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墨哥哥。”沉寂了許久,子悠睜着眼睛,遲遲不想入眠,只是享受着在顧晗墨懷中的那一片溫柔與寧靜。
“恩?”顧晗墨看着香鼎之上斷斷續續的煙霧,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
“如果……”子悠停頓了許久,見顧晗墨也不問什麼便淡淡地接着說道,“如果我不是處子了,那就不用嫁給六皇子了吧。”
顧晗墨並沒有接下去說什麼,他就只是緊抿着脣,第一次失去了溫和的笑容,換上了一種全然不同的神情。“笑兒。”顧晗墨將手臂收緊,將子悠裹在了懷裡,很久都說不出話來。
“晗墨哥哥……”
“不可以!”顧晗墨眉頭緊鎖,幾乎是怒吼出來,“你不可以那麼做!”
“可是隻有把處子之身破了,我纔可以離開這裡。”
“不可以!”顧晗墨顯然是已經生氣了,他聲音低沉,帶着些壓抑下怒火的嘶啞。
“可是……”子悠剛想說話,顧晗墨就阻攔了下來,他一把抱住了她的腦袋,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笑兒快睡覺吧,睡醒了什麼都好了,睡醒了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這樣的晗墨哥哥很少見呢,子悠擡頭看着他格外認真嚴肅的樣子,終於笑着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晗墨哥哥依舊是哼着那首歌,那首子悠曾經哼唱過的歌,那首子悠最愛的歌。
說好一起看每個春秋冬夏
怎奈愛情難擋風吹雨打
任時間洗去傷疤也褪去溫柔
疤痕沒了怎麼念舊
想起某一年那個夏日午後
曾握過的那隻溫暖的手
當它不知不覺抽離的時候
輕得讓人難以承受
留不住青絲擋不住白頭
唯有對鏡淚自流
千古如一晝夜來情傷透
細如月鉤鉤悲乎念莫愁
我在凋落的一瓣曇花邊
輕聲許願人生若只如初見
就讓我仍在那花間淺笑翩翩
……
那淡淡的曲帶着輕微而毫不察覺的愁思,在子悠的耳畔來來回回,騷動着她最爲柔軟的神經。夢想很淺,心陷的很深。
只希望,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
當阮鳶推開房門的時候,顧晗墨剛把子悠放平在牀上,掖好被子。他彎着腰,看着靜靜地閉着眼睛帶着淺淺淚痕的人,鼻尖微紅,精緻的小嘴又被牙齒咬出了深淺的痕跡,讓人很是愛戀。摸過那冰涼的臉頰,顧晗墨本是帶了些慍色的臉還是不禁展現出了溫柔的笑容。放下了窗幔,顧晗墨嘆息了一聲後才轉過了身。
看着阮鳶,顧晗墨的笑卻是越來越淺,走到桌前,到處了殘存着但已是冰涼的酒,沉寂良久才道,“照顧好小姐。”
“是。”
“這幾日儘量不要讓小姐出門。”
“這……”阮鳶微有猶豫,這小姐怎麼可能會聽他們這些下人的話。就算是想要阻攔,若是小姐生氣起來,他們也不能承擔此後的責任吧。
顧晗墨看着阮鳶的樣子,驀然發現了自己行爲的失常,只得低咳了一聲喝盡了酒杯中的酒,拂袖而去。
沒有了顧晗墨的房間,阮鳶看了一眼被合上了窗幔的牀榻後吹滅了蠟燭,便也轉身離開。
終於無聲的房間之中,窗幔輕輕飛揚。躺在牀上的人,豁然間睜開了眼睛。清澈透亮的眼睛,在漆黑的夜之中有着一種神秘的錯覺,然而……到底是怎樣的錯覺呢?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短暫,子悠坐在院子中,種着顧晗墨前些日子送來的金心吊蘭,鬆土過後便放在了那簡陋的花架之上。
本是留的很長的指甲在上次折斷,流過一絲血跡後便結下了一條紅痂。子悠本已經不在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顧晗墨在那晚看見了還是阮鳶去說的,總之第二天逍遙王便送來了一小瓶玉露霜。這藥有多好子悠自然是不知道,但是看着侍衛和婢女驚訝的眼神時,子悠也能猜想出這玉露霜的名貴。
抹了玉露霜的手指似乎是在顧晗墨的吩咐下被阮鳶裹了個厚實。等鬆完了土,那白紗布上已然沾上了一層髒污。子悠拍了拍手,便想要去院外去找些肥料來。結果還未走出後院便被人攔了下來,子悠擡頭看了看守着院子的侍衛才恍然想起了什麼,歉意地轉身離開。
自太子大婚之後,這後院便被侍衛圍了起來,說什麼宮中前幾日有刺客,他們是來保護她的。子悠對於這些話當然也是半信半疑,但也懶的去計較什麼,總之很多事,心裡清楚就好。
顧晗墨已經好幾天沒有來找她了,子悠拆下了髒紗布,心中便浮現了那張不算禍害但卻是精緻的臉,而那溫柔到讓會人心動的人此時又是在幹什麼?
“阮鳶,拿些清水來。”
“是。”
就着清水將那血痕洗去便露出了粉紅色的疤痕。子悠嘟起了小嘴,“這麼小的疤痕還要塗玉露霜麼?”
“王爺是這麼說的。”阮鳶欠身,“王爺說一直要塗到疤痕完全不在爲止。”
此時的子悠不禁淡笑,看來晗墨哥哥自那晚起真的是管得越來越多了。塗上帶着些茉莉香的玉露霜,子悠拍了拍手,“最近宮裡有什麼好玩的事嗎?”
阮鳶也不知道子悠要聽什麼只得到,“好玩的事奴婢不知,只是大事倒是有一件。才人魅歌升爲容華,才人黃鶯榮升昭儀。”
魅歌?那次在花園裡和青璇在一起的人?
黃鶯?皇后娘娘的侄女?
“是哪位娘娘推選的?”
“魅歌容華是淑妃娘娘推選的,而黃鶯昭儀是皇后娘娘推選的。”
果真是淑妃娘娘和皇后之間的戰爭,而那黃鶯作爲皇后的侄女自然被選,而連升兩級自然也沒有什麼奇怪,然而……那個魅歌,又有什麼本事?
“魅歌容華有什麼特別之處嗎?竟然可以得到淑妃娘娘的賞識,好厲害呢。”
阮鳶笑了笑,自知作爲下人不該多說什麼,所以只是一句帶過,“奴婢不知。”
看着阮鳶閉口不願提的樣子,子悠也不願強求,遂改口問道,“那青璇才人呢?”
“聽說是病了,所以一直都沒有侍寢,”
一直都沒有侍寢?子悠聽到此不禁笑了起來,青璇竟然用了這樣一個可笑但又實用的理由來保全貞潔,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擡頭看見阮鳶一臉莫名奇妙的樣子,不禁收斂了笑,“青璇姐姐對我很好呢,既然病了,那過些日子一定要去看一看呢。”
阮鳶聽到這個剛想要說什麼,卻是突然頓住,然後說要到前院幫書童小洛曬書就離開了。
子悠躺上了牀,看着牀頂上的雕刻畫,悠悠出神。
顧晗墨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讓她出這個門,看來那一夜的話真的讓他受了不小的刺激。而這次才人晉升,子悠的確對青璇不抱什麼太大的希望,但是她身邊的魅歌倒是很驚訝,竟然能在二十幾個新晉才人之中讓淑妃娘娘選中,應該是不簡單吧。
窗外的融雪滴滴答答地落溼了一大片空地,子悠大了一個哈欠,看來被悶在院子裡久了就變得越來越愛打瞌睡了。
閉着眼,子悠輕輕地哼着歌,就好像晗墨哥哥在身邊哼唱一般。可是她總是學不會晗墨哥哥哼歌的那種感覺,每次學出來的樣子就有些邯鄲學步,越學越糟糕的感覺。
有些回暖的下午,子悠那樣輕輕地哼兩句,然後漸漸地墜落進了夢鄉。
茫茫無盡的地方,一眼望過去,都是柔和的如同飄雲一般柔和的白。子悠笑着跑過去,笑着跳起然後墜落。所有的地方都是軟綿綿的,每一處角落都充斥着花的香甜,那樣美的地方……就好像天堂一般,沉溺了便不想離開。
“笑兒。”
是誰在叫她,是誰在她耳邊輕聲低喃,那樣陌生的名字他又爲何喚的如此深情?
“笑兒,快醒醒。”
輕飄飄的話語,擾亂了一片安逸的美夢。笑兒,笑兒,笑兒……在那白茫茫的天際來回飄蕩。
她不是笑兒,她是木子悠!她不是那個需要處處小心,步步爲營的莫笑!她只是她自己,她……是木子悠!
“笑兒,該醒了。”
柔軟的天空在瞬間塌陷,將她整個人都壓蓋住了。胸口的壓抑似乎在一瞬間爆發,子悠霍然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人,眉眼柔和溫順,嘴角微揚,與他湊得如此之近,子悠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晗墨哥哥,你怎麼來了?”
顧晗墨伸手抹過子悠的眼角,“傻孩子,怎麼睡覺還哭?”
她哭了嗎?她明明很快樂,在那個如同天堂一般柔軟舒適的地方,她一個人奔跑,一個人歌唱,她是那麼的開心,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她怎麼就哭了?
子悠低下了頭,並不出聲,顧晗墨將她攬進了懷中,“皇兄在華漢宮等你過去呢,沒想到你睡的那麼沉。”
聽了顧晗墨的話,子悠依舊低着頭,卻是身體一怔,貝齒不經意間輕壓上了紅脣。顧晗墨結果了阮鳶遞過來的溼毛巾,端起子悠的笑臉輕輕地擦了起來。擦乾淨了臉頰上的淚痕,顧晗墨伸手捏了捏,帶着寵溺地笑了起來,“你呀……快起來。”但看着子悠依舊是一動不動,顧晗墨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蹲身將她抱了起來。“看來笑兒已經不會走路了。”
軟軟地趴着,子悠有些萎靡不振,不知道是睡多了還是因爲心情的原因,總之腦子總是不清晰,渾渾噩噩地就被顧晗墨抱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