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等人進去通報, 子悠便徑直闖了進去。這黃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轉了半天子悠也沒有找到月冰魄的影子, 倒是跟在她身後的管家帶着一羣家丁跟在身後氣喘如牛連連在那大喊, “姑娘, 你這是做什麼！快停下……快停下！”
“怎麼了？”很是輕浮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子悠驀然轉過了身, 一把抓住了他。
“玉狸，月冰魄呢，月冰魄人呢？”看着玉狸長着嘴要回答的樣子, 子悠又毫不猶豫地說道，“你馬上帶我去見他！”
被拖拽出了很遠, 玉狸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哎, 哎，那個怎麼了啊, 怎麼這麼急？”
“你快帶我去見他！”
“可是，可是……”玉狸費了好大的勁才鬆開了子悠拽住他衣服的手，最後一遍拉着衣服一遍很無可奈何地說道，”可是就算要找他，也不是走這個方向啊。”
猛然意識到自己慌亂無措的樣子之後, 子悠只得嘆了一口氣跟在了玉狸的身後。
“發生什麼事了, 讓你這麼急地去找他, 我還從來沒見過你現在這個樣子過呢。”玉狸一副少爺樣子, 打開了摺扇優哉遊哉地扇了起來。
“玉狸, 你能不能快點！”瞪着眼睛橫了一眼玉狸，而玉狸見自討沒趣之後只得尷尬地收起了扇子, 加快了腳步。
月冰魄喜歡清靜的癖好子悠自然清楚，所以當玉狸帶着她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個很是冷清的院子時，她也沒有覺得很奇怪。
“冰魄，有人來找你了。”玉狸大大咧咧地朝裡面吼了一句，過了片刻裡面才傳來月冰魄很不在意的聲音。
“除了你還會有誰？”
玉狸顯然對月冰魄的回答很不滿意，所以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屋子門前，然後朝子悠招了招手，示意她藏起來，而子悠現在心急火燎的哪裡還有心情和他一起玩這樣的遊戲，於是急急忙忙地就越過了玉狸走了進去。
月冰魄依舊是老樣子，無聊的時候會獨自下棋，他慢慢地擡起了頭，看見子悠顯然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我來，是想求你，求你救救顧晗墨。”
月冰魄手中的黑子“咚”的一聲落在了棋盤之上，而月冰魄的臉色則是變了一遍又一遍，最後他淡淡道，“你回去吧。”
“月冰魄，我從未求過任何一個人，現在我求你，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吧。”
子悠在玉狸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竟是“咚”的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月冰魄，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也知道我沒有什麼資本去要求你，可是……可是我只是想求你，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看着眼前的一切，那雙格外明亮的眼睛驀然黯淡了一份，而子悠在玉狸的攙扶下站起來後則是依舊在苦苦哀求着，“我……我求你，救救他，無論讓我付出什麼都可以，求你救救他。”
一聲一聲，子悠的話就好像一把把利刀一般割裂了月冰魄淡然的神色，可最終他依舊是帶着苦澀地笑了起來，“我本以爲會是梧桐來求我的，沒想到……竟然會是你。”
對於月冰魄的話子悠先是一愣，心中自然是劃過了一絲不舒服的感覺，然最後只得扯出了一個笑，“因爲他對我要重要的多。”
“你把他當做什麼呢？”
看着月冰魄突然來了興趣，子悠回答的格外的認真，“他是我的夢。”
“美好卻容易破碎，卻是生命之中必不可少的。”月冰魄笑着轉過了頭看向了眼前的棋局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而他則是慢慢道，“那麼我呢，你把我當做了什麼？”
面對這樣的問題，子悠一時語塞，她從未去思考過這樣的問題。眼前的人和她相依相伴了許久的時間，可是她卻是說不出到底把他當做了什麼。說是當做墊腳石吧，可是她卻當初的種種行爲而感到愧疚過，而在當自己無處可去的時候，她竟然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個承載了許多記憶的鳳陽，那個似乎永遠沉寂的紫竹林。事實上每一次傷害似乎都是無可奈卻是不得不爲的，如此……“你是我的枕頭。”
“枕頭……”月冰魄對這個答案似乎有的格外多的深究，所以在沉默了許久之後，臉上帶着莫名的笑容轉過了頭，“堅實的存在，卻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並且……有時候是憑藉着枕頭纔會有夢的存在。”
是這樣吧，事實就是這樣吧，其實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然而當子悠看着月冰魄頗是無奈的笑容時，久違的歉意慢慢地爬上了心頭，“其實……”
“那我問你。”面對着子悠的解釋，月冰魄擺着一副不想聽的姿態毫不猶豫地打破，“如果顧晗墨死了，你會如何？”
會如何？子悠搖着頭，這樣的結果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她連想象的勇氣都沒有，都沒有！
她怎麼可以沒有他？從遇見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從來沒有離開過他，他就好像她的陽光，她的雨露，她的泥土一般，若是有一天失去了他，她便會死，便會在一瞬間就死亡。
“不……我不會讓他死。”
“那如果呢？”
“我不會讓他在我之前死，絕對，不會。”子悠字字鏗鏘，就好像下定了決心一般。
這時候月冰魄就不說話了，他就直視着子悠，眼神閃爍似乎帶着他內心深處不斷變換的情感。沉默了許久，久到旁邊的玉狸實在看不下去準備上前打圓場的時候，月冰魄竟是出乎意料地說道，“爲什麼要這麼做？”
“因爲……我沒有勇氣看到他死在我面前。”子悠的笑容雖然平淡卻是帶着釋然的味道，就好像終於將心底的秘密挖出來的時候一樣。她怕自己心碎，怕自己接受不了，怕……她怕的要命，她什麼都怕，所以選擇的是一定要死在他前面。
如果註定了他會離自己而去，那麼自己一定選擇先他而去……
“那你知不知道——”月冰魄一字一頓地說着卻是最終停了下來，看着子悠漠然的神色之後繼續說道，“知不知道我不希望你死？”
聽到此話，子悠抿了抿脣，“那麼，幫我救晗墨哥哥吧。”既然不希望她死，那麼……就當子悠仰着頭看向月冰魄的時候，他竟是出乎意料地伸出了手，將她整個人圈在了懷裡，竹的清香翩然竄入了鼻中，很是熟悉。“你……”
“我認識的莫笑，是一個無情決然的女子，而你……你是她嗎？”月冰魄的聲音很低沉，在子悠的頭頂之上盤旋，久久不散的四個字狠狠地刺進了她的心中。“無情決然”，她以前也一直以爲自己是無情決然的，做任何事情可以不帶任何情感，來的瀟灑，走的瀟灑，可是，事實又是怎樣呢？
前世今生，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呢？
一切都像隔了一層紗一般，明明就在眼前，卻是永遠也看不穿，看不透。明明就是自己，爲什麼就是不懂自己呢？苦澀的笑容在子悠的臉上蔓延，“我也不知道。”
“他，到底哪裡值得你如此？”月冰魄嘆了一口氣，鬆開了懷抱着子悠的手後便轉過了身衝着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玉狸道，“準備一輛馬車。”
“準備馬車做什麼？”玉狸偏頭看了看子悠又看了看月冰魄。
“收屍！”
馬車行的很穩，子悠手肘靠着窗框，看着窗外的風景而心中卻是滿滿的擔心。
“我若救活了他，你便隨我回去。”
“恩。”子悠答應的利落，只因本就是如此打算的。“冰魄，那你恨晗墨哥哥麼？”
“恨，非常的恨。”月冰魄淡然地端起了一杯茶，淺飲了一口，“他是我這輩子最恨的人。”
“因爲他殺了你父親？”
話一出口，子悠本以爲月冰魄會變臉色，哪想他竟只是滿滿地放下了茶杯，淡淡地笑了起來，“他每次說謊都是那麼……那麼容易讓人以爲是事實。”月冰魄皺起了鼻樑，“當初他來要我救你，我提出的條件只是讓他在十天內找出殺我爹的兇手，哪知十天後他竟是自己承認了，還在我面前吃下了那藥。”
“其實，晗墨哥哥根本就不知道誰是兇手，他只是爲了救我，所以……”
“不，或許他知道誰是兇手，只是他不想說。”看着子悠悲切自責的樣子，月冰魄出聲解釋。但是這樣的解釋在子悠聽來就只是一個藉口，滿滿的自責堵在了心口。
原來自己，一直傻傻的，一直傻傻的。本以爲聰明絕頂的自己其實就是一隻什麼都不清楚的傻瓜，周旋在那麼多事情之中還平安無事，其實都是因爲有一個他在身後，不然……不然不可能什麼事情都那麼輕鬆吧。
“你何必自責呢？這，其實是他自己願意去承受的。”月冰魄繼續道，“這麼多年來，我是第一次見到晗墨爲了一個人會如此，他當初可真的是名副其實的無情決然，但最後還是……”無奈的笑容，只因一直想要不承認，卻最終還是承認了的事實。“你們兩個，真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