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副官走上前來,勸說道:“大人,或許天黑了,外面風又大,騎兵營的兄弟們難以得手!兄弟們長途跋涉遠道而來,立刻投入戰鬥,着實有些吃不消,要不然今天先喘口氣!”
馬龍標臉色凝重,嚴肅的說道:“第一站如果打不出士氣來,接下來可就不好辦了。南軍據守陣地,易守難攻,早已佔盡了地理優勢。夜裡都不能偷襲得手,你還指望着白天能打出什麼樣子?難了,這一仗難了。”
他走到鋪着地圖的木桌前面,仔細看了一陣地圖,臉色越來越沉重。
合江戰場陷入了僵持,北洋軍幾乎無法撼動南軍的防線,而每一次發動衝鋒都要付出極其沉重的傷亡代價。經過兩天時間的消磨,到最後北洋軍只能依靠重機槍和大炮隔着距離盲目開火,不過大炮的火力始終不足。南軍這邊據守陣地,以同樣的方式應敵,蔡鍔有強大的後勤保障,根本不懼怕大炮對開。
與此同時,在長江東岸的劉震寰部隊早已悄悄離開防線,以輕裝騎兵爲先,輕裝步兵在後,幾乎什麼輜重都沒有攜帶,只求最快的速度迂迴到中央第六師的後方。雖然劉震寰與馬龍標隔着一條長江的距離,但這次偷襲是兩個團的大行動,必須確保敵人不會事先察覺,因此他的迂迴部隊一直行進兩天,從合江縣北邊四十多裡的地方渡江。
可惜船隻不夠,只能一點一點的陸續行動,不得不耽誤了一天半的時間。
三月十五日下午,劉震寰的輕裝部隊總算出現在馬龍標部隊的後方,發起了一場極其猛烈的突擊進攻。蔡鍔在觀察到形勢變化之後,果斷的下令本部大軍從戰壕裡殺出去。
前後夾擊立刻讓中央第六師當即亂作一團,槍炮聲距離師部指揮所只有一百多米。
指揮所營帳內,師部軍官們焦急不已,給外圍部隊下了死命令,必須先穩住防線,尤其是保證指揮所的安全。
“怎麼會有敵人出現在我們後方?”
“早先第七師團在合江已經聚集了六個團的兵力,在我們前面的陣地上大約最多隻有三個團,另外三個團不知所蹤,想必就是他們迂迴到咱們後方來了。”
“一羣飯桶。我們迂迴偷襲敵人不能得手,敵人偷襲咱們就是一舉得手了!恥辱,這就是恥辱,我們還有什麼資格自稱是北洋軍中的精銳師!”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讓原本緊張的場面更添加了一份慌亂。
馬龍標到現在都沒有開口,一直站在地圖前面看着目前的局勢。
參謀長趕緊跑了過來,急不可耐的說道:“大人,現在該怎麼辦?”
另外一個參謀副官也湊了過來,語氣緊張的說道:“我軍陣腳大亂,外圍的兩個團到現在都沒有回電。大人,眼下的情況不容樂觀,我看,我們必須儘快突圍。”
“是啊,是啊,前後夾擊如果不趁早突圍,弄不好就要被敵人包圍了。”
馬龍標大喝一聲:“你們瞧瞧自己的樣子,還像一個軍官嗎!”
在場的衆人頓時噤聲不語,不過每個人的臉色依然定格在先前的狀態,該着急還是着急,該緊張的還是緊張,該憂愁的還是憂愁。
馬龍標冷冷的哼了一聲,雖然他很生氣,同時對此時此刻的局面大爲無奈,不過他好歹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勝敗乃兵家常事的道理比別人理解的更透徹。他現在要做的不是自亂陣腳,而是想盡辦法保全有生力量。
“三團和六團聯繫不上,那就不要用電報,這種東西我一向都覺得不可靠。馬上派傳令兵去給我聯繫,讓六團退到師部附近的鎮子裡面,利用民房做掩護,盡一切力量阻擊後方的敵人。再派人去三團,命令三團和一團一起,調整方向,向西北方向進攻,兩團之間靠近一些,相互掩護,集中火力。”他有條不紊的分析道。
“向西北方向進攻?”參謀長詫異不已。
“怎麼,你聽不懂老夫的話?西北方向的敵軍沒有陣地,那裡的敵軍防線最薄弱,我們必須從西北方向撕開一道口子,向大伏山一帶殺出去。”馬龍標斬金截鐵的說道。
“可是,可是就算殺出去了,咱們也仍然沒有突圍呀!當務之急,我們應該向重慶方向突圍纔是!”參謀長急促的說道。
“哼,你想逃回重慶?”馬龍標冷冷的瞪了自己參謀長一眼。
“大人,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必須跟重慶保持聯通才是,否則後方的物資和增援就被切斷了。您說讓我們去大伏山,那邊可是接近瀘州了,到時候咱們退路被截斷,處境就跟瀘州一樣危險呀。”參謀長解釋道。
“我就是要去瀘州!”馬龍標鏗鏘有力的說道。
衆人都驚訝不已,一個個面面相覷,沒想到師長竟做出這麼瘋狂的決定!
參謀長倒吸了一口冷氣,趕緊說道:“大人,咱們要是去了瀘州,不僅是自己把自己送到困境,重慶那邊也無兵可守,萬一敵人直取重慶,咱們算是真的完了。”
馬龍標大聲的說道:“湖北的援軍不日即到,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瀘州的軍心。瀘州是重慶和成都中間唯一的銜接。我們現在撤退重慶,不僅瀘州會軍心大亂,我們更會遭到追擊損失慘重。老夫此次出征不是爲了毫無用處,咱們第六師若是不能爲四川大局帶來希望,四川纔算是真正完了!”
“可是”
“沒有可是,誰再敢說廢話,休怪我軍法處置!”馬龍標喝道。
衆人無可奈何,只好跟着這位守舊的老爺子硬着頭皮去折騰了。
合江的夾擊戰一直打到深夜。
中央第六師好不容易在倉皇之中穩住了一絲陣型,各部按照師部的命令開始開始突圍——就算馬龍標如何強調這是進攻,可士兵們都認定這是在突圍。傍晚時,一部分北洋軍先從西北方向撕開了缺口,到了晚上十點鐘,大部隊陸陸續續跟着先頭部隊撤出包圍圈,但是殿後的一個團被南軍死死咬住,最終一直鏖戰到深夜,以極其慘重的代價完成了任務。
在大伏山北面會合時,中央第六師只剩下三千人不到。傷亡最慘重的是殿後的第六團,清點人數竟只有六百人不到,兩個營長失蹤。其次是在擔任先頭部隊的一團,即便西北方向是敵軍防守最薄弱的位置,突圍進行的仍然相當慘烈,衝鋒最前的騎兵幾乎全軍覆沒。
蔡鍔與劉震寰順利會師,雖然未能全殲北洋軍,不過收穫還是不少。這一戰下來,幾乎消滅了足足一個團的兵力,並且繳獲了不少戰略物資。當然,對蔡鍔來說最重要的成果還是戰略上的勝利,南軍徹底切斷了重慶與瀘州的連接。
夜裡快到十二點時,劉震寰在清點了俘虜和傷亡之後,匆匆趕到蔡鍔在郊外的臨時行營。蔡鍔在副官和大夫的連番催促之下,不得以放下手頭的事務,端起溫熱的中藥一飲而盡。劉震寰走進帳篷的時候,立馬就聞到了濃濃的藥香味。
“顯臣,你來了,鎮子上都收拾妥當了?”蔡鍔不疾不徐的問道。
“哎,都怪我的錯,明明一天就能完成迂迴,沒想到到了指定地點才發現船隻不夠。要不然,這次一定全殲了中央第六師,好好的教訓一下北洋軍。”劉震寰哎聲嘆息的說道,滿臉都是自責和懊惱。
“有些事我們之前都無法估測,這是沒辦法的。更何況我早有預料,這次夾擊雖然聲勢浩大,不過未必能一口氣吃掉第六師。咱們交戰的地域環境太寬闊,整個北面有很多空隙,第六師能突圍出去不奇怪。”蔡鍔看得很淡然,他不在乎一時的得失有多少。
“總之太可惜了。”劉震寰搖了搖頭說道。
“這次收穫如何?我這邊剛剛清理出來,大概擊斃了一百二十個敵軍,都是騎兵,繳獲了六十多匹戰馬。正面戰場上打死了兩百多人,倒是沒多少俘虜。”蔡鍔介紹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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