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傲天放下碗筷,鳳眸微沉,“現如今如何了?”
“慕侍妃與冷將軍趕去了宮中,皇上昏迷不醒,臉色發青,一直喚着主子。”魄復又回道。
鳳傲天猛然起身,看向慕寒遙與藍璟書,“寒遙,本王便不算你了,一路當心。”
“是,王爺。”慕寒遙亦是起身,恭身行禮道。
“璟書,兩淮善後事宜便交給你,本王在京城等你。”鳳傲天語氣陰沉道。
“是。”藍璟書已然起身,回道。
鳳傲天轉身,飛身離開行轅,輕吹口哨,接着足尖輕點,落於馬上,策馬離開。
慕寒遙看向藍璟書,偌大的屋內,突然安靜了下來,沒有了以往的煩惱,他們二人也沒了心情繼續用膳。
“皇上怎會性命垂危?”藍璟書不禁問道。
“此事怕是不簡單。”慕寒遙眸光冷寒,語氣更是冰冷。
“自王爺前去邊關,至今,似乎發生了許多事。”藍璟書擡眸,看向慕寒遙,意有所指。
“好了,你我也準備準備,若是無誤,這兩日我便啓程。”慕寒遙也不願繼續這個話題。
藍璟書也不願多講,如今,他解決兩淮之後,回京又需要十日,不知到那時又是何等光景。
對於他們二人來講,皇上在此刻突然病危,而且,還是如此隱秘,怕是有大變故,慕寒遙現在第一個念頭閃過的竟然是,他要儘快趕回邊關,不能讓她有太多的顧慮。
藍璟書則是念着儘快處理妥當之後,回京,他覺得自個錯過了太多的事情。
帝寢殿,慕寒瑾坐與龍榻旁,看着鳳胤麒雙眸無神,嘴角始終呢喃着,“王叔……王叔……”
冷千葉站在一側,看着如此的情形,卻是無言以對。
慕寒瑾爲他把着脈象,看向身側的德福,“這幾日,皇上都用了些什麼?”
“除了日常的膳食,便是太后娘娘送來的補藥。”德福在一旁恭身回道。
“補藥?”慕寒瑾溫和的眸光閃過一抹黯然,轉眸,便看到還未來得及撤掉的藥碗,端了過來,輕嗅着,看向德福,“這藥可有驗過?”
“因着乃是郭公公親自端來的,不曾驗過。”德福復又回道。
冷千葉看着慕寒瑾,似是想到什麼,“這藥有問題?”
“嗯,乃是慢性毒藥,如今他神智渙散,若是十二個時辰內解不了毒,怕是……”慕寒瑾接着說道。
“所中何毒?”冷千葉眸底閃過一抹冷沉,低聲問道。
“*。”慕寒瑾幽幽說道。
“這毒……”冷千葉眸光閃過一抹冷然,“皇上年幼,不過是個孩子,竟然給他下如此狠辣的毒。”
“可是,這藥並未假旁人之手,乃是郭公公親自端給老奴,老奴親自看着皇上喝下的。”德福在一旁,疑惑地說道。
“如此所言,那想加害皇上的便是太后了。”慕寒瑾看着鳳胤麒,想起前些日子,他與自個在攝政王府的那些日子。
冷千葉的眸光更加的冷沉,“虎毒不食子,她當真如此心狠手辣?”
“冷大哥,人是會變得,更何況,她在這深宮中能夠有時至今日的地位,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爛漫的邢芷煙了。”慕寒瑾擡眸看向冷千葉。
冷千葉沉默良久,嗤笑一聲,“是啊,是人都會變,你變了,我變了,她也變了。”
慕寒瑾看向鳳胤麒,“這*一旦中了,便無藥可救。”
“看來,她是下了狠手。”冷千葉冷笑一聲,“那如今只能看着他死嗎?”
“不知她因何如此做,皇上死了,對她有何好處?”慕寒瑾對此疑惑不解道。
“如今,你我亦是無能爲力。”冷千葉擡眸,看着龍榻上的小皇帝,“他爲何口口聲聲喚着攝政王?”
德福立在一旁,沉默不語,看着如今的皇上,他是看着鳳胤麒長大的,卻未曾料到,太后竟然對皇上如此。
他看向慕寒瑾,垂首道,“慕御史可知道王爺何時回京?”
“就在這兩日。”慕寒瑾看向德福,能在他的眼眸中看到期盼。
正在此時,帝寢殿外面似是被人團團圍住,接着,便聽到郭徽尖銳的聲音,“來人,將裡面的刺客拿下。”
帝寢殿大門被推開,禁衛軍衝了進來,郭徽站在門口,看着大殿內的慕寒瑾與冷千葉,“慕寒瑾企圖毒害皇上,來人,將他拿下。”
“是。”禁衛軍領命,隨即便上前,行至慕寒瑾面前,伸手便要將他拿下。
冷千葉翩然擋在他的面前,“凡事皆要講求證據,你如今因何說是慕御史所爲?”
“慕御史,深夜行至帝寢殿,不覺得奇怪嗎?”郭徽一雙精明的雙眼閃過一抹算計。
慕寒瑾淺笑道,“本官乃是有要事需要請皇上定奪,而且,本官手執攝政王的入宮令牌,這有何疑惑的?”
“哦,天下竟有如此湊巧之事,慕御史剛行至帝寢殿,皇上便昏迷不醒,這如何解釋?還有這藥碗該作何解釋?”郭徽上前一步,看着慕寒瑾身側的藥碗,沉聲說道。
“你怎知皇上昏迷不醒?”慕寒瑾溫聲一笑,看向郭徽,“你又怎知這藥有問題?”
“來人,將人證帶來。”郭徽冷聲說道。
“是。”身側的小太監隨即便帶着兩人進來。
“還不從實招來?”郭徽低喝道。
“郭公公饒命啊,這湯藥乃是德福公公讓奴才煎的,特意叮囑,乃是攝政王特意命人下的補藥方子,特命奴才每日煎好之後,便端來。”跪在左面的奴才一面發抖,一面回道。
“德福,此事怕是你也脫不了干係。”郭徽在一旁看向德福,冷喝道。
德福見狀,頓時一驚,指着郭徽的鼻子,“你這小人,此藥明明是你每日親自端給灑家,說此乃太后娘娘的心意,如今,怎得顛倒是非?”
“德福,事到如今,你竟還敢狡辯,你說這湯藥是灑家端給你的,可有人看見?”郭徽挑眉,頤指氣使地反駁道。
德福看向郭徽,“哼,是非曲直,自有論斷,你等這些奸險小人,定當不得好死。”
德福一面說着,一面緩緩轉身,看向慕寒瑾,用餘光向他示意着,接着跪在鳳胤麒的面前,“皇上,奴才先走一步了。”
說罷,便一頭撞在了柱子上,當場身亡。
郭徽眸光閃過一抹幽光,冷笑一聲,接着看向慕寒瑾,“慕御史,如今德福畏罪自殺,你深夜在帝寢殿,本就惹人非議,而皇上如今昏迷不醒,此事還請慕御史前去刑部說個清楚。”
慕寒瑾眸光閃過一抹淡然,看向郭徽,“郭公公的意思是,此事王爺是主謀了?”
郭徽輕笑一聲,“慕御史乃是攝政王跟前的紅人,當初,王爺可是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說道,凡事皆要經過慕御史,方可定奪。”
“你的證據不過是一個御膳房的太監而已。”慕寒瑾不緊不慢地溫聲說道,接着手指一揮,適才作證的太監便當場斃命。
郭徽先是一怔,接着擡眸,看向慕寒瑾,“慕御史,你竟然殺人滅口?”
“如今,無認證,德福已死,至於這物證……”慕寒瑾將那藥碗放入手中,玉指輕輕一捏,那碗便在他掌心化成粉末,“如今,既無人證,又無物證,郭公公,你可還要將本官拿下?”
“慕御史,你適才毀滅認證物證,他們皆是親眼看到,難道你還想耍賴不成?”郭徽眸光閃過一抹冷光,沉聲道。
“哦……”慕寒瑾溫和的雙眸閃過一抹寒光,掃過眼前的禁衛軍。
那些站在他面前的禁衛軍頓時渾身一顫,皆是低頭不語。
“無妨,王爺給了本官殺生的權利,若是誰敢出來作證,本官不介意送他一程。”慕寒瑾負手而立,淡雅的身姿,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懾。
這是冷千葉第一次感覺到了慕寒瑾身上所散發着的威嚴,他看着身側的慕寒瑾,頓時覺得,他本該就如此,似是回到了當初那個高傲,不可一世的年紀。
魂亦是得到了命令,已經悄無聲息地隱藏與帝寢殿,慕寒瑾的聲音幽幽想起,“若是這帝寢殿有人敢對本官不禁,將他們全都以對王爺不敬,就地正法。”
“是。”魂的聲音陰森響起,偌大的帝寢殿,透着颯颯的冷風,令人不寒而慄。
郭徽盯着眼前的慕寒瑾,面露驚訝,他一直以爲慕寒瑾不過是個文弱書生罷了,未曾料到他竟然有如此的氣勢和手段,連忙退了一步。
慕寒瑾沉聲道,“守着帝寢殿,若是誰敢輕舉妄動,殺無赦。”
“是。”魂又是沉聲應道。
冷千葉雙眸閃過一抹幽暗,擡眸,看向郭徽亦是嚇得連連後退,接着退出了帝寢殿,帶着禁衛軍趕回太后寢宮。
“這不過是個開始。”慕寒瑾看着那人離開,“將德福公公好好安葬了。”
“是。”守在帝寢殿的宮女太監已經嚇暈過去,兩道黑影閃過,接着便將眼前的太監和德福公公的屍身擡走。
冷千葉看着慕寒瑾,“他們想在攝政王未趕來之前,將她身邊的親信全都殺了。”
“嗯。”慕寒瑾點頭,“今夜,我連夜入宮,更是給了他們一個可趁的機會,只是,他們千算萬算,未曾料到,我並非好對付之人。”
“寒瑾,當年的那個你終於回來了。”冷千葉欣慰地看着他。
“冷大哥,有些事情過去了,便不可能重來,但是,有些事情,卻可以放下,重新開始。”慕寒瑾看向他,示意讓他將有些事情放下。
冷千葉轉眸,看向鳳胤麒,“如今我們便要守在帝寢殿,等到攝政王歸來?”
“或許王爺有辦法解*。”慕寒瑾看向鳳胤麒,眸光閃過一抹淡然。
冷千葉看向慕寒瑾,“他們還會有何動作,明日早朝該如何?”
“冷大哥,皇上這處便拜託你了,明日我要去上早朝,否則,整個朝堂剛穩定下來的局面,又會瞬間崩塌。”慕寒瑾溫聲說道,“不知太后到底打得什麼算盤,是想借皇上中毒一事,栽贓陷害給王爺,置王爺與死地?”
“若是如此的話,那麼到時,即便王爺趕回來,皇上也是沒救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到時候,誰來坐這個皇位?”冷千葉不解地問道。
“太后絕對不會輕易出手,她謀劃瞭如此之久,她藉着兩淮一事將王爺引出京,定然有着什麼盤算。”慕寒瑾,他突然想到,德福適才給他示意的眼神,他擡眸,向上看去。
冷千葉看向慕寒瑾,隨即,二人亦是擡眸看去,慕寒瑾垂眸,看向鳳胤麒的雙眸,他始終看着天頂,他連忙行至龍榻,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龍榻上空竟然放着鳳傲天的畫像,他低頭,看着鳳胤麒,眸光閃過一抹黯然。
接着伸手,將那幅畫拿下,隨即,一張明黃絹帕掉下,他接住絹帕,打開,上面竟然寫着字,他一一看去,再看向鳳胤麒,“若是王爺知道他的心思,不知作何感想。”
冷千葉接過慕寒瑾手中的絹帕,“王叔,侄兒回宮數日,對王叔甚是想念,這幾日身子欠佳,故而明白將不久於人世,遂已擬好禪位詔書,亦是將所有來由寫明,放於侄兒玉枕內,若,侄兒未能等王叔歸來,王叔便執侄兒詔書,行登基大典,侄兒絕筆。”
這字裡行間,亦是對鳳傲天滿滿的思念,冷千葉側眸,看向鳳胤麒,“皇上因何對攝政王這般的着想?”
“在他的心中,太后乃是親母,王爺乃是他最尊敬之人,他不希望二人皆受到傷害,怕是當初回宮,便已知曉自個會有如此的結果,他纔會明知那補藥乃是毒藥,還會毅然決然地喝下,他年紀雖小,卻將所有事物看得透徹,更是明白王爺的野心,也明白太后的居心。”慕寒瑾看向鳳胤麒,不過是九歲的孩童,竟然有如此的心智,着實讓他也感到慚愧。
冷千葉沉默了,握着手中的絹帕,他想起鳳傲天的殘忍,殘暴,卻不知,她在旁人的心中竟然是如此,那麼,他所看到的,所經歷的又是什麼?
慕寒瑾自冷千葉手中抽出絹帕,放入自己懷中,擡眸,看向冷千葉,擡眸,看着天色,“冷大哥,一定要看顧着皇上,莫要讓皇上出事,否則,王爺回來,怕是要……”
“好。”冷千葉鄭重的點頭,不爲攝政王,而是爲了一個年幼的皇帝,竟然能有如此果斷的決定,他心存敬佩。
鳳傲天穿梭在密林中,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
郭徽踉踉倉倉地趕回太后寢宮,看向邢芷煙,“太后娘娘,那慕寒瑾未曾料到,竟然如此厲害,奴才動不了他。”
“什麼?”邢芷煙看向郭徽,“沒用的東西,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都降伏不了。”
“太后娘娘,他有武功,而且,身手了得,老奴親眼看着他彈指一揮,便將奴才準備的人證給殺了,那裝着毒藥的碗在他手中,頃刻間變成粉末。”郭徽想起適才的情形,還心有餘悸,“而且,他身旁還有冷將軍助威。”
“你說什麼?”邢芷煙又是一驚,“你說冷千葉也來了?”
“正是。”郭徽連連點頭,回道。
邢芷煙連忙起身,“明日早朝,哀家要親自前去。”
“是。”郭徽應道,隨即便前去準備鳳袍。
邢芷煙想着冷千葉,他怎會出現在帝寢殿,若是知曉她親手毒害麒兒,那麼,他會怎樣看自己?想到這處,便是坐立難安,隨即起身,“郭徽,移駕帝寢殿。”
“是。”郭徽連忙應道,隨即便隨着她離開寢宮,直奔帝寢殿。
冷千葉與慕寒瑾坐與一旁,各懷心思。
過了片刻,便聽到寢宮外郭徽的聲音響起,“太后娘娘駕到!”
冷千葉與慕寒瑾面面相覷,隨即起身,行至大殿門口,恭身迎道,“臣參見太后娘娘。”
邢芷煙的目光始終落在冷千葉的身上,比起上次見他,似乎消瘦了不少,依舊是那般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可是,卻透着一抹冷沉。
她收斂起心緒,在郭徽的攙扶下步入寢宮,隨即上前,行至龍榻前,坐下,看着鳳胤麒,伸手撫摸着他,“麒兒,你醒醒,看看母后。”
冷千葉與慕寒瑾並未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撫摸着鳳胤麒臉頰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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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胤麒依舊神智渙散,呢喃着,“王叔……王叔……”
邢芷煙面露傷心,她含辛茹苦養了九年的孩子,如今,心中卻只記得那個攝政王,不記得她,她眸光一暗,鳳傲天到底有什麼好?先皇如此,竟連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也是如此?難道是因爲父子心意相連嗎?他們父親果然是一個德行。
邢芷煙端莊地緩緩起身,行至冷千葉身旁,“冷卿家,隨哀家過來。”
冷千葉並未擡眸,而是恭身道,“太后娘娘有何訓斥,臣洗耳恭聽。”
邢芷煙轉眸,注視着他,難道這些年來,她的心思他不清楚嗎?爲何,如今,卻對她如此疏離,她眸光一閃而過一抹憂傷,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哀家不過是與冷卿家多年未見,故而隨便問問冷卿家如今可還好?”
冷千葉不爲所動,依舊是眸光淡漠道,“臣多謝太后擡愛,臣一切安好。”
邢芷煙看向他,眸底閃過一抹陰鬱,轉身,踏出寢宮。
郭徽冷冷地看了一眼冷千葉,他自然知曉邢芷煙的心思,也許,這些年來,也只有他明白邢芷煙的想法。
慕寒瑾看向冷千葉,“太后對你當真不同。”
冷千葉看向慕寒瑾,“不同又如何,她是太后,我不過是個臣子罷了。”
“她自幼傾心與你,可惜,你偏偏拒她於千里之外,她最後纔會入宮,變成如今模樣。”慕寒瑾想起當年之事,莫不感懷。
“這是她的選擇。”冷千葉繼而淡淡道,對於他來說,曾經的邢芷煙算得上他的朋友,可是如今,不過是君臣而已。
慕寒瑾淡笑一聲,“她可不是如此想的。”
“那也是她的選擇。”冷千葉依舊淡淡道。
慕寒瑾轉身,看向鳳胤麒,“她因何能下次狠手?”
“也許有些東西,比皇上的性命更重要。”慕寒瑾溫聲開口。
“還有什麼比自己親子的命更重要?”冷千葉想不通,他猶記得第一次見邢芷煙的時候,不過是六七歲,邢冷兩家亦是至交,故而,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自幼一起長大,後來,他替父征戰,前去邊關,而她便入宮,成爲了皇后,自此,二人並無任何的瓜葛,在他的記憶中,邢芷煙是一個心地善良,端莊賢淑的女子,可是,時過境遷,如今,卻已是物是人非。
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都變了,可是,卻總是在原地徘徊着,掙扎着,不願放手。
邢芷煙離開帝寢殿,擡眸,看着這如水的月色,兒時的一幕幕迴盪在她的腦海中,曾經,她不過是個單純的女子,一心想着能跟所愛之人雙宿雙棲,可是,後來,陰差陽錯,入宮爲後,她依舊念着他,可是,卻變了性子,這些年來的糾纏,她要的不過是一個人的真心而已。
郭徽站在一旁,看着邢芷煙落寞的身影,“太后娘娘……”
邢芷煙回眸,看向郭徽,“哀家別無選擇,不是嗎?”
“太后娘娘……”郭徽復又喚道。
“爲何,他們都不能真心對哀家呢?”邢芷煙幽幽地問道,擡眸,冷笑一聲,收斂起憂傷的情緒,事已至此,別無退路,要麼,一路向前,要麼,粉身碎骨。
她依舊是那端莊雍容的太后,挺直腰背,儀態萬千地向寢宮走去。
天色漸亮,馮公公帶着慕寒瑾的官袍步入帝寢殿,在這一刻,他對慕寒瑾的成見已經逐漸地放下,看着他如此的氣勢,頓時心中歡喜,王爺辛苦了這些年,終於有人肯真心爲她。
慕寒瑾穿戴妥當,便向金鑾殿走去,紫袍玉帶,俊美如玉的容顏,一改往日清雅之氣,周身散發着不可小覷的沉穩震懾之氣,緩步行至金鑾殿。
大殿之上,左右丞相亦是第一日上早朝,站在左右最首,右相邢衍此時,不知是喜是憂,雖然,他想要這至高無上的權利,可是,他不過是想要讓皇上親政而已,如今,皇上生死未卜,他又能如何?
左相藍楓看着眼前煥然一新的朝堂,想起這一月的變化,頓時有些感慨,藍璟書的消息他亦知曉,攝政王在兩淮的所作所爲他更是清楚,如今,他猶豫了,如今卻是進退兩難。
“太后娘娘駕到!”一陣清亮的聲音響起。
百官先是一愣,這世上哪有不通風的牆,昨夜皇上病危一事,早已在早朝之前傳入衆人的耳朵,如今,他們亦是懷中一顆忐忑的心站在這處,朝堂之事,總是瞬息萬變,如今,皇上危在旦夕,攝政王遠在兩淮,聽聞,皇上乃是被攝政王所害,不知這傳聞是真是假。
如今衆人各懷心思,不過是在等着,下一個登上君王之位的到底是何人罷了。
邢芷煙一身鳳袍,華貴雍容地步入金鑾殿,緩緩拾階而上,接着坐與龍椅一旁的鳳座之上,掃過堂下的衆臣。
“參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衆臣齊聲高呼道,隨即跪下。
“平身!”邢芷煙低沉地聲音響起。
衆臣隨即起身,恭身垂立。
“哀家前來,有兩件事需要與衆卿家商議。”邢芷煙沉聲說道,“這第一件便是,皇上如今昏迷不醒,御醫看診,乃是中毒之象,如今無藥可解,至於這下毒之人,還在徹查中;第二件便是,先皇並無仙逝。”
“什麼?”此言一出,滿堂震驚,其中,也有慕寒瑾,他擡眸,看向邢芷煙,眸底閃過一抹訝異,先皇未死?
“兩年前,先皇突染惡疾,實則乃是被人下毒,爲了查出這背後之人,先皇便假死,一來是爲了掩人耳目,二則便是前去仙雲山解毒養病,如今,先皇痊癒而歸。”邢芷煙將衆人驚愕之色盡收眼底,接着沉聲說道。
“臣斗膽,敢問太后娘娘,如今先皇在何處?”右相邢衍率先反應過來,連忙問道。
“正在殿外。”邢芷煙說着,便徑自起身,遠遠便看見一名男子,一身明黃錦袍,一手背在身後,嘴角勾着溫和的淺笑,俊美雅緻的容顏,溫潤如玉的氣質,緩步進入大殿。
如今身在朝堂之上的官員,其中有六成乃是先皇的肱骨之臣,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顏,那卓爾不凡的氣質,連忙跪在地上,齊呼道,“皇上!”
慕寒瑾擡眸,注視着眼前的人,滿腹疑惑,這人不像是被易容,即便易容,那與生俱來的天子之氣,是如何都造不得假的,那麼,眼前的這個人當真是先皇?
若是如此的話,那麼,邢芷煙要剷除攝政王的羽翼,怕的便是她造反嗎?可是,爲何要對皇上出手?
這裡面到底隱藏着什麼?
其他的官員見狀,亦是跪在地上,藍楓看着眼前的先皇,頓時有些老淚縱橫,這兩年的鳳國,讓他倍感無力,如今,先皇還活着,那麼,鳳國便有希望了,想及此,便覺得激動不已。
眼前的男子緩步走來,目不斜視,嘴角含笑,行至高堂,端坐於龍椅上,舉手投足間盡顯帝王威嚴。
“衆位愛卿,平身。”他的聲音依舊是那般的如沐春風,帶着皇帝的尊榮,卻又不失親和。
這般的聲音,他亦是熟悉的,慕寒瑾恍惚了,他擡眸,怔怔地注視着眼前的人,垂眸,跪下。
“多謝太上皇。”臣子不約而同地換了稱呼。
衆臣起身,皆是面容含笑,在他們心中,攝政王便是噩夢,而高堂的男子便是他們的曙光與希望。
慕寒瑾如今不知作何感想,此人當真是先皇嗎?若是的話,爲何不早些前來,而是任由着攝政王這兩年來肆意妄爲,如今,她好不容易收了心,想要好好守護着這個國家的時候,他卻從天而降,而且,還算計的如此準確?
“太上皇,您如今龍體康復,臣懇請您繼續處理朝政。”右相邢衍率先上前一步說道。
“是啊,太上皇。”他身後的臣子齊齊懇求道。
“衆位愛卿,朕當年之所以那樣做,一則是因着朕身中劇毒,不知何時能解,朝中不可一日無君,故而,才謊稱假死,頒下詔書,命太子繼位,因太子年幼,故而才命皇弟爲攝政王,代掌攝理朝政職權,便也可放心養病,這兩年來,朕在仙雲山,不曾問世,莫不是太后派人前去告知朕如今鳳國竟然如此飄搖,朕竟不知百姓如今生活的如此悽苦,朕倍感痛心,這才下山入世。”端坐於龍椅上的男子,面露哀傷之色,低聲說道。
衆臣聽着無不動容,齊齊落下淚來,復又跪下,“太上皇,還望您重掌職權。”
“如今,朕既已退位,將攝政之權交由皇弟,豈有越俎代庖之理?”男子繼而擺手道。
百官復又想起攝政王,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恨意,還有對眼前的先皇幾分期盼,復又齊齊叩首,“懇請太上皇……”
慕寒瑾看着眼前的局面,既然知曉,他們此舉,便是趁王爺不在京中,罷黜她攝政之權,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先皇嗎?倘若不是,爲何,天下會有如此想象之人,先皇並未雙生子?
此時,鳳傲天已經騎着傲雪奔向皇宮,她如今擔心的便是鳳胤麒的安危。
慕寒遙徹夜難眠,躺在空蕩蕩的牀榻上,這幾日與她相處的畫面歷歷在目,她爲他洗髮,她抱着他安睡,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小憩,她扮成女裝,靠在他的懷中,她與他相擁而吻,所有的回憶入潮水般盡數涌上他的心頭,他第一次感覺到了異常的煩躁,索性自牀榻上起來,走出房間,看着窗外的月色,直至天明。
藍璟書將所有的書卷徹底整理好,翌日一早便趕去了府衙,將所有事務都安頓好,回了行轅,便看見慕寒遙依舊佇立在原處巋然不動。
“那五萬人馬現在何處?”藍璟書上前,看向慕寒遙問道。
“在郊外十里坡。”慕寒遙轉眸,看向他,“你那處可準備妥當了?”
“嗯。”藍璟書點頭,“不知這一別,你我何時才能相見。”
“是啊。”慕寒遙突然懷念起在這裡的這些時日。
一道鵝黃色身影落下,邢無雲看着二人,隨即,便步入房內,卻未看到鳳傲天的身影,他轉身,走出屋子,“王爺呢?”
“昨夜趕回京城了。”藍璟書看向邢無雲,溫聲說道。
邢無雲桃花眼微轉,“爲何走的如此匆忙?竟然連衛梓陌都等不及。”
“皇上性命垂危。”藍璟書不緊不慢地回道。
“此事確實很急。”邢無雲點頭,也未料到,接着看向他們二人,“你二人何時出發?”
“今日。”慕寒遙接着說道。
“我也是。”藍璟書跟着回道。
“既然如此,我便就此別過,後會有期。”邢無雲上前一步,微微頷首,接着便閃身離開。
慕寒遙看着邢無雲瀟灑離開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轉眸,看向藍璟書,“用罷午膳,你我便出發吧。”
“如此甚好。”藍璟書淺笑道,他們並不知道如今京城正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邢無雲隨即落在院中,便看到那抹妖嬈的身影依舊長身玉立,欣賞着眼前的瓊花,他笑着向前,“你也不用煩惱,她昨夜已經回京了。”
衛梓陌並未有過多的詫異,而是語氣淡淡道,“我本就無打算去尋她。”
“你既然不去尋,但,我要去尋。”邢無雲似是想到有趣地事情,連忙轉身,便飛身離開。
衛梓陌將眸光收回,看着他離開的身影,嘴角難道勾起一抹淺笑,卻是美豔至極。
早朝之上,衆臣因着看見先皇而興奮不已,一再地懇求着他能掌權,可是,卻被他委婉拒絕,最後看着衆臣如此堅決,只能說道,“一切等攝政王回來再議。”
慕寒瑾擡眸,打量着他,難道不應當趁此機會掌權嗎?可是,爲何要等着王爺歸來?轉念又想,他如此的舉動,無疑是收復了衆臣的心,一旦王爺歸來,若是,王爺不放權,那麼,便會遭到衆臣的反對,若是如此的話,她便是民心盡失,引起民憤。
“如今朕剛剛回宮,不知皇兒的身子如何,且先去一趟帝寢殿,衆位卿家繼續早朝便是。”男子連忙自龍椅上下來,踏出帝寢殿。
衆臣目送着他離開的身影,突然有人開口,“先皇怎會中毒?到底是何人所爲?”
“是啊,如今連皇上都中毒,這不是太過於湊巧?”
“看來是有人想謀朝篡位。”
“你當心說話。”
“爲何要當心,如今先皇歸來,民心所向,我等本就應該順應民心,重新擁護先皇登基稱帝。”
“你說得倒輕巧,即便如此,攝政王能同意?”
衆人的目光瞬間落在慕寒瑾身上,而他依舊身姿淡雅,仿若未聞。
如今,他只等着王爺前來,還有此人的身份,他定要去查一查,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先皇,這其中有太多的疑惑,適才,他分明看到了邢芷煙眸光中的算計。
“若是皇上醒來,那麼,此事便好辦了。”
“如何好辦?”
“皇上若醒來,定然會讓位與太上皇,那麼,如此,即便攝政王有何意見,亦是無從反駁的。”
“嗯,你說得對。”
“不過,皇上似乎對攝政王甚是尊敬?”
“那又如何,比起自個的親生父王,當然是要向着太上皇的。”
慕寒瑾聽着衆臣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地模樣,他徑自走出金鑾殿,任由着他們肆意遐想,即便如此,他也不會讓王爺從這個權位上下來。
他衣袍輕揮,接着向帝寢殿走去。
冷千葉安然坐與寢宮內的椅子上,聽着外面的腳步聲,便聽到一聲溫潤的笑聲,他覺得甚是熟悉,隨即起身,便聽到郭徽的聲音,“太上皇,太后娘娘駕到!”
他身形一頓,太上皇?先皇不是已經仙逝了嗎?何時冒出一個太上皇來?
正在他思忖時,便看到一身明黃錦袍的男子踏入寢宮,他俊美如塵的容顏,瞬間蒙上一層驚愕,立於原處,看着向他走來的人。
“冷卿家,多年未見,見了朕竟這般生疏?”男子上前,眸光和煦地看着冷千葉。
冷千葉連忙回神,隨即跪在地上,“臣參見皇……太上皇……”
“嗯,平身吧。”男子溫聲說道,接着上前一步,行至龍榻,徑自坐下,看着牀榻上的鳳胤麒,伸手撫摸着他的面容,“皇兒,父皇來看你了。”
鳳胤麒似是並未聽到,而是目光怔怔地注視着天頂,自言自語起來。
冷千葉擡眸,看着眼前的男子身影,言行舉止,與先皇並無差異,他轉眸,看向邢芷煙正在注視着他的雙眸,似乎覺得何處不妥?
邢芷煙未曾料到,他在看着自個,連忙收斂眼眸,接着上前,行至龍榻,面露哀傷地看着鳳胤麒,“皇上,臣妾未照顧好麒兒,還望皇上責罰。”
男子伸手,溫柔地握着她的柔荑,“皇后莫要難過,命中註定麒兒有此一劫。”
“皇上……”邢芷煙杏眸閃爍着淚光,眉眼間透着憂傷。
遠遠看去,甚是和諧溫馨,仿若一家三口,冷千葉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畫面,卻不由得想起鳳傲天來,若是,她看到這樣的畫面,會是怎樣的心情?
可是,他爲何看到,會覺得甚是怪異呢?尤其是這個男子,真的是先皇嗎?若是,爲何會在這個時候偏偏出現?他難道不知真正害皇上的人乃是太后,還是,這本就是他與太后的計謀?若是如此,那麼,此人絕非真正的先皇。
鳳傲天行至皇宮,飛身下馬,接着足尖輕點,向帝寢殿飛來,隨即落於寢宮外,便聽到太監齊齊跪地,“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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