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旭手把酒盞,珍饈美食在口中卻是食不知味。眼睛不時地看向裡院。
令狐北臉色灰敗的走了進來。步履踉蹌的不像是一個輕功高手。
童旭講酒杯一停,開口問道:“清姐好些了?”
令狐北點了點頭,道:“天見可憐,身上大小傷口近十道,卻好在沒有致命的。流血過多導致的體內枯火。絮絮叨叨的說了一通,吃了大夫的藥,這才睡了”
童旭道:“不幸中的萬幸。等過會清姐醒了,我去用混元功給她調調氣血……”
令狐北擺了擺手,道:“你的內力,且要留好。我還要你幫我報仇呢。”
童旭微微一怔,道:“你是說,仇家知道了?”
令狐北卻是搖了搖頭,道:“還不清楚。清姐只是將來龍去脈與我講了。”
童旭眉頭微皺,道:“如何?”
令狐北嘆道:“前些日子,有一隊車隊經此,投到劍莊住宿。劍莊古道好客,便收容了他們。這些人也是規矩,過了一夜,便啓程走了。”
童旭點頭道:“這層我知道的。周遭的鄰里也是這般講。”
令狐北苦笑道:“你不知道。那些人雖說看上去安分規矩,但卻一個個的都是江湖中人。只是故作是苦力腳伕,遮瞞身份。他們日間走了,夜裡便潛了回來。”
童旭吃了一驚,道:“難不成,當真是他們做的?”
令狐北道:“正是這般。他們迫着清姐他們交出火德劍法,否則便要將莊園燒殺一番。閼伯劍莊雖不是江湖上極富盛名的大幫派,卻也不是任人欺凌的。清姐他們如何肯依?雙方便是一場大戰。”
童旭道:“然後他們便放火焚燒閼伯劍莊,用之毀壞這處修羅場?”
令狐北道:“是這般。大戰不及一半,他們便放起火來。許多兄弟,還不曾被殺害,便死於火災之中。這般絕人門戶的惡毒事,全是爲了一套劍術。我令狐北思之,當真是不寒而慄,怒不能遏!”
童旭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令狐大哥,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終究也有浮出水面的一日。現下,你我要做的,是靜待他浮出水面,而不是沒頭蒼蠅一般的亂撞。且將怒火熄了,否則,氣壞了身子,還報不了仇!”
令狐北點了點頭,道:“兄弟你說的是。我須得好好忍耐,仔細抓住蛛絲馬跡,將這殺千刀的,一點一點的揪出來!”
童旭點頭道:“你要不要將此事告訴謝家?有他們幫忙,一定好許多。”
令狐北道:“謝家已經知道了。閼伯劍莊江湖上除名,謝家作爲朝廷安插在江湖的勢力,眼線遍佈大江南北,不會不知道。只怕,在我們知道之前,謝凌雲這混蛋便知道了……”
童旭眉頭微皺,道:“那要不要問問謝家,他們起碼比我們有頭緒些。”
令狐北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我進城一趟,你在這裡等着。若是清姐醒了,就陪她說會話……對了,雲綰小丫頭也嚇壞了,你幫我照顧照顧她。”
童旭點頭應了。令狐北便轉身出門去了。
他們是住在城郊的一家驛館裡。原本縣令想讓他們進縣衙,卻被令狐北一個白眼拒絕了。縣令便騰出了驛館,只爲了讓他們四人圖個清靜。
令狐北幾日來總是在城裡跑。姜羽清也好多了,只是老是摸着手中的古劍,手指按着斑駁的劍身一言不發,一雙原本該是清亮的眸子,此刻卻盡是死氣。
至於雲綰那個小姑娘,因爲年紀幼小,見了這般兇殺,自是嚇壞了。整日間躲在屋子裡,看見人來便藏在被子底下,見到刀子長劍,便會哭個不停。令狐北中日不在驛館,照顧她的事,自然交給了童旭。爲了不讓雲綰受到驚嚇,童旭每次去看她,身上不帶寸鐵……
許是童旭生的和善,或者混元功練就之後身上不帶半分殺氣,又或者,經歷大難不死之後有種超脫的從容,竟然讓雲綰也不怕他了。不到三天,便黏上了童旭,就連吃飯,也非得童旭端去不可。
可是令狐北卻是一直眉關緊鎖。直到五天之後,他醉醺醺的拎着酒罈回來,這才放肆的大笑一場。
那一天,是閼伯劍莊諸人的頭七。
那一日,是童旭在心中最憤恨的一日。
那一日,謝家在睢陽的眼線告訴令狐北,作案的人,是“靈寶閣皁宗”!
又是靈寶閣皁宗。
二十五年之前,他們的出世,驚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二十五年之後,再聽到他們,已經成了無法無天的魔頭。
只爲一套劍術而覆滅一個宗派,這件事情,已經在童旭的心中,成了他們必死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