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閒很快就在碼頭見到了風塵僕僕的魏東河。
相比於銀島一別,往日讓人看不出絲毫心機的魏東河在這短短的十幾日,彷彿比之往日又多了幾分內斂與不可捉摸。
此前在赤馬號上,爲了保持信息的通暢,和各部門的運轉,陳閒和魏東河都設立有自己的聯繫渠道,所以陳閒對赤馬號上發生的變革也都瞭若指掌,魏東河也不必多言。
“你們在島上辛苦了,鬼灣的事情你們都安排好了嗎?”魏東河說話時候,語氣逼人,他雖然有幾分笑意盈盈,但到底更像是上位者對下屬的吩咐與質詢。
陳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而後說道:“島上的洞穴已經劃分清楚,隨時可以入住。”
魏東河揹着手,他的身後跟着張俊與孫虎,兩員新老瘋狗看到這副景象並沒有太多驚訝,反倒是用藐視地眼神看着陳閒。
幾個孩子彷彿受不了這些無禮的行徑,正要發作。此時的陳閒卻不動聲色地站在一旁,伸手摸了摸他們的腦袋,而後笑着說道:“這位便是白銀團的大首領,魏東河魏先生了,你們雖是我的部下,但更是白銀團的部屬,來,都來見過大統領。”
幾個少年不甘不願地上前一步行了一禮。
“做下屬就要有做下屬的樣子,別總想着和大統領稱兄道弟的。”不知道是誰在人羣之中冷笑了一聲,毫不留情地嘲弄道。
“就是,真當自己是盤菜了?也不想想,如今蔣老他老人家不在,一個工坊主管還算是什麼東西?”
“就是,如今魏統領帶我們打了勝仗,以後還要去奪回珊瑚洲,多了不起的事兒啊!以前,他是和你一條褲子的兄弟,現在?你可別想攀交情!”
“是,大統領要重用的可是我們這些人,不是你們這些沒卵用的貨色。”
“……”隨着幾個人的耀武揚威,越來越多的海盜彷彿加入了這一場對陳閒的聲討之中,他沒有如何,只是面色如常。
而處於事情中央的魏東河也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反倒是遠處的蘇彥昌有些猶豫地看着場中的一切。
他是和陳閒打過交道的,他也知道論謀劃與大膽,還有睚眥必報。
魏東河恐怕都不是陳閒的對手,陳閒會乖乖聽你們評頭論足?他不回頭報復回來,他就不姓陳了!
陳閒可是個徹頭徹尾的真小人!
他隱隱覺得大事不好,但實在不知道從哪裡入手纔是,只是隱在一旁極力收束自己的部下不讓他們也混入這些人的胡言亂語之中。
魏東河將雙手往下一按,頓時,海盜們紛紛閉嘴,他笑眯眯地說道:“陳主管,之前我方遭遇炮擊,不知道你們的座船在何處。”
這是興師問罪了?
衆人摩拳擦掌,看着這場好戲,尤其是曾經和陳閒有過過節的海盜更是樂不可支,瞧瞧,瞧瞧,叫你往日裡裝最屌的!現在報應來了吧?還是你以前最好的兄弟,親手替我們找場子。
他們知道,魏東河如今無論如何都不敢動他們。
他們這羣人擁有幾乎所有船上的權力,不過他們這一關,魏東河就會是一個光桿司令。
讓你陳閒囂張,總會有報應的!
“當時風大浪急,海上情況複雜,又有強敵三災環伺,我們被衝到了戰局邊緣,無法聯絡上大統領的座船,隨後和新鄉葉氏一起漂流到了此處。”
有人忽然跳了出來大喝道:“放你孃的屁,都知道葉氏是到達此處與春雨決戰的,什麼漂流,真當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陳閒看了那人一眼,並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弓着身子。
在更多人看來,這就像是辯無可辯。
而魏東河的眼神迷離,帶着幾許笑意。
熟悉這位笑面軍師的人更是明確,這是魏東河行將發難的訊號。之後,便是魏東河大喝一聲把人拖下去,而後丟入大海了。
衆人已是抑制不住笑意。他們巴不得看到這樣的場面,大概是在海上航行許久,他們早已失去常理心,對他們而言,殺戮,或是看人掙扎痛苦,方纔是一件樂事。
可魏東河卻說:“功過相抵,這件事算了,若有再犯,定斬不饒。”
衆人詫異地看了正行禮的陳閒,還有面上雖是沒有變化,但實際上已經做出偏袒的魏東河。
他們並沒有覺得有什麼詫異。
甚至覺得這纔是理所當然。
人都有七情六慾,若是不袒護自己的好友兄弟,那再大的權力都要用以剛正不阿?那是哪門子的首腦?任人唯親纔是!
但他們自然不會讓這個首腦如願,他們是船上的權貴,所以他們絕不允許新的權貴崛起。
尤其這個人還和他們有仇。
有人走出了隊列,而後說道:“大統領,因爲這條船的不策應,狼臺全軍覆沒,而剩下的海城與赤馬號也受到了重創,你得給死去的兄弟們一個交代啊。”
此時遠處的海城號也已經到港,上面下來了幾人,搖搖晃晃地出現在了陳閒等人的面前。
“喲,大統領上來就要任人唯親了啊,可真快啊,當年呂統領都沒有像你這樣的。”蘇青陰陽怪氣地笑了兩聲。
他巴不得這位新船長犯錯,若是他做事都一絲不苟,他們還沒有機會呢。
幾個原本就在赤馬號上的海員不耐煩地看了蘇青一眼,經過了兩代統領的更迭,他們對於蘇青蘇氏一族的反感遠勝於陳閒,陳閒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孩子,但蘇氏一族可是時時刻刻都在威脅他們地位的存在。
不過此時他們也不好對這位蘇長老說三道四。
“蘇長老,陳總管已經給你們安排好了去處,你們直接入住便是。”
“呵呵,希望這麼點小恩小惠就把老夫收買了?我呸。你魏東河以爲當上了大統領就可以肆意在船上安插親信,連工坊都插上一腳了?我告訴你,呂氏列祖列宗都在看着,你想胡作非爲?沒門!”
魏東河彷彿充耳不聞,只是其餘的頭目大喝道:“望統領大人從嚴處置!不能開了這個先河!”
一時之間,場中氣氛一片肅殺,彷彿不殺了陳閒便會有潑天大事一般。
局勢彷彿是一個不曾點燃引信的火藥桶,稍有行差踏錯,就會瞬間爆炸,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魏東河身上。
而就在這時,遙遙的海上,有一個老人的聲音在夜晚迴盪而起。
“喲……有人要動我工坊的人,可是問過我這把老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