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在這幾個時辰之間沒有中斷。
直到官兵最終恐懼四起,像是亡命之徒一般瘋狂奔向他們的身後,再也不敢有交戰之心,這場大戰方纔落下帷幕。
這場大戰後世稱之爲“二龍山之戰”,最終也算是奠定了這一股悍匪的赫赫威名。
但實際上在這場大戰之中,陳靖川一方死傷慘重,且不說其餘二路,單說中路交戰,便交出了七百餘人的死傷,其中輕傷之人更是不計其數。
而陳靖川親自命名的首領幾乎死傷殆盡,僅僅餘下三四人存活。
而陳靖川的護衛盡數死亡,原本還沉浸在爭權奪利的小山頭之中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死亡像是死神之手,緊緊抓住了他們的衣領,只差那麼一些些便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陳靖川倒是覺得,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畢竟,以人數來說,他們稍稍強過一些,仰仗地理的情況下,勉強算是克服了他們對官兵的恐懼。
但畢竟官兵也不是沒有精銳部隊。
除了被陳靖川一力做掉的家奴,還有數之不盡的親兵,可以說,大部分的山賊都是死於這些親兵之手。
而這些親兵後來和大量的首領和護衛部隊同歸於盡之後,剩下的人便都是烏合之衆,而趁着血勇上前的山賊,幾乎人人都身先士卒,畢竟他們經歷了死的恐懼,到了現在僅剩下的,只有作爲水鬼的榮譽。
怎麼都要拉人墊背。
怎麼都不能死的那麼窩囊!
這樣的場景恐怖到了異常。
到處都是人拉人下水,到處都是人和人擠在一處,不少人就這麼死去,剩餘的也最終嚇破了膽,只能快速逃往安全之處。
當然這些人裡多少人能夠逃出生天,多少人還能化身水鬼?
陳靖川可不知道。
也不樂意知道。
畢竟這都是後話了。
至於帶兵的人,早已死在踩踏之中,道路泥濘溼滑,到處可見的是人在瘋狂的追打對手,不分敵我,只有我與他。到了此刻人也與野獸無異了。
陳靖川也沒有餘力收攏殘部。
只隨便吩咐了幾句,便領着剩餘的人進了山寨,其餘的人漫山遍野的,沒空去管。
他還有很多消息要宣佈,並不想在此白費功夫。
他大步走上聚義堂首座,衆人紛紛分立兩側,有人甚至站不穩步子,一下子跌到在了地上,本來喧鬧的衆人此時卻沒有嘲笑,只是默默上前扶起了他。
陳靖川說道:“今日之事,很不錯。”他面上沒有半絲憐憫,但讚許的語氣,讓衆人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死了那麼多人吶。那麼多人的性命,就這麼消失了。
在他們的眼前,變成了疾馳的流星。
原本都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好友。
他們甚至一時之間,有了些許茫然,畢竟他們到底爲何而戰,都顯得意義不明瞭起來。
戰爭摧垮了他們的心智。
將他們拖入到了萬丈深淵之內。
陳靖川說道:“官兵悍勇,對我們而言,便是讓我們失去了許多親朋好友,我知道你們悲痛莫名,但我也要你們知道,自從你們踏出了那一步,那你們便絕不可能再回頭了。
如今,你們展現了你們的戰力,你們是一支足以匹敵朝廷親兵的軍隊,如今,這個天下便有了你們的一席之地,誰人不敢畏懼爾等之名?”
陳靖川笑着說道。
他們卻不敢說話。
畢竟剛纔纔在生死之間徘徊,如今好不容易活下來,才明白這個時常在刀尖上跳舞的男人究竟有多恐怖。
是什麼樣的人可以不畏懼所謂的生死,亦或是藝高人膽大到了這個境界?
“我知道你們很是緊張,但既然已經走出了這一步,很多事情,便已經成了定局,不可變更,明日我將在城寨之中,開一場慶功宴。
到時候,諸位都是此間的大功臣,萬萬不可缺席,此間事情一了,各自散去便是。”
陳靖川說完,衆人彷彿如釋重負,紛紛離開。
就在這時,有人從陰影裡走了出來。
真是於子明。
陳靖川表情平靜,彷彿瞭然如胸,他淡淡地說道:“怎麼樣,見過生死搏殺之後,有何感想。”
“這不是我該乾的事情。”
“你最好還是躲在城寨裡,由着人替你生死衝殺,若是輸了就做一個太平侯爺,至於贏了,便去拿了這唾手可得的江山?”
“倒是寨主看得清楚。”
“誰人不是如此,若不是我對這天下毫無興趣,不然倒也會與你一般模樣。”
“沒想到。”
陳靖川回過頭,面色淡定,他低聲說道:“這世上的人心俱是貪婪的,包括我在內,我來此自是另有它圖,日後甚至我們還得兵戎相見,但在此之前,你便要知道,這山寨裡的一切都與你密不可分便是了。”
“寨主已經下了決定嗎?”
陳靖川說道:“並不是什麼事情都需要我說的那麼明白無二的。”
“小的,只不過是怕寨主你反悔。”
“那你倒是覺得鄙人是一個反覆無常的小人了。”陳靖川冷笑着說道:“那你未免太過看我的起。”
於子明不敢搭話。
他從心底裡恐懼這個猜不透的男人,包括他的一舉一動,都暗含了天意與動盪,讓他不敢有半點疏忽。
陳靖川笑着說道:“既然一次不成,就來兩次,官府不素來是這麼個模樣?打的不夠痛罷了,不過,這個力道也要恰當好處,不然若是引來誓死的反撲,那可就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