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九日,陸榮廷從南寧發來電報,內容十分客氣,陳述他只是奉命行事,希望吳都督能夠海涵。並提出一項雙方折中的方式,陸榮廷從廣西派軍入駐雲浮,同時在廣州設下一個司令部,以此“做做形式,絕不敢有僭越吳都督權威之意”!
廣州收到電報的當天,都督府特勤處偵查到廣西第三混成協六個營兵力已經全部抵達梧州,同時截獲賀州軍事電報,得知賀州巡防營兩千人整裝待發,隨時進入廣東省境。
吳紹霆知道陸榮廷是十足的野心家,電報上只是假意討好,實則意圖一舉吞得廣東全省。他可不會讓歷史上桂系亂粵的情況重演,當即毫不客氣的回了一封電報,“桂軍一人犯境,粵師全軍反擊;越境一人殺一人,越境一營屠一營。望幹卿兄慎重,兩廣本是同根生,何苦兵戎相見!”
隨後,吳紹霆在都督府宣佈廣東全省軍事戒備,革命粵軍第一師開赴兩廣邊境進入戰鬥狀態,第三師全軍進駐韶關,警惕湖南變局。海軍在兩廣邊境海域以及內江來回遊弋。如今廣東省的陸軍是南方諸省之中兵員最多、裝備最精良,他相信陸榮廷如果膽敢來犯,必定能給予迎頭痛擊。
全省各界人民積極響應革命粵軍的行動。第一師趕赴邊境途徑各縣,百姓皆送水送糧,更有自願組成民工團協助搬運軍事物資。吳紹霆爲了爭取到更多人民的支持,要求各部在接納民間糧食時必須按照市價記下白條,事後憑白條到縣府兌領;民工團協助運輸每天每人發一元錢的工錢。他很珍惜民間資源,要不然也不會提前籌集一百五十萬的戰略存款。自從發行了公債和賣掉軍艦之後,都督府現在的財政十分充裕,完全有能力支付這筆費用。
陸榮廷對吳紹霆的迴應感到很驚怒,他好歹是客客氣氣,吳紹霆卻一點不留情面。不過他現在還真不敢輕易進攻廣東,縱然廣東方面沒有做好準備,論兵備、論地理、論人和都佔據着極大的優勢。他下令邊境軍隊停駐本地,暫緩入粵行動。這個時候只能等了。他早先與北京政府達成的協議,倒要看看等到北洋軍進攻廣東時,吳紹霆是否還像今天這麼嘴硬。
七月初,吳紹霆應邀派朱執信前往上海,與李烈鈞、孫中山、黃興等人商議反袁事宜。
這次會議對於吳紹霆來說只是走走形式,他現在之所以站在孫中山的討袁大旗之下那是因爲北京政府要除掉自己,跟革命是沒有什麼關聯。至於響應孫中山北伐討袁的行動,只能說是癡人說夢,單憑現在的實力要從廣東打到北京幾乎只比登天容易一點。
自宣佈全省戒備以來,這段時間廣東省內的氣氛或多或少出現了變化,縱然民間全力支持吳都督抗拒桂軍入粵,可大戰臨頭的惶恐是在所難免。吳紹霆不斷在省內各大報紙上發佈消息,從各方面對比廣西、廣東實力差距,揚言革命粵軍絕對能順利阻擋桂軍入粵。再加上各地鄉紳、商會的安撫,保證物價不上漲、工錢不拖欠,總算穩固了百姓的情緒。
這天一大早,張直乘坐着小轎車匆匆趕到了都督府。雖然張直身爲都督府商務部部長,不過大部分時候還是在商會或者家中辦公,一個月只有十多天會到都督府例行公事。尤其是國內局勢緊張,省內臨戰之後,都督府這邊幾乎變成了軍事司令部,商務部各級官員大部分都在外面奔走,策動工商農戶響應軍事行動。
一番周折,張直來到都督官邸的客廳。吳紹霆剛剛吃過早餐,穿着短袖和睡褲走了出來,夏季的南方十分溼熱,哪怕坐在家裡一動不動都會汗流浹背。
“張世叔這麼早過來,有什麼要緊事嗎?”吳紹霆伸手示意張直不必站起身來,他自己走到對面一張藤椅上坐下來。
“震之,昨天發生一件不太好的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個別,又或者是早有預謀。”張直憂心忡忡的說了道。
吳紹霆稍微坐直了身子,他知道張直這個人從來不浮誇,勢必確實是發生了大事。他立刻問道:“張世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我都是自己人,直接說吧。”
張直嘆了一口氣,說道:“昨天下午來一個自稱是倒爺的人,聽口音應該是廣西那邊來的,說是要跟我做一筆穩賺不賠的大買賣。你知道我是一個商人,若是賺錢的買賣肯定不會放過。哪裡知道坐下來細談之後才知道,這人根本不是來做買賣,他是來遊說我反對都督府。”
吳紹霆眼神一冷,問道:“竟有此事?”
張直點了點頭,發愁的說道:“這傢伙一開始旁敲側擊,後來直言不諱的許了一些承諾,說是一旦陸榮廷入粵,能讓我成爲廣東第一大商戶。條件就是現在策動省內其他大老闆一起反對都督府,停稅停糧,製造民亂。”
吳紹霆陷入了沉思,陸榮廷果然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北京政府的一個口實,吞併廣東、合併兩廣的野心只怕朝思暮想已久。他不得不佩服,陸榮廷在軍力上明知不是對手,暗中陰謀從內部製造裂痕來瓦解廣東省團結一致的局面。不過他不相信陸榮廷這個土匪出身的武夫能給廣東資產階級帶來什麼利益,要不然張直也不會第二天就跑來通知自己了。
張直見吳紹霆沉默不語,有些擔心吳紹霆會懷疑自己,於是說道:“震之,你我既然不是外人,我自然不會做這種對不起你的事。別說是全廣東第一大商戶,縱然是全中國第一大商戶又如何?這終歸是一句虛話。我雖年邁,但這種詭計還是看得清楚。”
吳紹霆笑了笑,說道:“張世叔切莫多心,若我在廣東連張世叔都不能信任,還能信任什麼人呢?”他嘆了一口氣,表情漸漸沉重起來,“我知道張世叔的擔心,陸榮廷此賊耍這樣的手段肯定不會只找張世叔一個人。就算現在只是找張世叔一人,張世叔斷然拒絕之後,這些人必然還會再找其他人。”
張直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說道:“沒錯,這正是我所擔心之處。廣東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多得是,雖然震之你現在人心所向,可難保不會有一些利益薰心、目光短淺之輩投靠陸榮廷。這事可大可小,若是置之不理只怕會釀成隱患。”
“張世叔所言極是,”吳紹霆贊同的說道。略略思索之後,他又問道,“張世叔,昨日找上門你的那人你已經打發走了嗎?”
“還沒有,我故意稱考慮,將其安置在商會招待所。如果震之你要採取行動,這個人肯定還是有用的。”張直立刻說道。
“張世叔果然考慮周到。我馬上安排特勤處秘密的去逮捕此人,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不過也要請張世叔多多走動,試探一下其他大戶的反應。”吳紹霆有條不紊的交代道。
“好的。”張直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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