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下盤很穩,在風浪之內如履平地,當是個練家子。
他一步步往陳閒處靠近,陳閒原本爲了庇護自己不被甩出去,成爲洪水猛獸的食糧的架子,現在反倒是成了閻王爺的催命符。
陳閒解開了幾顆釘子。
可這時假冒的船長已是飛撲而至。
可意外的是,從座椅之內,探出了一隻火柴盒大小的匣子,而後陳閒一按機關,從裡頭飛出了無數閃着淬藍的鋼針,正撲着那刺客而去。
那刺客本就防備着,見得金針數千在片刻之中傾瀉一空,也不由得暗自咋舌,不過既然金針已經出盡,他又是大步往陳閒臉上走來。
陳閒卻不甘示弱,他爲了這一日準備良久,只是卻用在了這個人的身上,着實有幾分心疼。但次即危難之際。
他還不想死。
已是將破舊的木板又截下來了幾塊,這裡面各有幾支暗器,乃是陳閒委託機樞堂製作的保命法門。
那人一看,已是知曉務必速戰速決,不然被拖入泥淖,誰知道會不會中了暗器,慘遭橫死。
他武功不低,合身一撲,已是震散了陳閒手中的幾盒暗器。
與陳閒另一隻手也是交戰了起來。
陳閒受困於手腳不便,而立於甲板之上的顛簸,也讓來人動作變形。那人衝到陳閒面前,已是拍出一掌,便打在陳閒的肩頭,但陳閒拼了老命賣了個破綻,同時也取出一盒暗器,按下機栝,一陣咔嚓亂響。
因爲兩人貼的極爲靠近,已是避無可避,只得用雄軀接了那些暗算。
陳閒彷彿聽到一陣如入敗革的聲音,而後大口咳嗽了起來。
那人也是當機立斷,抓了小刀已是砍了那層表皮一刀,他知道陳閒兵器必然喂毒,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而也就在這時,一個少年人影高聲大喝道:“休傷我主公。”他出現的位置極爲特殊,竟是從一旁出現在了一個深坑大洞,正處於陳閒的下方。
陳閒還不來不及反應,已是狠狠摔在了二層船艙之中,大罵道:“特孃的,就不能開個好點的位置嗎?”
那人也是緊緊跟上,從他背後已是探出一隻手掌,狠狠擋在了那人面前,而後陳閒聽到了一聲脆響。
那人大喝一聲:“不自量力!”
這時金烏也顯出身形來,他短刀一劃,已是將陳閒身上的繩索揭開,而後就地一滾,已是躲開了那人的偷襲。
只是那人也不急躁,只是冷笑說:“沒想到是你這條小狗,牢好坐嗎?不過,老子就該第一時間把你結果了免得你還要來,忠心護主。”
金烏不爲所動,只是靜靜地看着那人。
而那人因爲身份已經敗落,如今只有與陳閒等人決一死戰。
目前的船已經徹底駛入棋盤風之中,也正因爲如此,他大可編造陳閒因爲風暴罹難的故事,到時候,甚至還能攫取陳閒死後的利益。
他沒有什麼可怕的,只是大聲咆哮道:“都給我讓開!”
金烏凜然不懼,已是擋在陳閒的面前,兩把短刀交接在了一處,金烏將刀一格,許是兩人力量相差不多,金烏的手中與那人的短刀一起飛上了半空,只是插在了頭頂的天花板上。
那漢子似是個一剪一撲,金烏不爲所動,仍是擋在了陳閒跟前。
漢子舞在半空之中,只是不好收招。
金烏飛起一腳已是踢在了他的兩腿上,將那人踢得跌了一跤。
那人發起怒來。
“兩個小子,我要將你們碎屍萬段!”
陳閒還在一旁吆喝道:“你可千萬別客氣,你客氣那是不給我陳閒面子!”
“臭小子!”
“剛纔還叫人家少東家,現在就變成臭小子了,一代新人換舊人吶,連我這個主子都不能免俗!”
“我割了你那條能說善道的舌頭!”
陳閒打了個哈欠:“牛皮吹得震天響,昨天幾個菜啊?菜有點好啊?金烏你尿黃,來,給本少爺滋醒他。”
金烏仍舊不爲所動,只守在陳閒跟前,可不知道他的臉漲得通紅,旋即一口血噴在了地上。
他畢竟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雖是跟在謝敬身邊習武,但到底本事不高,於這等強敵交手已是費盡了心力。
“我廢了你這等護衛,我看你還囂張到幾時!”那人也看出金烏已是強弩之末了,招式更是大開大合。打得金烏連連後退,只是不知道爲何,即便如此,他仍舊死死擋在陳閒跟前。
“小子,你讓開,我敬你是條漢子,不殺你!”
金烏卻是一口血吐在那人身上,而後笑着說:“少東家你……說的對,可把他牛逼壞了……”
那人勃然大怒。
他往日裡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如今被派來刺殺陳閒,早已是老大不情願,可三番兩次,都失了準頭。
這足夠跌他的份了,如今還被兩條小狗嘲諷。
頓時火冒三丈。
他空手奪了金烏手中的短刀,這一把硬拽,已是搞得金烏差點跌上一跤,若不是陳閒出手攙扶,這少年已是摔了個跟頭。
金烏雙目迷離,他看着面前的兇徒,他心性單純,只是想要讓兩個弟弟過上好日子,往日在島上時候,便與人爲善,從來不與人鬧紅臉,便是說起話來,也是細聲細氣。
有人在後頭善意地說他不如去考個秀才,做個軍師。
只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往日裡文靜和善的少年變成了一條瘋狗。
少東家……不能有事。
他比陳閒還大上幾歲。
在他看來,陳閒是一個極爲了不起的人,是陳閒一力抗下了如今的大局,是他將整個白銀團從一個腐朽破敗的環境之中解救了出來。
也是他在所有冥人面臨永夜之時,伸出手捅破了天。
一道天光從天空之中灑了下來。
照亮了他們這些生於塵埃,比塵埃更微不足道的人的前程。
少東家,是他們的天啊!
沒有少東家,他們什麼都不是!
他是一個羞於表達的人,也是一個儒雅隨和的人。
他記得少東家曾經對他說:“若是想要識文斷字,做個文職,也是很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是了。”
自己……想做的事。
他的腦海裡閃過三張稚氣的臉龐,其中一張已經泛黃,模糊。還有一張永遠自信,永遠玩世不恭的笑容,就在自己的身後。
我金烏想要做的事情,想要做的,就是保護我兩個弟弟能夠安穩成長,讓少東家永無愁緒!
我金烏,要保護那張笑顏!
便是將這條爛命豁出去了!都在所不惜!
今日的金烏,燒盡了自己的血,也要護住少東家周全。
少東家,金烏,爲你效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