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初時分,阿黛自夢裡醒來。
昨夜做了一夜的夢,只是阿黛卻也分不清昨夜之事倒底是入夢還是神遊。
不過,燕赤霞?小青?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而趙拓,雖沒有什麼交集,但這樣一個人物,總讓人不免多一些關注,而從昨夜夢裡,阮氏母女的對話來看,怕是阮秀這個重生女在裡面起了舉足重輕的作用吧。
只是,該提醒的已經提醒了,結局,要端看老天爺的安排。
這世間之事因果循環,處處都有緣法。
想着,阿黛披衣起牀。
出得門。路過大哥大嫂的房間時,從那半開的房門裡,可以看到大嫂正在梳妝打扮,今日大嫂要衣錦還家,於她來說,這着實是一件揚眉吐氣的事情。
阿黛捏手捏腳的走過,到得院子裡。
院子裡的雪已經被掃到了一邊,露出青石板,淺淺的水光使得青石板看上去溫溫潤潤的,十分的潔淨。
廚房裡傳來劉氏和阿靛的說話聲。
“娘,你這些規矩哪弄來的?”王靛的聲音低低的傳來。
“你忘了,當初胡婆婆走的時候,可是留下一方補身子的方子,其實那可不單單是一個方子,那是王家的治家格言,是從當年公主的手上傳下來,每一代女人都要學的,只可惜當年家道敗落,這東西我也只是聽說,卻不成想,胡婆婆已經早一步給我們留下了。”
昨晚,因着說好臘八的時候要帶着阿靛阿黛兩個去祈福,而劉氏也是個好強的,自不能在那時輸了陣,又想着當初,胡婆婆走時,曾留下一個補身子的方子,因着裡面的黃蓮十分重。劉氏也沒有真讓阿靛吃。
但昨夜裡,被欣寧的事情一激,劉氏倒是想着,胡婆婆到底是狐仙。她不可能留下一方無用的方子,於是翻箱倒櫃的把那方子找了出來。
這一找出來,細看之下,卻發現,這可不僅僅是補身子的方子,根本就是女子爲人處世的標準,也是女子治家的格言。
“啊,我看看。”阿黛聽得好奇,進了廚房,鍋里正冒着蒸氣。王靛就坐在竈頭,一手正捧着那張方子再看。
阿黛湊了上前。
看完方子,整張紙便自動又顯示的新的內容,如此一頁頁下去,端是十分的神奇。胡婆婆好術法。
想當初,阿黛拿到這方子時,只是掃了一眼,並未細看,因此纔沒有發現玄機。
阿黛記得聊齋的文裡,胡婆婆是親自教導了王成和孟氏的,而如今。有了爹孃,有些事情胡婆婆自不會插手了,因此留下了這方子。
可以說,事事都教胡婆婆算在了前頭。
而紙頁最後一次顯示的內容,卻是解釋女子爲何要學規矩。
女子學規矩決不是用來約束自己的,它是用來約束男人的。
“娘。這句話什麼意思?”阿靛擡頭問。
劉氏放下手裡的碗,搬了凳子過來坐在兩姐妹身邊,先是看着竈裡的火出了一會兒神。
劉氏心裡也頗爲感慨啊,世間人人都認爲,女子學規矩是爲了約束自己。同時也用來管束別的女子。
而事實上,從這王家的治家格言來看,女子學規矩,它實則是用來約束男人的。
“女子學規矩首先是自尊自重,而世間男子,多是雙重標準,女子若是不學規矩,由着男子胡來,而等得事後,吃虧的便是女子,所以纔有聘者爲妻奔爲妾之說。”說到這裡,劉氏沒好氣的瞪了王靛一眼。
這丫頭差一點就着道了。
“而有了這規矩,是世人要女子遵守的,女子要遵守,那麼做爲男子,就必須有維護規矩的義務,而他要維護,那他首先也得遵守你的規矩,按着你的規矩來,如此,女子便立於不敗之地了。”劉氏道。
“所以,你們要好好用心學。”劉氏看着王靛和王黛道。
兩人自是一陣點頭。
阿黛回味着自家孃親這一通話,端是透徹。
……
雪後初晴,屋檐上的雪化成水,滴滴答答的滴在青石板上,然後四散開來。
早上,吃過飯,王靛自回了屋,捧着那頁紙看,吃一塹,長一智,所以說失敗是成功的媽。
此時王成跟孟氏兩人也打扮的簇新,出門時,王成這廝還去叫了一乘小轎,算是要顯擺一回了。
阿黛則去了大伯的藥堂,反正她過目不忘,那方子裡的內容早已記在心裡,日後只消在具體的事物中慢慢領會就是。
“阿黛,你大哥可是發了財了啊,昨兒個又是酒又是肉的,今兒個一早,居然坐了小轎,晃悠悠晃悠悠的。”一路上,不少人衝着阿黛道,那語氣裡頗有些酸味。
“哪算得上是發財,我大哥年頭上出的門,如今年尾纔回家,路上吃的苦頭大了去了,當初跟我大哥一路上京城的,哪個不是賺了錢早早回來的,偏我大哥,又踢騰到現在,纔回到家裡,賺點錢花消花消,撐撐臉面,那也是拿命拼來的。”阿黛笑咪咪道。
心裡卻是頗有想法,世人多看得別人發財,卻不思着別人所吃的苦,因此一聽誰誰誰發了財,便免不了語帶酸味兒,總覺得別人發財是天上掉下來似的。
衆人一聽阿黛這話,倒是一臉點頭道:“可不正是,阿成這也算得是浪子回頭了。”
如此,一路到了藥堂,阿黛來的早了點,藥堂正門還沒有開,阿黛也懶得繞後門了,便在門外的牆角處等着。
藥堂隔壁,是家茶館,這種雪天,幾個帶着娃兒的婦人坐在茶館裡,看着娃兒在青石長街上玩耍,一邊聊着八卦。
“聽說了嗎?周氏昨天的賞雪會丟了臉面了?”一個婦人一邊扶着一個正學走路的孩子,一邊跟邊上的人八卦道。
“早聽說了,錢塘就這麼點地方,什麼事傳不出來,其實也沒什麼。她是中了別人的計了。”邊上那穿着藍靛大袖對襟的婦人故作一臉神秘的道。
“怎麼說?”那扶着孩子的婦人果然好奇的問。
“有一句話叫出頭的櫞子先爛,昨日的賞雪會,公主府的那位姑奶奶也到了,聽說是奉了公主的命。給公主府的小公子相媳婦兒的,偏周氏一個勁的直誇着欣寧,公主府的那位姑奶奶似乎也有好感的,這可擋了別人的路了,昨天那場合,有幾戶人家就是直奔着公主府小公子去的,這種情況,又豈能讓周氏討巧,幾句話一激,周氏又上了當。結果就鬧笑話了。”那着藍靛大袖對襟的婦人顯然是有些來路的,把裡面的前因後果說的更透了。
而公主府的姑奶奶就是公主府的長女,叫趙芙蓉,嫁給了杭州的一位鹽商。
“公主府的小公子,趙昱那紈絝子弟?哪家沒眼光的居然看上他?”那扶着孩子的婦人嘴角抽了抽。
趙昱那是錢塘最有名的紈絝子弟。手下一批狗腿子也都是心眼壞的流黑水的,但凡是看上的閨女或寶物,沒有不想法子弄上手的,便是弄不上手,也非是把別人家整的身敗名裂不可。
好在公主和駙馬還不算糊塗,事事跟在趙昱身後,給他善後。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的,總算都把事情安撫了下去,不至於鬧出人命。
但錢塘人說起這位趙昱,那無不搖頭,就是一個紈絝惡棍。平日裡避之唯恐不及。
錢塘也常私下裡傳着,公主府的家業遲早要敗在這紈絝子弟的手裡。
“也就是趙昱這名聲,官宦人家沒人願意把女兒嫁給趙昱,要不然憑着公主和駙馬的背景,這趙昱哪還輪到去娶小戶人家的女兒啊。而對於小戶人家來說,公主這高枝兒誰不願意攀哪。”那着藍靛大袖對襟的婦人說的口沫橫飛的。
阿黛沒想到她就站了一下,就聽到這個。這婦人倒是比自家大伯孃和堂姐更瞭解內情。
而這拉趙昱趙公子,她也是見過一面的,就是當初於老先生嘴裡的惡鄰,當初,她可就差點無故被抽一鞭子,真正是一個大紈絝,阿黛撇撇嘴。
而說起駙馬的前景,這位也是恭王府的旁支,算起來,於老先生家的趙拓,跟這位趙昱實是堂兄弟。
只不過,二者卻天差地別。
如此說來,昨日堂姐的事情,倒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要不然,公主府的人真要是看上了堂姐,那也是挺麻煩的。阿黛想着。
“那這麼說,周氏栽的不冤。”先前的婦人瞪着眼道。
“這不冤又怎麼樣,栽了就是栽了,如今笑話她的可不少,當初,我爲我家小子提親,她還拿翹,如今,便是我也看不上她家了。”那藍靛大袖的婦人嗤着聲,顯然還氣着周氏當初沒有應她的提親。
“齊娘子,說話留一線,這鄰里的擡頭不見低頭見。”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插了進來。
說話的是一位中年婦人,一身衣裳很舊了,漿洗的發白,邊角上還有幾個補丁,但看着卻是清清爽爽的,只是眉宇間,一直壓着一股子鬱郁之氣,臉色也萎黃的很,一臉病態。
邊上一個青年書生扶着她,那婦人說完,便不由的弓着身子咳了幾聲,顯然是身子又不爽利了。
這時,藥堂的門開了,王欣寧拿算盤,重重的敲着門板,臉色沉的難看,顯然在屋裡也聽到門外兩位婦人的閒話了。
兩個婦人沒想到在一時閒聊,但叫正主聽了去,臉皮子倒是有些過不去,於是,隨意的找了個藉口,便溜了。
“莊嬸子,你最近又受了寒了吧,快進屋。”見得兩個長舌婦走了,王欣寧才放下算盤,過來一起扶着這位婦人,邊輕撫着那婦人的背,緩解她的咳嗽。
“沒事,老毛病了。”婦人又咳了聲,才拍着王欣寧的手道:“欣寧啊,莫要聽別人亂說,是好事纔會多磨呢。”
“嗯。”王欣寧點點頭。扶了她進屋。
阿黛已準備好了藥箱,讓婦人坐下爲她把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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