桐而自己更是嫁給了月冰魄，這樣的事實是不是可笑而又殘忍了一些。毓秀不願嫁給晗墨哥哥並且還一心想要撮合晗墨哥哥和鳳泣梧桐，怪不得，怪不得她每次面對自己的時候都充滿了敵意，管不得她後來看見自己的時候還要責備自己……
“那晗墨哥哥準備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站在大雄寶殿之前，顧晗墨站在子悠面前，落下的影子讓子悠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然而……那雙眼睛依舊明亮。
“梧桐姐姐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依舊是如此的回答。
“你們來啦。”從大殿之中傳來的聲音，讓子悠和顧晗墨皆是扭過了頭，莫溪靜帶着純然的笑容一身青衣自裡走了出來。子悠先是一愣，起先並沒有認出他是莫溪靜來，畢竟此時的他多了一份滄桑與幾分豁達，從當初仙風道骨的樣子一下子蛻變成了此時看破俗世笑對天下的樣子。他的笑不明媚，但卻是帶着真實，不禁讓子悠心中一動。
“溪靜哥哥。”
“笑兒，不見許久都長這麼大了。”莫溪靜笑着伸出了手揉了揉了子悠的長髮，遂又看向了她身旁的顧晗墨，“方丈已經打掃乾淨了，你們的屋子就在後面，隨我來。”
“好。”擁着子悠，不去理會莫溪靜的神色，顧晗墨就笑着穿過了大雄寶殿徑直走向了後院。後面的院子子悠曾今來過，就在多年之前，她曾經來過這個地方，那時候莫溪靜在看一盤殘局，而此時樹下依舊放着一盤殘局，只是不知道還是不少當初的那一盤了。
“最近身體可好？”
“都是老毛病了，只是一直咳嗽而已。”莫溪靜走在前頭不急不緩地說着，等走近了一處屋子他便停下了腳步，指了指，“這便是方丈爲你們準備的屋子，暫住在此處便好，需要什麼和小沙彌說就好。”
“那溪靜哥哥住哪裡？”子悠看着他輕聲地說着。
“我住在另一頭，那裡被陽有些潮冷。”莫溪靜就好像不是在說自己住的屋子一般，格外輕鬆地說着。
有些潮冷？這樣纔會導致他自從當年大病之後一直都身體不好的原因吧。子悠驀然拉住了本欲離去的莫溪靜的袖管，在他轉過身的時候柔柔道，“溪靜哥哥也搬來這裡吧，太潮冷了溪靜哥哥會生病的，況且……晗墨哥哥也會希望溪靜哥哥來這裡住的。”說着扭頭看向了本在觀賞一邊花草的顧晗墨，“晗墨哥哥，你說是不是啊？”
“恩。”回過了神愣了幾秒之後，顧晗墨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莫溪靜並不發表任何評價地點了點頭。
“晗墨哥哥都說了，所以……”擺着一副可憐模樣的子悠最終得到了莫溪靜的屈服。
“好，我去整理一下。”
看着莫溪靜的背影，子悠心中嘆息，其實她還是多情的，無論是處於愧疚還是關心，她始終是無法在面對這樣情況的時候對此置之不理。難道是自己變了麼，苦笑地同樣看向了一邊的花草，在這個世界這麼多年，她的確是變了許多，許許多多呢。
愛的人終於在自己看清了事實之後不愛了，明明不愛哭的人卻是哭了許多次，明明從來不憐憫的人卻是越來越容易心軟起來。
“晗墨哥哥，我們今天喝酒吧，和溪靜哥哥三個一起。”走近顧晗墨，子悠輕聲地說着，“我們好久沒有在一起喝一杯了呢。”
“好。笑兒說什麼便是什麼。”
依舊是如此的回答，他的寵溺似乎已經到了無可超越的地步，只是……正是因爲這份難以讓人釋懷的寵溺而讓她無法自拔地沉溺在了這份情感之中，可是，可是他們卻從未許下任何天長地久的諾言，許不下，不能許。“晗墨哥哥，你喜歡笑兒麼？”
“當然喜歡。”
“那晗墨哥哥愛笑兒麼？”
“當然愛。”
“那晗墨哥哥對笑兒的愛怎樣的愛呢？”子悠仰着頭，她的鼻樑離顧晗墨的下巴很近，她輕輕地嗅了嗅，淡淡地笑着，然而此時顧晗墨除了用那雙明亮美麗的眼睛看着她便沒有再說什麼。
面對着沉寂，子悠悄然又出聲問道，“那晗墨哥哥知道愛是什麼嗎？”
“什麼？”
“愛是天堂。”
“天堂是什麼？”
“天堂是夢。”
顧晗墨就緊緊地抱着子悠，在聽見子悠的回答之後便緊緊地抱着她就好像怕她一下子消失一般，將臉埋在了她的長髮之中，顧晗墨帶着深情支支吾吾地說着什麼。
摩擦的溫度自肩頭傳來，子悠很是清晰地聽見顧晗墨說道：“笑兒，我真的愛你，真的真的很愛你。”
我把晗墨哥哥當做笑兒的天堂。天堂是什麼？天堂是夢。猶記第一次這麼說的時候是在逍遙王府之中，她開始慢慢地疏離晗墨哥哥，可是卻依舊是心疼地如此說着。她其實想說晗墨哥哥是她心裡獨一無二的人，是最愛的那個人，可是……卻一直都沒有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說不出來，這樣承重的話她說不出來。“愛，最愛，獨一無二的愛”每一詞都是這樣承重，她負擔不起，她可能比西門殺那樣朝不保夕的劍客更加沒有能力去說出這樣的字眼來。
感受着顧晗墨在自己耳邊輕聲呢喃之後遺留下來的暖暖感覺，子悠笑着看着天空之上的驕陽。它是那麼驕傲地在天空之上睥睨着所有的人，它的光芒鋪撒下來是衆人無可躲避的，它高高在上卻是始終無法理解人間的喜怒，所以它從未改變過它傲慢的姿態。
陽光有些刺眼，子悠伸出了手去遮擋，透過指尖的縫隙看去，在不遠處的角落，莫溪靜就站在那裡，手中拿着幾本書，他臉上的笑那麼深刻，卻如同哭一般。望着他，子悠保持着臉上的笑，衝他眨了眨眼間，他就好像猛然意識到什麼般，有些蒙地拿着書走到了他們的身邊。
“方丈那裡已經準備好了，你隨時都可以過去。”帶着些沙啞的聲音就在子悠的面前飄蕩，最終消失在了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