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教會的研討之後,陳閒也沒空去管他們是否可以消化這個全新的概念。
古往今來,基督教的擴散在整個儒家文化圈內,並不算很順利,僅有的幾例都和本土化有密不可分的聯繫。
這個發源於東方的古老教派並沒有在自己的鄰居之家如魚得水。
本土化的教派卻格外興盛。
比如日本島原之亂的領導者益田時貞,其便隸屬於當時在日本的天主教會。
陳閒急匆匆地趕往位於濠鏡其中一座島嶼的蘇家領土。
作爲一座海盜城市,濠鏡本島已經足夠巨大,上萬海盜的齊聚,以及負責後勤和自成一體的小王國,濠鏡都能夠一力負擔。所以在草創未就之時,剩餘兩島作爲雞肋分別交給兩方面的親信使用。
也是陳閒的策略之一。
相對於小邵和葉隱駐紮的島嶼。
蘇家的小島因爲內亂雖然發生,但蘇佳飛及時收攏殘部,人員折損不多,故而有幾分熱鬧。聽聞陳閒過來的蘇佳飛,倒是早早前來迎接。
他今日穿的一身短打,倒是與尋常海盜類似,只是不知道爲何,在海上風吹雨淋,蘇佳飛一張小臉倒是生得仍舊粉嫩。他的身邊同樣跟着個小孩兒,見得陳閒過來,張開雙手,已是衝到了陳閒跟前。
“陳哥哥!抱!”
陳閒一把將蘇佳川抱了起來,而後三人都大笑了起來。
陳閒抱着蘇佳川進了他們自己搭建的木屋,裡頭隨便點了一盞油燈,想來蘇佳飛似是在看着上面書,陳閒隨手翻檢了幾頁,倒是幾本市井的小說說本,其中一些已經脫了頁。
蘇佳飛笑着說:“島上閒來無事,打發時光,少東家怎麼有時間來我這兒?”
他自信此處乃是整個濠鏡最是僻靜的地方,他本身名聲極差,而各方面都對蘇家有所提防。他樂得清靜,乾脆在此處忙裡偷閒,給了陳閒雪中送炭之後,去遠海劫掠了幾波,搶了不少口糧,便龜縮了起來。
偶爾與同夥收編些許農民,一時之間,蘇家倒也是欣欣向榮。
陳閒知道,相比於他,蘇佳飛走得乃是最正統的海盜發展體系,通過以戰養戰,劫掠商賈發家,人手不夠便去各村各戶抽調勞力,許以重諾。
而後發展壯大之後,結交各方面的士紳,獲得這些士紳背後的支持,互利互惠,成爲彼此手中的刀子和眼睛。
但這種東西發展不能過快,如果你劫掠過甚,那麼將會被大明水師和各大海盜團盯上,視之爲眼中釘。
而你的獵場也必須經過精心挑選,不能遊獵四方,不然若是動了他人的蛋糕,你也將是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你勢力強大到可以無視規則,自然可以橫行無阻,若是不行,還是得夾着尾巴做人。
陳閒沒興趣和那些士紳合作。
他有充足的貨物讓這些商賈自掏腰包,成爲他痛宰的肥羊。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作爲海盜的繼承者,蘇佳飛確實做得無比漂亮。
“我之後將要去瓊州一趟,到時候,冥人我可能會抽調走一部分,謝敬手下之人不算得力,而魏東河調教出來的海盜,同樣是一夥烏合之衆,不堪大用。你的人可否暫且頂上這個窟窿?”
蘇佳飛笑着說:“自然沒問題,這本也就是我分內之事,只要少東家不嫌棄我這幫臭魚爛蝦便是了。”他拍了拍蘇佳川的小腦袋,倒是沒有把這個弟弟趕出去。
“不過,佛郎機人的戰船如若大舉進犯,我們並不好應對,便是將整座島的戰力都交代出去,恐怕都無有勝機,此時你離開濠鏡,是否有幾分不智?”蘇佳飛低聲說道。
陳閒點了點頭,蘇佳飛和魏東河與謝敬都不一樣,因爲他這人很直。
魏東河和謝敬屬於明知道陳閒的命令有問題,仍是會無條件的服從。
但相對應的是,他們面對困難,會想盡辦法去解決他。
這是一種盲目的舉動。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也是陳家家臣世世代代不可脫出的邏輯。
但蘇佳飛並非如此,他是陳閒的家臣不錯,但他不會因爲陳閒的一個異想天開的舉動,而不提出半點質疑。
陳閒做什麼都得說服他纔是。
“這次我們把前來的佛郎機人全部留在了濠鏡,一個都沒有放走。佛郎機人生性多疑,此次的情報應當和三災有關,對佛郎機人而言,這說明三災提供的情報已經出現了問題,
他們必須先看看自己是否後院起火,才能來猜在這片海域到底發生了什麼。之後我的斥候會徹底封鎖正片海域。
至少可以保證在我回到濠鏡之前,這裡處於絕對無戰事的情況,但唯一需要防範的是小股流寇的騷擾,這些東西交給你們應該綽綽有餘。”
陳閒笑着說道。
這也是他早先對小邵的吩咐,只要阻攔佛郎機人和可疑的探子,而後放任小股海盜的入侵,將他們交由武力部門整個吃下。
以此威懾試圖來濠鏡打秋風的勢力,來達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畢竟,總不能把自己殲滅了佛郎機艦隊的事情說出來,到時候,誰知道會引來這夥白皮的多大反彈。
所以只能從別的地方做做文章了。
蘇佳飛稍作思考,已是接受了陳閒的說辭,而後笑着說:“沒成想,你會想要去瓊州,以前我到過那兒一次,當真荒蕪,人人衣不蔽體,恐怕還不如我們濠鏡這兒的土人。”
陳閒知道大事已是說完。
他和蘇佳飛尚能交談,蘇佳飛的接受能力很強,陳閒所說的事情,他琢磨琢磨便能聽懂,若是聽不懂的也不會刨根問底的計較。
“瓊州是一塊寶地,這年頭,人真貴,這些不要本錢的人,可都得裝回來替我賣命,一個都逃不了。”
“少東家之前,不是還派人去兩廣買了人回來,爲這事兒,我那些手下還算是笑掉了大牙,覺得你做的乃是虧本生意。
就少民那幫旱鴨子,上了船,怕不是先吐了個七葷八素了。”
陳閒若有所思地看着遠處的林地,還有一望無盡的陸地,低聲說道:“我們的敵人可遠不止在海上,草寇,反賊,狼煙遍地,到時候,天知道我的頭頂會被人扣上多少頂帽子,多少人想要踩着我一腳,在當今皇帝面前,得了犒賞。”
蘇佳飛沉默了下來。
陳閒淡淡地說道:“天下之兵,強者在我,無論海上陸地,悉數掌握,來多少殺多少便是,殺到他們不敢犯禁,便是目的。
一個殺字,便是了得。人嘛,多多益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