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三個年輕人捲起鋪蓋,收拾行李,也不跟懷宸打招呼就悶頭悶腦的出去了。三人大概走了有十來分鐘,年輕人丙空着手又折轉回來。
“不想走了?”懷宸問。
“要走。”年輕人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大哥,加你微信可以嗎?”
“當然可以。出門在外,多交幾朋友是好事。”懷宸掃了他的二維碼,兩人就成微信朋友。
“我姓張,全名叫張水龍。大哥貴姓?”
“我姓懷。懷念親人的懷。有機會想到柳江縣玩,就聯繫我。”
“相信應該有機會。到時一定來麻煩大哥。”
張水龍說罷,又匆匆下樓去。
懷宸也不知道他突然折轉回來就是爲了加微信,更不明白他的目的是什麼。
九點半鐘,懷宸提前來到“未來生活館”工作站,站長帶他連同一對年輕夫婦來到位於朝陽區青年匯青年公社公司總部。
先是填寫入職合同書,然後領到一件工作服,一個藍色的外包裝,裡面是白色泡沫的保溫箱。
這些裝備,是一名外賣人員的標誌,不收錢,但公司強調,如果哪一天不想做了,所有免費發放的裝備,不管好壞都要退回。
開始懷宸還以爲要提供體檢報告單,結果辦事人問都不問。不問還好,因爲懷宸還有去體檢。
領了服裝和保溫箱,由一位已經跑了半年多的年輕人帶懷宸實習。
實習區域就在亞運村一代,以慧中北路爲中心,左到北辰西路,東至鼎成路,北以大屯路爲線,南爲北四環東路爲界。取單點以慧中北路的宏狀元和漂亮購物中心爲主,還有周邊美食店和水果店。
負責帶懷宸的年輕人姓陳,河北省固安縣人。
小陳不僅經驗豐富,而且很有耐心。如何接單,如何與客戶溝通,如何識別線路,服務區域,單源主要集中在哪個區域等等,他毫不保留地像對待一名小學生一樣教懷宸。
第一天下來,懷宸跟隨小陳跑了國家會議中心、安慧北里各園和小區、北京聯合大學、中華女子學院、慧中裡各區等,單源主要集中在安慧北里各園和小區。
第二天,懷宸以派送給小陳貨單自己單獨送了十單,單單準時送到客戶手,全部獲得好評。
第三天,服務平臺正式給懷宸派單,一天下來共完成十五單,毛收入八十元整。站長說,懷宸是他遇到熟悉業務最快的一名外賣送餐員,而且還是一位近五十歲的人。
接下來的兩三天,服務平臺給懷宸派送的也就只有十四單到十五單之間,毛收入也就在七十元到八十元不多。懷宸感覺奇怪,爲什麼派給自己的單這麼少,而小陳則跑到三十多單,甚至達到四十單?
懷宸搞不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便帶着這個疑問,悄悄問站長。
站長說:外賣騎士有等級之分,一般分爲一級到五級。懷宸剛剛入職,只算個初級,也就是常說的一級。一級騎士和最高級騎士相比,平臺給你派單相對要少。因爲高級騎士會是主力軍,線路熟悉,配送的區域穩定,他們接的單比較多。待工作一兩個月後,平臺派的單自然就會多。
這下懷宸明白了,行行都有門道,自己只是跑了幾天,雖然單單都能讓客戶滿意,如果真是一次接連派送五六單,自己一時肯定是措手不及。怪不得那三個河北懷來縣年輕人有意見,原來他們並不懂得門道。
經站長這一解釋,懷宸心頭踏實了許多。不是說,幹一行,要愛一行嗎?目前每送一單,自己都是靠導航送到客戶,小陳他們根本就不用導航,也能夠準確無誤地把單送到指定地點,自己根本就還未達到他們那種輕車熟路的境界。只有好好地幹,幹出屬於自己的業績來。有了這個決心,懷宸也就不再多想,繼續接單送單。
隨着互聯網大潮席捲而來,叫外賣已成爲人們生活的一部分。像懷宸這段年紀的外賣送餐員,可謂是這支隊伍中的奇葩了。看看滿街飛馳的“外賣騎士”,大多都是那些小哥。但是爲了生活,懷宸不得加入他們的隊伍。
每天清早六點半鐘準時集合,接受站長一番的訓話,拍視頻傳給總部後,就奔赴各個服務區域,開始一天風馳電掣的“騎士”工作。
外賣送餐員,就是在人家休息的時候自己要工作,在人家吃飯的時候,自己得爲客戶送餐上門;在帥男靚女們口乾的時候,自己得給他送上飲料解渴;在烈日當頭的時候,自己得在大街在奔跑;在大雪當天的時候,自己必須確保把一份份熱氣騰騰的飯菜送到客戶手中。
作爲一名稱職的外賣送餐員,講究的是快字當頭,懂得忍辱負重,更要學會低頭做人。這是十多天來,懷宸總結出的工作技巧。
“外賣騎士”是一個很浪漫的稱呼,身上的制服上也真真切切地寫着“騎士”二字。開始對於懷宸來說,這一浪漫的稱呼,不敢說是一種羞恥,但想起自己在讀師範時是當屆的高材生,參加工作後從一名小學教師,慢慢提升到教導處主任、校長,全區教研員,全縣、全省優秀教師,接着又被任命爲中學的校長、單位局長,而今落魄到這般田地,心中確實不是什麼滋味。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人活着就要生活。活着也不能只爲自己而活着,自己有女兒,有年邁的父母,自己必須要擔當起孝敬和養育的責任。
叮,叮!接連來兩個單。懷宸一看,第一單是在宏狀元取餐,上面還附有一條信息:外賣小哥,我餓了,麻煩快一些好嗎?自己居然還被人稱爲小哥呢?懷宸心裡不卻嘲笑自己來。
這單客戶住在安慧北里雅園,很近。第二單取餐地點是在漂亮購物中心,客戶則在中華女子學院,送餐路程有些遠。
懷宸先到宏狀元取餐,剛來到安慧北里雅園指定的樓下,手機又響起,一看是陌生人打過來。
“你好!哪位?”懷宸問。
“小哥!你好!我是安慧北里雅園住戶楊女士。麻煩你順便給我帶一袋複方板藍根顆粒沖劑好嗎?我感冒了。”電話裡女子的聲音很是柔弱,有氣無力,聽起來真是生病了。
“我已經到樓下了。”十多天來,還未遇到這類似客戶要求。他也不知道該不該給她帶藥。
“我生病有兩天了。”女子接着又說:“樓下右手邊有一家小藥店,求求小哥了。麻煩給我帶一袋上來吧!”
“好!”懷宸最聽不得別人那可憐的聲音,尤其是女孩子的聲音,只好到她說的藥店買了一包板藍根沖劑。
上樓來,找到門牌號,輕輕地敲門。
打開房門的是一位年紀大約二十三四歲年輕姑娘。她身着睡衣,長髮蓬亂,及着拖鞋,臉色通紅,晻晻乏力的樣子。看來,真的是病了。
懷宸把餐盒和藥一併交到她手上。
女子先是凝視着懷宸,然後以吃驚的口吻問道:“原來是大叔送的外賣啊?”
懷宸並不去理會她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待自己,指着板藍根沖劑說:“18元。”意思是要她支付藥費。
“大叔,真的對不起啊!我已經沒有錢了。”女子很爲難地說,接着打開微信讓懷宸看錢包餘額,裡面的確只有8.6元錢。“我失業有一個月了,今天付了房租費就沒錢了。先欠大叔,待我找到工作,第一個月就還你。”
“那這往後你怎麼生活啊?”懷宸關切地問。
懷宸相信女子說的是實話,看到別人比自己還難,頓時起了憐憫之心。
“我正在想辦法找朋友借呢!”
“就等於我送給你的吧!”懷宸不想去影響下一單客戶用餐,說罷轉身就要走。
“大叔。加你的微信好嗎?有了錢好還你啊!”女子懇求道。
“不用還了。好好生活!”
懷宸一句鼓勵話後,接着去取第二單,風馳電掣般來到中華女子學院。取單的是一位女生,看樣子她已經在門口等有了三四分鐘。
“對不起!路上耽擱了。”懷宸連忙道歉。
“沒關係。我也是剛到,做外賣也不容易,何況你年紀這麼大了。”客戶的理解,讓懷宸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瞄一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鐘,這個時段派單的比較少,懷宸只好暫停接單,來到快餐店要份午餐。正要舉筷吃飯時。手機突然響起。
“喂!你好!......”懷宸正要問打電話的人是誰。
“懷先生,我是怡然會所招聘官。你怎麼還不來公司參加培訓呢?”
對方還是一位女生,但聽口音,已經不是當天負責面試的那個人了。
懷宸想到趙司長的話,早就斷定對方是騙子,但他還是問:“參加培訓需要交相關費用嗎?”
“交兩千元。培訓後就正式上班。行政這個崗是特意留給你的,你要珍惜啊!”
“謝謝了!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懷宸說罷就掛了電話。
正如趙司長所說,自己果然被騙了。
吃好飯,懷宸正要打開接單功能,又是一個陌生電話打過來。
“請問,你是哪位?”懷宸禮貌的問。
“我是時代人力資源管理有限公司招聘辦公室的小宋,那天負責接待你的就是我。帥哥你不記得啦?”
懷宸當然記得那位像俄羅斯小姐一樣白白淨淨的年輕漂亮女子。
“記得!我怎麼會把你忘記了呢?”
懷宸這話是什麼意思,對方不一定聽是懂。他想揭穿對方是個騙子,但話又不好說出口。
“你怎麼還不到公司來報到參加培訓呢?”
對方騙人套路,如剛纔那位怡然會所招聘官如出一轍。
“不是說要等通知的嗎?可我一直沒有收到貴公司錄用信息啊!”懷宸話裡流露出不高興。
“大哥,你是不是聽錯了啊!我是說自你來面試的那一天再過兩天後,就可以到公司參加培訓,第一期培訓都過去了,現在就要舉辦第二期。如果你再不來,行政主管的職位就只能留給別人了。”
“培訓還需要交費用嗎?”懷宸故意動心地問。
“如果上一期你來參加培訓,我可以出面幫你求情少收一些,可這次再怎麼說情也得交2000元才行啊!因爲競爭這職位一共有十個人啊!”女子停了一下又說:“我們老闆還是以特殊情況來認可你的啊!你是今天來,還是明天來?”
“謝謝了!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懷宸也不好說他們是騙子。又補充說:“那幾百元服裝費就當作是交學費罷了。”
“鄉巴佬一個!”正要掛電話,女子突然罵人。
懷宸正想回擊,對方已把電話掛斷。
“我還真是個鄉巴佬。”懷宸自嘲道。
女子這一罵,心裡原來還存有一絲幻想的懷宸,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即使再文明的地方,都會有不文明的行爲,關鍵是看自己如何去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