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巋鬚髮微顫,雙眼瞧着童旭,道:“旭兒,你曉得我把你叫到這裡來,是爲了什麼嗎?”
童旭道:“不是《一氣經》的事嗎?怎麼了?”
方巋道:“自然是有一氣經的事,不過,還有好多話,是我埋在心底很多年,不曾對別人說過的,我壓的很難過,儘管想和你透一透。別人沒有那資格聽我講,就連小蕾也沒有,只有你能聽我訴訴苦。”
童旭眉頭微皺,看着方巋道:“師叔,你說的若是你同師父的話,那也不用多講了,我師兄當初已經告訴我了。”
方巋眉頭一塌,隨即搖了搖頭,道:“不會的,你師兄和你講的,無非也就是他知道的事情的來龍去脈,真正骨子裡的東西,只怕就連你師父,也是知之甚少。而作爲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我無疑纔是最適合把這件事完完整整的透出來的人。”
童旭點了點頭,看着一絲不苟的方巋,道:“師叔,那你便講吧。其實,真的有很多事,還是我們不清楚的。例如……”
“例如春秋甲子功……”方巋打了個哈哈,在童旭還沒有說出來的時候便將“春秋甲子功”五個字說了出來,然後看着童旭,道:“你師兄與你講過這件事的,我想你一定納悶的很。”
童旭點了點頭,道:“的確。侄兒不明就裡,還請師叔詳解。”
方巋點了點頭,隨即將手指一指被自己雜七雜八的放在角落裡一堆書本,道:“《春秋甲子功》的法門就在那堆書裡,你把它翻出來,我和你慢慢講。”
童旭應了一聲,隨即便走到角落裡七手八腳的翻了一翻,卻見那叢書裡盡是醫術以及與經絡相關的雜書,終於在底層取出了寶藍色封皮,上書五個隸體大字“春秋甲子功”的薄冊子,而後將書本取出來,不忘將那一摞書歸置成一絲不苟方方正正的一摞,這才把書捧着放在方巋面前。
方巋笑道:“你是個比我細心的。我看過的書從來都是隨手一扔,向來不管它。你卻把它們整理的整整齊齊的。我原本以爲,像春秋甲子功這種十足十的邪門武功,你應該是不屑於去拿它的,可你卻拿的穩穩當當,端端正正。”
童旭笑道:“我聽雲心姑娘說過一句話,好像是‘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 ’,就像中國與夷狄之間,本沒什麼大的不同,不過是習慣與信念不同罷了。春秋甲子功是邪功,但更是奇功。如果換個練法也能成就,而且用之於正道,豈不是大善?”
方巋笑道:“你的眼界胸懷着實極大,我敢說,天下間能說出這番話的不過三五人。江湖之人,聽的是邪功,正人君子便要忙不迭的丟下,而心懷鬼域伎倆的鼠輩,則視如珍寶,全然沒有一個真俠士說是能看得起這種邪功的。”話語間,盡是天下英雄不堪一用的念頭。
童旭道:“不過這春秋甲子功練功需用小兒之精血,着實有違天和,若此處不能以它法代之,我便是將它燒了,也絕不容它爲禍世間。”
方巋點了點頭,緩緩翻開了第一頁,道:“靈寶閣皁宗的前輩,在第一頁上就給後來學者出了一道難題。”
童旭忍不住好奇心,湊頭在那頁紙上看了一眼,卻只見上面寫道:“夫天下,生於道而毀於道,順其道而消之於道,萬物然焉,莫不中的。然事分陰陽,否極泰來,愚半生悟道,求諸自然而爲自然所縛,碌碌無爲,引爲悔恨,終有一日,福至心靈,乃見道法……”云云,按童旭的想法,便是高人高深莫測,總是要寫一點看不懂的東西來糊弄一下萬民,然後後面一票大白話顯得自己很親民。
果然,在密密麻麻半張紙之後,字跡突然硬朗了起來,而後便見四行字寫道:“此下有法門兩端,一則循序漸進,究天人之道,爲期六十載。二則剛烈激進,蒞江湖絕頂,費時十年。後生英雄,若有心思,自可自行擇之,愚百年之後不知後果,存廢之心,君子自定。”
童旭愣了一愣,道:“也就是說,世人只練二則法門,卻把第一法門拋之腦後了?”
方巋搖了搖頭,道:“六十年太久,若是孺子開始修建,則需古稀之年才能成就,人到晚年,還有甚麼爭雄的念頭?真正究天人之道的4高人,是不會和大家夥兒們在江湖上嚷嚷的。而真的想爭雄天下的,必然要去尋第二條路。這就是前輩給所有人出的一道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