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紹霆從陳廉柏的臉色上很容易的就能看出,他在陳廉柏心中的仇恨越來越深。
雖然歷史上的陳廉柏曾經掀起過幾次風波,但就目前看來,陳廉柏只不過是一個跳樑小醜罷了。吳紹霆既看不出自己與陳廉柏有什麼利益交往,也看不出陳廉柏會威脅到自己什麼。
一旦革命時機成熟了,吳紹霆掌握實權之後,在第一批要除掉的眼中釘名單中,就有陳廉柏這個名字。他不會給陳廉柏任何叱吒風雲的機會,這個人物將從歷史舞臺上徹底抹去。
衆賓客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將注意力繼續放在吳紹霆和陳廉柏身上了,他們更關注的是孚琦、張人竣還有張直三個人剛纔在後堂秘密議論什麼事情?這幾位可都是廣州城的風雲人物,掌控着小半個南疆的軍事、政治和經濟,若是他們有什麼新動作,必然會有巨大的影響。
不過孚琦、張人竣等人什麼公事都未多說,只是笑吟吟的與衆人問了好。
大家落座又喝了半盞茶,有下人來通知宴席已經佈置妥當。
於是,孚琦先起身,熱情的請衆人移步到後院的中廳入席。
後院中廳是四面砌空的大廳。今天的天氣不算舒適,在這樣砌空的大廳吃飯會比較容易受冷,但好在大廳邊沿都安置有火爐,驅擋了一些寒意。之所以要把宴席設置在這裡,是因爲隔着中廳一個院子的地方正好有一座小亭子,哪裡已經佈置好了桌椅琴具,孚琦顯然是爲了給宴席添加樂趣而安排了曲藝節目。
今日到場的客人四十人不到,一共就安排了四張十人的大圓桌。
孚琦親自來安排了衆賓客的落座,按照身份和輩份,大家相繼落座了。
讓吳紹霆感到有些無奈的是,孚琦竟然安排陳廉柏和自己坐在一張桌子上,而且還是正對面的位置。他隱隱約約可以猜出這是孚琦故意爲之,畢竟自己與陳廉柏的矛盾,孚琦是心知肚明的。或許這麼做就是爲了消除兩人恩怨罷了。
不過陳廉柏自從落座之後,就是彆着臉,根本不正眼去看吳紹霆。
與吳紹霆同桌的就是許海英、何福光還有陸軍衙門和第二標的幾位官員,大家同是軍人,相見甚歡,聊天自然是十分親切。再加上先前在前廳時,大家都覺得陳廉柏簡直就是一個洋奴,所以刻意有所排斥。
一時間,陳廉柏真想掀了桌子走掉,可是他覺得這麼做太不合身份了,索性也不去理會這些匹夫,故作清高的自斟自飲。
宴席正式開始之前,孚琦照例先講了一番首巡酒的祝詞,並且提前預祝諸位賓客新年大吉大利。大家齊齊起身,敬了孚琦第一杯酒,然後就各自落座,相互客氣的請了,便拿起了筷子開動了起來。
吳紹霆這邊都是軍營中生活的人,能吃上一頓大宴不容易,而且軍人也沒那麼多講究,所以什麼樣的吃相都有,甚至都有人直接動手去抓雞腿了。不過大家都不介意,反倒談笑風生的更歡了起來。
只是陳廉柏一個“上流紳士”看到這副境況,臉色立刻扭曲了起來,幾乎連筷子都懶的再動了。他心情越來越差,忍不住冒出了一句抱怨:“boorish。”(粗魯)
大家怔了怔,齊齊的看向陳廉柏,雖然大部分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就算亂猜也明白不是什麼好話。
“他罵人?”一個陸軍衙門的軍官問道。
“不算吧,他說我們太無禮了。”許海英冷笑着說道,他生性雖然排斥外國人,但好歹還是學習過一點英文,勉強聽得懂隻字片語。
“是啊,我們這些當兵的,哪裡有陳兄爲洋人賣命那麼金貴呀。不過常言道少數服從多數,現在總不能讓咱們這些下等人牽強你一個人吧,就算我們像學陳兄這樣的上等人也學不會呀!哈哈!”第二標的一個軍官調笑的說道。
衆人都附和的點頭稱是。
陳廉柏臉色由紅到綠,又從綠到黑,簡直已經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中廳外面傳來了一陣輕柔的琴聲。所有賓客都好奇了起來,尋着琴聲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見就在院子另外一邊的小石亭裡面,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兩位姑娘,一位穿着華麗的旗袍坐在琴臺後面,正在撫弄琴絃,另外一位只是一個小丫頭侍立在後面。
因爲距離有些遠,賓客看不清楚這彈琴女子的容貌。
不過單單從這琴聲與依稀的倩影,也能引起衆人無限的遐想。
沒過多久,衆賓客都開始竊竊議論起來,紛紛稱讚這位女子的琴技了得。甚至還有一些人悄悄的打聽起來,這位女子究竟是哪家青樓請來的。
吳紹霆這邊也不例外,大家都被這琴聲吸引住了,先前尷尬的氣氛一掃而光。吳紹霆甚至看到陳廉柏的眼神都到了呆滯的狀態,嘴巴都有些合不攏了。他在心裡暗暗的笑着,本以爲這傢伙徹底洋化了,沒想到對中國美女還是有興趣的。
“諸位,諸位!呵呵!”
最前面的首桌傳來了孚琦高興的聲音,大家總算是從沉浸的琴聲中回過神來,陸續把目光轉了過去。
孚琦站起身來,面帶笑容說道:“今日不單單是小年夜,也是小女童詩的及笄禮。我本欲爲小女舉行濃重的盛宴,只是小女生性孤僻,自京城來到廣州之後就不曾結交什麼朋友,也不願意與陌生人相見。因此,我也只好籍此機會一併慶祝了。”
衆人恍然大悟,原來那彈琴的女子竟然是將軍大人的女兒。
先前那些還在議論這女子是從哪家青樓請來的,頓時汗顏不止,這話要是傳到將軍耳邊裡面,那還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與孚琦同桌的一位老官紳笑着說道:“將軍您說的也太遲了一些吧,要是提前在請柬中說明了,我們也好提前預備童詩格格的及笄賀禮呀。看來我們明日還要再來叨擾將軍一頓了。哈哈哈!”
孚琦淡然的笑道:“毋須這麼破張浪費了。小女性格怪,只怕諸位辛苦周折的心思,到她那裡也是白白浪費呀。呵呵。今日諸位只要能夠誠心祝福,那比任何賀禮都要稱心如意呢!”
有人提議道:“好,不如諸位一起共敬童詩格格一杯,聊表誠心!”
大家當然道好,於是衆人站起身來,面向小石亭那邊舉起了酒杯,各自說了一句祝福語,然後一飲而盡。不過因爲人多口雜,剛纔的祝福語只怕連一句都聽不清楚呢。
石亭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將軍的女兒童詩依然自顧自的彈琴,絲毫不理會這邊賓客的敬意。賓客們也沒在意什麼,大家只當是童詩格格正在專心彈琴,不便起身迴應。
陳廉柏落座之後,臉上不禁露出了幾分神往的癡笑,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彈琴女孩的身上,喃喃自語的感嘆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
許海英聽了這番話,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咦,陳兄竟然還懂得古文言呀。”
陳廉柏對於這種諷刺很難受,沒好氣的瞪了許海英一眼,不過沒有多說什麼。
石亭那邊的琴聲漸漸收尾了。大家本以爲童詩格格還會再彈奏第二曲,可是沒想到一曲罷了之後,童詩格格便輕盈的站起身來,略略行了一個萬福禮,然後帶着小丫鬟出了石亭沿着走廊就離去了。
賓客們都有一些遺憾,多麼好的琴藝竟然只一曲就結束了,這不是吊人胃口嗎?
不過沒有人敢抱怨一句話,畢竟這可是將軍的千金呢。
大家只好繼續觥籌交錯,繼續享用今晚的宴席。
宴席剛到一半的時候,陳廉柏忽然站起身來,走到中廳邊向侍候在那裡的下人小聲問了幾句,然後就匆匆走出了大廳沿着走廊離開了。
許海英有些奇怪,笑着問道:“是不是被我們給氣跑了?”
何福光呵呵笑道:“別瞎說,陳公子的度量哪裡會這麼小,八成是出恭去了。”
有人故意打趣的說道:“就算是出恭,那也是被我們氣得去出恭了。哈哈。”
“哈哈哈哈!”
“你這話……真是笑死人呀,哈哈哈!”
“妙極,妙極!”
大家都一起鬨笑了起來,然後繼續談笑其他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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