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不但能害死貓, 更能雷死我們的主人公。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你明明以爲人家要對你傾訴衷腸,你也做足了準備來聽一段悽美的故事,結果, 對方卡殼了……
方阿草目前面臨的就是這種痛苦, 鬼王在窗前站成了一座雕像,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 一旦天擦黑, 他們勢必要起身趕路,那麼,那個關於鬼王的小八卦, 就聽不到了。
方阿草憤憤摳牆,世道炎涼, 人生悲摧, 如今好不容易有點樂子, 還半路卡殼了。
“喂,你倒是說不說啊, 不說老子就睡覺啦!”方阿草叫道。
鬼王緩緩轉身,陰沉的目光驚得方阿草一個哆嗦。
“你要幹什麼?”看着鬼王一步步靠近,方阿草有點發慌,這老東西,不會惱羞成怒準備殺人滅口吧, 難道自己猜對了?
“本座的事情, 豈是你這凡人能夠窺測的?”冰涼的指尖輕輕劃過方阿草的脖子, 一股涼意瞬間傳遍全身, 其中的威脅不言而喻。看着鬼王陰測測的臉, 方阿草哆嗦着後退。
“上路!”外面天已經黑了,鬼王一把提起方阿草就出了門。後者淚奔, 又來……
天空飛人的感覺又回來了,方阿草垂頭喪氣的縮着身子儘量保存體溫,好在酷刑沒有繼續很久,四更的時候,鬼王在一片荒漠裡停下了,方阿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腳下左三步右五步的晃了一陣,眼前的景色就發生了變化。
漸漸在沙地裡顯形的是一個不大的洞口,黑黝黝的往外冒着寒氣,方阿草看看鬼王,疑惑道:
“喂,這不會是你的老巢吧!”
而鬼王並沒搭理他,只是提着他走進了那洞口。
洞內明顯比洞外氣溫舒適得多,長長的臺階一路向下,看樣子是通向了地底下,臺階兩邊的牆上隔着不遠就有一盞昏黃的油燈。方阿草摸摸下巴,如果說這是鬼王的老巢,那麼要這燈幹什麼,他不是最擅長黑夜視物麼?
沒走多久,面前就是一道厚重的石門,鬼王上前不知怎的在門上拍了兩下,只聽轟隆隆的幾聲響,門開了,方阿草看着門內的景象,突然明白了這是什麼地方。
門外,狹長的甬道,每隔不遠就有一盞油燈,兩旁的牆壁上,大片顏色鮮豔的龍鳳
壁畫,門內油燈搖曳,牀,桌子,書架,屏風,還有栩栩如生的石雕侍女……
方阿草突然覺得牙疼,他大爺的,他敢用腦袋打賭,石室盡頭的那個小門後也是一段不長的甬道,甬道的盡頭,有個大棺材,棺材裡面躺着不知哪輩子的皇帝老兒!
鬼王啊鬼王,你個老東西可真會找地方!皇陵!皇陵當老巢,這也真夠絕的。
鬼王一馬當先的走進去,在那張奢侈的大書桌後面坐下了,方阿草探頭探腦的走進來,東摸摸西看看,發現這裡的裝飾和書架上那些東西,都像是前朝風格,他想了想,依稀記得前朝那個出了名的短命皇帝就是堅持把陵寢建在了西部的沙漠腹地裡,想來,這裡怕真是那個死鬼皇帝的陵寢了,只是,爲什麼會讓鬼王發現還做了窩呢?
方阿草想不明白,不過鬼王本身就夠讓人想不明白的了,他也就沒費那個心思,被提着飛了一夜,方阿草有些累了,便爬上那張奢侈得令人髮指的大牀準備享受一下皇帝級的待遇,結果剛爬到牀上躺下,方阿草就再一次被震撼了。
牀柱的四個頂角上,居然鑲着四顆拳頭大的夜明珠,此時正淡淡的放着溫潤的光芒,方阿草淚奔,這東西要弄出去得值多少小豬耳朵和梅子酒啊……
方阿草就這麼心中掙扎的在牀上來回打滾,身子下上好的絲綢雖然隔了幾十年,但依舊柔軟,滾着滾着他的目光又被鬼王吸引了。
只見坐在書桌後的鬼王面前,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團紫霧,鬼王微微張着嘴,用指尖引導着那紫霧慢慢進到嘴裡,然後消失……
方阿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個老怪物在修煉什麼鬼東西,真噁心。
不一會兒,那團紫霧就完全進入了鬼王的身體,鬼王滿意的站起來,方阿草覺得他的身上,那種冷冰冰的鬼氣又重了一些,整個人越發顯得冷漠和殘忍了。
鬼王看了看蜷在牀上的方阿草,轉身向外面走去。
眼看着鬼王消失在小門後,方阿草從牀上爬下來,他沒有費心思去想着逃跑,就自己現在這德行,怎麼跑的估計怎麼被鬼王給揪回來,所以也不用浪費這個體力。他的目標,其實是另一扇小門後,前朝皇帝的棺槨。
方阿草慢慢推開那扇小門,果然,門內是一個不大的石室,正中一個方方正正的土臺子上,巨大的金絲楠木外槨靜靜的放着。方阿草走上前去,伸手輕輕推了推,發現棺槨已經被人開啓過了,於是他微微用力,推開了外槨蓋,裡面是純楠木的內棺,同樣也曾被人打開過,方阿草有些泄氣,都被打開過,那證明裡面的寶貝也都被人看見過,那麼能省下的寶貝自然也不多了。
但拿不了寶貝,看看皇帝老兒也是不錯的,於是他推開了內棺棺蓋。
沉重的棺蓋緩緩移開,一種珠寶特有的瑩潤光芒射了出來,方阿草大喜,探頭去看,這一看不要緊,乖乖,吃驚的不是珠寶一點沒有被盜的痕跡,而是那個短命的小皇帝,居然有一張和沈越一模一樣的臉,乍一看去,方阿草還以爲裡面睡的是沈越。
更驚訝的是,死了幾百年的小皇帝,居然屍身一點沒壞,看上去和睡着了一樣,方阿草小心翼翼的伸出指頭戳了戳小皇帝的臉,竟然還有彈性。
方阿草砸吧砸吧嘴,這可真是怪事,這皇帝明明已經死了,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一點魂魄殘留的痕跡,但爲什麼屍身就是不壞呢?
看着那張和沈越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方阿草有點憂傷了,他想起了沈越,這都快一個月了,還沒有他們的消息,也不知道那死小子脫離了自己的保護,有沒有變成小鬼們的美餐啊……
“把你的手拿開!”突然,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方阿草一驚,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的握住了那皇帝的耳朵,手指無意識的在人家臉上大吃豆腐,當下驚得立即鬆手。
鬼王站在門口,手上還端着一包東西,目光冷冷的從散落在一旁的外槨蓋和內棺蓋上掃過,最後停在方阿草臉上:“沒有本座的允許,誰讓你進來的?”
他不說這話還好,他一說,方阿草立即雙眼發亮:老東西這麼護着這個地方,看樣子這小皇帝屍身不壞,也是老東西所爲了,再回想起老東西對沈越的態度,一個狗血的替身故事就在方阿草的腦子裡瞬間形成了。
方阿草拍拍自己的腦門兒,原來老東西暗戀上了這個皇帝啊,無奈小皇帝掛了,於是一不小心又看見沈越,沈越不但身帶可口的煞氣,還跟小皇帝長得那麼像,於是老東西自然要抓沈越啦!
誒,可是不對,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戰神怎麼辦?難道老東西移情別戀了?
只是沒等他想完,就覺得一股大力襲來,眼前一黑,後背重重的撞在了身後的牆壁上,差點震得他吐血。
方阿草頭暈目眩的從地上爬起來,纔看到鬼王小心翼翼的蓋上棺蓋,收拾好周圍的東西,這纔回頭將手上的那包東西丟在方阿草腳邊:
“這裡以後不可以進來,否則別怪本座無情。”
方阿草看着那張死人臉,腹誹:“你有情麼?冷麪大木頭。”不過,他沒說出來,只是低頭撿起那包東西,打開一看,又是幾個又冷又硬的饅頭。一股無名之火頓時冒了上來,方阿草一把丟掉那些硬的可以砸死人的饅頭,吼道:
“又是這破東西,老子不吃!”
鬼王眯起了眼睛,盯着方阿草,後者突然覺得這眼神像極了沈越,心中不由得火大,暗戀都到這份上了,連表情都同化了,一時間,什麼顧慮都沒有了,他只想一腳踹翻那個棺槨來泄憤。
想到就做到,方阿草飛快的爬起來,示威似的挑了挑眉,突然飛起一腳踹在棺槨的側面,沉重的楠木棺材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晃了晃,但並沒有翻到。
鬼王怒了,方阿草感覺得到周圍的空氣在漸漸變冷,那雙黑色的眼珠子裡都是小火苗,但他就是覺得痛快,連日來的折磨突然就化成了無窮的力量,心中那種煩躁想要爆炸一樣,他緊接着又補了一腳,這次,巨大的棺槨沒有經得起這麼一踹,轟然翻倒,棺蓋跌落開來,裡面的珠寶散落一地,小皇帝栩栩如生的屍首也顛了出來,一條腿壓在了棺槨下,胳膊奇異的扭曲着,面孔朝下。
方阿草挑釁的看着鬼王,四周的空氣幾乎凝滯了,隔着十幾步的距離,方阿草彷彿感覺到鬼王身上的怒火像暴風一般的刮過來,事實上,也確實是一場暴風。
冰涼的手指在脖子上收緊,胸肺間的空氣驟然被擠壓出去,熱血嘩啦涌上腦門,方阿草張着嘴盯着近在咫尺的死人臉。咧開嘴笑了:
“老子……老子不怕死……至少老子得到了他……嘿嘿……你……你只……只配抱個死人!”
輕微的一聲響,方阿草彷彿看到鬼王緊繃的最後一根弦,嘎巴一聲,斷掉了,接着就只覺得脖子上那像蛇一樣冰涼噁心的手指漸漸收緊,眼前開始發黑,腦子裡嗡嗡作響,像要炸開了一般,他閉上眼睛,靜等黑暗的來臨。
“折騰了這麼久,還不是註定要丟掉老命,與其這樣受折磨,還不如早死早超生。”方阿草模模糊糊的想到,只覺得渾身輕鬆。
“不過,自己掛了,就不知道沈越那小子,會不會被鬼王吃得骨頭渣都不剩,不行,老子就是掛了也不能讓那老東西得逞!”方阿草突然想起了沈越那張笑眯眯的臉,他微眯着眼睛替自己擦臉,紅着臉輕輕咬着自己的耳朵……
方阿草用盡全力猛地睜開眼睛,死死瞪住鬼王,後者沒想到將死的方阿草會突然睜開眼睛,愣了一下,手下微微一鬆,就這麼一下,足夠了。
方阿草飛快的張嘴吸氣,同時右手奮力擡起衝着鬼王的眼睛直插了過去,鬼王也不是省油的燈,察覺到方阿草的意圖就立即偏頭避開了這一擊,哪知方阿草這一擊根本就是虛招,真正的攻擊卻在左手上。
“噗!”一聲輕響,一張符咒端端的貼在了鬼王的胸口,青煙冒起,鬼王低頭看了看,並不鬆手:
“這點東西,就想傷了本座?”口氣中全是輕蔑。
方阿草艱難的笑笑,肺中空氣越來越少,憋得他眼前一片血紅,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未……必……”
話音剛落,鬼王就覺得不對了,低頭一看,那符紙已經在他胸前燒了一個大洞,甚至露出了裡面的森森白骨,同時,他還覺得身上的力量順着那個大洞不斷的流逝,收都收不住,驚駭時,他放開了方阿草。
方阿草一獲自由立即拔腿就跑,冰冷的空氣通過火燒火燎的喉嚨,刺得他眼淚長流,可是他知道,必須趕緊遠離那個怪物,剛剛他用的那張符咒,是以自己的血和神虛珠的一點點粉末混合而畫出來的,神虛珠的作用放大了血的力量,所以纔能有那樣的效果,可惜,這樣的符紙,只此一張,他不知道那個符紙到底能對老怪物產生怎樣的影響,但腳底抹油趕緊跑,總是不會錯的。
他跌跌撞撞的衝到石室門口,猛地推開石門,正要撲出去,只覺得腦後生風,他本能的閃開就地打滾,翻滾間,看見了鬼王憤怒的臉,他胸口一個大洞,臉上的神情猙獰,甚是嚇人。
到底實力懸殊,沒幾下,方阿草就悶哼一聲被鬼王用金線捆結實了,丟在了腳下。鬼王一腳踩在他的背上:“
“你剛纔說什麼?”
方阿草一邊抽着冷氣緩解喉嚨的疼痛,一邊暗自罵自己倒黴。
“什麼說什麼,老不休你暗戀那個死人就直說,拿老子引老子的徒弟當替身解決你的□□算什麼英雄……咳咳咳……”
鬼王微微一愣:“替身?”
“他大爺的,老不休,禽獸,變態……咳咳咳……守着屍體的變態!”方阿草破口大罵。
鬼王一把揪住方阿草的頭髮強迫他回頭看着自己:“你說本座拿冗淵當什麼?”
“當替身!當……”方阿草腦中一閃,瞬間覺得自己被雷劈了,“拿誰?冗淵?戰神?”
鬼王揪着方阿草的頭髮將他拉近,從他的瞳孔中,方阿草可以清晰的看見自己一臉被雷劈了的蠢相。
“本座告訴你,你那個小徒弟就是冗淵,他是本座的,你用了本座的東西……你說本座是再把你渾身的骨頭都打斷一次,還是一刀一刀剮了你?”
方阿草愣了半天,閉上眼,道:“你還是一巴掌劈暈老子好了,老子什麼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