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讓朱執信直接把日本人的簡歷都丟掉,自己絕不會僱傭日本人。這不是民族情緒,而是這個年代日本人故意提前退役了一大批軍人,讓他們以僑民的身份進駐中國,一邊蒐集情報,一邊伺機而起。等到戰時,這些所謂的僑民拿上槍轉身就變成了士兵。他可不想在自己的地盤上養兩個間諜,這簡直太愚蠢了。
”等我婚禮結束之後,再落實這件事吧。”他說道。
然後兩個人簡略的談了談韶關南洋政經大學事宜,吳紹霆希望朱執信能全權負責這件事,從學校承建到籌款,能儘快則儘快。他告訴朱執信,建立這所大學是勢在必行,自己絕不會只是紙上談兵那麼無聊。
朱執信對這件事十分有動力,並非是因爲他對教育業情有獨鍾,而是自己早就有一套辦學的思路,正渴望有機會試一試。當即,他信誓旦旦的答應了下來。
周震麟從日本回來的日子,正好是吳紹霆大婚的前一天下午。
整整一天吳紹霆都在張家別墅,聽着張直和一些女賓介紹明天婚禮的程序,同時還要去趕着把新訂做的七套禮服一一試過。下午他還跟未婚妻張小雅單獨待了一會兒,兩個人親親我我的聊了一陣。張小雅顯得很害羞和拘謹,到臨走時,她羞羞澀澀的主動親了一下吳紹霆的臉頰。吳紹霆並不急着與未婚次發生什麼關係,等到大婚之日,一切都能順理成章。
剛回到都督府,侍從處跑來通報周震麟在南廳等候。
吳紹霆立刻趕了過去,見到周震麟時,卻發現周震麟左眼圈有些發黑,嘴角紅腫,手背上包紮着繃帶,好像出了一場意外似的。他趕緊問道:“周先生,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故?”
周震麟苦悶的嘆了一口氣,臉色有些懊惱,他沒有避嫌的說道:”讓人給打的。”
吳紹霆頓時嚴肅起來,認真的說道:”什麼人動得手,簡直太沒狂妄了。周先生你說出來,我吳紹霆一定爲你討一個公道。”
周震麟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沒用的,在東京遇到幾個流氓打的,一提起來就可恨。”
吳紹霆擰緊了眉頭,臉上一片冷酷之色,追問道:”日本人?他們爲什麼打你,周先生你把前因後果告訴我,若這件事有內幕的話,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
周震麟跟吳紹霆在休息廳坐了下來,他把自己去日本的經歷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到了日本之後,他是通過駐日公使館找到胡漢民的下落,於是立刻就去了一趟東京先與胡漢民、胡毅生、廖仲愷等人見了一面。這次見面他沒有拐彎抹角,直接把北京發生的遇刺案線索說了出來,希望他們能告知一些有用的消息。胡漢民等人確實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倒是廖仲愷說了一些不知有沒有用的消息,那就是最近幾個星期陳其美經常到東京來找李烈鈞和柏文蔚,有可能是希望這兩位出面幫自己澄清嫌疑。
與廖仲愷會談的第二天,周震麟盤算着去一趟橫濱,但在去之前還是先就近拜訪了李烈鈞和柏文蔚。他先是見了李烈鈞,只不過因爲雙方不太熟悉,還是多虧了廖仲愷的介紹信才順利的見上了一面。李烈鈞對吳紹霆遇刺的案子一口咬定是北洋政府所爲,就跟一年前宋教仁遇刺一樣。
吳紹霆聽到這裡,Cha嘴問了道:“俠如先生竟然如此?那他有沒有談過跟陳其美見面的事情,是陳其美說服他這麼認爲的,還是他本人這麼認爲的。”
周震麟說道:“俠如先生有提到過陳其美多次來找過他,但並不是像廖仲愷先生所說的那樣,是請俠如先生出面幫自己澄清。俠如先生說,陳其美雖然沒有直接透露來意,可是俠如先生很容易就看出陳其美是希望他能就督軍大人遇刺案做出‘迴應’。”
吳紹霆臉色一片疑惑,喃喃自語似的說道:“迴應?”
周震麟點了點頭,說道:”當時俠如先生就是說的這兩個字。”
吳紹霆頓時反應過來,陳其美是想借自己遇刺的事情,重返國內大呼革命的旗幟,再次向北洋政府挑戰。從表面上來看,似乎陳其美是想爲他報仇,同時堅定不移的擁護反袁革命的路線,但是仔細去往更深層去看,這未嘗不是一種得利的表現。換句話說,陳其美不僅有刺殺的能力和條件,更是有動機和利益了。
周震麟見吳紹霆沉默不語,他只好繼續說道:“俠如先生還說,他確實有打算重返國內,還想與大人您見上一面,看看能不能達成共識,聯手發兵對付北洋政府。不過這件事孫先生始終沒有消息,他還特意發了電報到橫濱詢問孫先生的意思,孫先生卻一直沒有覆電。”
吳紹霆面孔越來越冷了下來,他生硬的說道:“看得出來,這件事果然有些眉目了。”
周震麟又道:“之後我去拜訪柏武烈先生,武烈先生剛到日本不久,陳其美也確實去過兩次他那裡。但是武烈先生的態度與俠如先生截然不同。”
吳紹霆提起精神,立刻問道:“有什麼不同?”
周震麟神色漸漸認真起來,嘆了一口氣後才說道:“陳其美去找武烈先生的意思,跟找俠如先生差不多,都是希望促使這兩位回國重振革命軍的聲勢。但武烈先生說話時似乎遮遮掩掩,我一時沒有搞懂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唯一一句話,那就是我準備告辭的時候,武烈先生說陳其美向來不過是孫先生的助手,諸如這種革命大事陳其美還遠遠沒有資質來主持,就算要行動也得是孫先生親自出面籌謀纔是。所以武烈先生覺得陳其美的舉動反而有些奇怪。”
吳紹霆尋思了片刻,深沉的說道:“武烈先生還算是一個有心思的人。”
周震麟臉色更加難堪,十分鬱悶的說道:“我剛從武烈先生家裡出來,還沒走出小街就讓幾個日本浪人圍住,他們嘰裡咕嚕說的鳥語我聽不太懂,就這麼讓他們揍了一頓。但是這些浪人走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話,好像是漢語,說讓我不要多事,還搶走我所有現金。無奈我是向廖先生借了一筆錢,這纔回到廣州。”
吳紹霆很快就把周震麟遇襲的事情與陳其美聯繫在一起,在這個時候他已經不能不這認爲了。雖然手頭上沒有任何證據,但無論怎麼推測,這件事已經再明顯不過。對於他來說,證據只不過是公開反擊的工具,即便沒有證據也不能阻止自己復仇的想法。反正現在已經心知肚明,對陳其美和革命黨人的態度必然會因此開始改變。好在現在敵人在明,自己在暗,還是有很多采取行動的機會。
“周先生,這次真是辛苦您了。請您放心,您在日本受委屈的事情我吳紹霆絕不會忘記,不管這些日本人是受誰指使,就算我不揪出幕後黑手,也一定把這筆帳算在日本國頭上。”他極爲嚴厲的說道。
“吳大人的好意我感激不盡,不過斷然沒必要如此大動干戈,反倒讓我過意不去。”周震麟有些誠惶誠恐。
“周先生不必多慮,我自有分寸。總之我說到做到,無非是遲與早的問題。”
“吳大人,那陳其美的事您到底看?”
“明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這幾天也不方便理會這些。等過了這段時候,我會好好理清楚這件事。周先生先回去休息吧,最近韶關南洋政經大學已經開始籌辦了,在這方面倒是希望周先生能協助朱部長。”
送走周震麟之後,吳紹霆回到書房沉思了一陣,心中越想越惱,陳其美竟然拿自己的Xing命要做籌碼換取再起革命的口實,這已經不能用愚蠢來做解釋。唯一的可能那是陳其美自己還有私心!他不知道與陳其美有什麼過結,唯一的見面還是去年宋教仁北上時在上海,可前後也沒有任何大沖突,除非陳其美這個人睚眥必報、斤斤計較的厲害!
他不想讓自己現在不開心,畢竟明天就是大婚了,暫且先把這些是都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