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母和三個姑娘回到老木房,鄉親們沒有一人願意離開,抽着煙,不吵不鬧,依舊默默地喝着悶酒。如果有話要說,也只是悄悄進行。
看到這一情形,懷母帶着三個姑娘,再次一桌一桌的給鄉親們敬酒。
當然,懷母那是酒敬酒。沒有人勸阻她,也沒有人敢勸阻她。而子玥、雲雁和廖芳還是以茶代酒。
要說四個女人誰能喝酒,最懂的還是懷宸。
母親是海量,遠近有名。子玥比母親略遜一籌,一瓶五十二度的高度酒下肚,就像沒喝一樣清醒。雲雁第三,高度酒沒給見她喝過,但當年在蓮花寨跟那些姑娘一起喝酒的時候,若是有人敬她的酒,那是來者不拒,三四斤米酒醉不倒她。而廖芳,喝三四瓶啤酒倒是沒事,如果喝五十二度的高度酒,半斤下去就不省人事了。但她有一樣好,即使爛醉如泥,都不會吐。那次兩人在賓館裡,懷宸已經領教過。
三個姑娘,之所以繼續以茶代酒,因爲她們心中都牽掛着病牀上心愛的人,他離不開這三個女人。雖然有堂哥懷德和堂弟懷全,但女人的細心男人是比不上的。
給鄉親們敬好酒,四個人回到老木房樓上來,子玥把坐在堂屋中間的隨同客人要給婆婆作個介紹。
哥哥子晟是自家人,婆婆老早就認識,就不用介紹了。子玥把曾院長、夏真、老陶、小葛及王思民的兩個助手先作介紹。當介紹到唐朝榮、弘深時,懷母說,上次爲平反懷宸幾年前的那起冤案,兩人曾到過家裡,已經認識了。子玥故意把廖芳哥哥廖東和她尊敬的王思民放在最後來介紹。
當子玥要介紹廖東時,廖芳搶上前挽着哥哥手臂,當衆對懷母說:“媽,這是我親哥。叫廖東。我哥跟子晟哥,”她又挽着王思民的手臂,“還有這位王哥,他們三人就像三國桃園結義的劉關張三人一樣的感情。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
“知道啦!下面那句話就不用說了。”廖東趕忙笑着打斷妹妹的話。
見廖不好意思地嘟嘟着小嘴,懷母趕忙拉着廖芳的手,解圍道:“姑娘的話我聽懂,哥哥的意思我也能理解。”她接着道:“多虧各位相救,否則懷宸真的就沒命了。謝謝各位了!我老婆子在此有禮了!”
懷母說罷,隨即抱拳躬身連連作揖,弄得所有在場人都慌了起來。
王思民不等子玥介紹,一步上前,緊緊地握着老人家的雙手,動情地說:“伯母,你這樣說,又行這麼大禮,讓我們心中有愧啊!”接着道:“說一句真心話,通過懷宸這件事,讓我明白,什麼才叫堅強,什麼才叫做善良。同時,更讓我明白,懷宸爲何贏得這麼多的尊敬和熱愛。從縣城到蓮花寨,讓我親身體會到了,正義的力量,善良的偉大,民心之可貴啊!雖然他目前受了傷,但我們相信,他一定能夠站起來。你養了一個非常了不起的兒子啊!”
懷母凝視着王思民的那一雙和善的眼睛,問:“莫非這位大哥就是這次營救我兒子的總指揮,是我們一家人的大恩人了?”
“營救懷宸同志是我的責任,還懷宸同志於清白更是我的職責,不存在什麼恩人。”王思民謙遜罷,自我介紹道:“我叫王思民,三年前被高層派到高原開展巡視工作,時任組長。當時,我就發現柳江有一個叫潘安的壞人,已經稱霸當地有十餘年,本來去年那一次就將他繩之於法,只因特殊因素,又讓他瘋狂了一年多的時間。這一次是絕對不手軟了。他的保護傘,也就是他那位在林城身居要職的大伯,已經在這次行動之前,首先給予拔除。現在等待他們的,只有法律的嚴懲了。”
“謝謝老天有眼,謝謝王大哥。”懷母緊緊地握住王思民的手。“王大哥說得不錯,作爲母親,我相信懷宸一定會站起來。而且比以前站得還要穩。”接着說:“也許是生不逢時吧!懷宸從一出生就開始見難,後來是大難小難不間斷。都快要五十歲的人了,還遭受這次生不如死的殘酷迫害。潘安一夥也該到滅絕的時候了。”又道:“不過,人生不怕劫難,怕的是不知劫難因何而來。我相信,懷宸這往後應該明白了:善良不是萬能,該狠心的還得狠心,即使對自己也是如此。現在好了,雖然懷宸生不逢時,但有幸的是他活在盛時,這就是他的福分了。”
王思民接過老人家的話說:“伯母說得對:雖然生不逢時,卻活在盛時。這不僅是懷宸一個人的幸事,更是所有人的萬幸。往後就不要擔心如潘安一夥出來爲非作歹了。”
懷母突然問道:“吳婷那個壞女人,這次是否一同把她抓起來了?”
在場的人頓時驚愕得睜睜着大眼睛,大家都想不到老人家爲何要這樣問。
“沒有。”弘深看了王思民和唐朝榮一看,然後如實回答。接着解釋說:“經我們調查瞭解,吳婷雖然道德敗壞,但她從來不參與潘安一夥幹過什麼壞事,所以這次行動就沒有把她例在其中。”
“我沒有怪罪你們的意思,千萬不要誤會。”懷母說罷,又道出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說一句內心話,吳婷曾經是我的兒媳婦,她道德再壞,也給我生了一個漂亮、懂事的好孫女。如果她被抓,還會給我的乖孫女心裡蒙上一層陰影,也給懷家帶來不光彩,所以我並不希望她這次也被法辦。”她話鋒一轉,“不過,我可要提醒各位:人不怕犯錯,就怕不改過。像吳婷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不防不行啊!”老人家又加上一句:“我可以敢斷言,有些人不見棺材不掉淚。吳婷就是那樣的人。”
所有在場人又被懷母這一番話給震驚了。大家面面相覷,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還好,廖芳立即上前挽着懷母的手臂,安慰道:“媽,您放心。現在有子玥姐、雲雁姐和我,我們三姐妹一起來保護懷大哥。從此不會,也不允許包括吳婷在內的所有壞人來欺負他了。”
廖芳的話,不由讓懷母心中一怔。心道:這姑娘膽子不免太大,也太開放了。
懷母不是對剛纔自己在公公墳前那一番的心願有了動搖,也不是三個姑娘剛纔在自己面前的公開承諾產生了懷疑,而是認爲廖芳不應該當着這麼多的面,說出這句有悖於當世一夫一妻制的約束。
再說,這桌面上有兒媳婦王子玥的哥哥王子晟,他是怎麼想?還有廖芳自己的哥哥廖東,他能夠讓自己的妹妹去喜歡一個有了傢什的人嗎?雲雁應該沒有什麼想法,可其他人呢!比如說,王組長,還有唐院長、弘隊長、老陶、小葛以及曾院長、夏真等人。特別是王組長,他可是大人物啊!他肯定是反感的啊!
懷母心中嘆道:哎!廖姑娘居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她要和子玥、雲雁一起保護懷宸。這不是明擺着,懷宸要有三個老婆了嗎?你看看,桌面的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尤其是懷宸學生夏真那對漂亮的眼睛,閃動着疑惑不解。一直不說話的老伴,卻在那裡半張着嘴巴,好像是被廖姑娘的話鎖定了一樣的傻呆着。
怎麼辦?如何才能讓這一令人尷尬的飯桌鬆下一口氣?
懷母心裡正着急,子玥的哥哥王子晟向她伸過來一雙理解和善意的雙手,微笑道:“伯媽,小芳妹的意思是,她要跟子玥姐和雲律師一起跟懷宸過一輩子。您答應嗎?”
懷母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問:“舅子,你也贊成?”
“完全贊成。”子晟依然微笑着點頭道。“子玥也是這個意思。我不能讓妹妹不開心啊。”
“你爸媽呢?我的兩位親家不會怪罪你兄妹倆吧?”懷母擔心地問。
“媽,你就放心吧!”子玥也拉着婆婆的手。“這件事,在跟懷宸結婚之前,我就已經跟那邊爸媽和哥哥嫂子說好。只要找到雲雁姐,我願意跟懷宸離婚,讓雲雁跟懷宸結婚。我就當做他倆的妹妹,永遠不嫁人。可雲雁姐不同意,她不允許我那樣做。”子玥拉來廖芳的手繼續說:“廖芳跟我一樣,一輩子要死心塌地跟着懷大哥。沒有懷大哥她一輩子都不會嫁人。你就當着我哥,廖東哥,王思民哥,以及這桌面上所有的人。同意了吧!”
懷母心中頓時激動萬分,但她一時還不敢完全確定,於是拉着廖芳的手,問:“姑娘,子玥姐說的,你也是那個意思嗎?”
“嗯!”廖芳只是重重的點頭表示認可,想繼續說下去,又擔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只好把乞求的眼神投向身邊的哥哥。
“伯母,你就成全我妹妹吧!如果沒有懷大哥,她就要發誓一個人孤獨過一輩子。當哥的,我不忍心啊!”廖東趕忙向老人家求情。
“你兄妹的父母能同意嗎?”懷母還是擔心的問。
懷母這一問,瞬間把廖氏兄妹兩人的眼圈都紅了。
“他倆父母早就不在了。”王思民搶先回答。“廖姑娘的終身大事,就由兄妹倆自己決定。伯母,我願意做中間人,就讓小芳跟着你兒子懷宸過吧!還有子玥和雲大律師。我相信這三個美女能照顧好你的兒子。”
懷母又轉向雲雁。“小雁子,你是怎麼想?”
“我三姐妹已經商量好,願意一起做你兒子懷宸一輩子的女人,絕不反悔,也絕對不會做對不他和兩邊父母的事。請媽放心答應。”
雲雁這是在發誓,是爲三個癡心的女人同時發誓。
懷母沒有馬上點頭,而是疼愛地撫摸着廖芳的手,正想說一句安慰的話時,王思民又道:“實話告訴伯母吧!懷宸家,王子玥家,雲雁家,廖芳家,還有我家,都是那個年代的受害者。說句心裡話,當年看到父母被他們折磨時,現在我都很想報仇。可是,找誰去報仇啊?遭遇我們一樣命運的人,何止我們幾家?那是涉及到千萬個家庭啊!那是意識形態的東西,有恨也只能是短恨,誰能永遠恨得起呢?畢竟現在已經是文明社會,報仇已經沒有必要,何況那是上一代人的事……”
說到此,王思民差點哽咽起來,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激動的情緒。接着道:“可萬萬想不到,充當那個時代的跳樑小醜潘墩,他迫害了懷宸爺爺和雲雁父母還不算,因擔心自己被報復,反過來先發制人,開始加害懷宸和雲雁,現在居然把子玥的老公殘忍傷害成今天這個樣子。這是什麼行爲?是徹底的反社會反人類反道德,以及純粹的惡、壞、泯滅一切良知和人性,扭曲變態的行爲。這種人不徹底剷除,豈能安得民生?”
“咚”懷母突然一拳猛擊在餐桌上,罵道:“畜生都不如的東西。”
“你看你,嘴上怎麼罵都行,還一拳打在桌子上,你就不擔心嚇壞了貴客啊?你的修養跑到哪裡去了?”很少說話的懷父,面帶微笑罵了一句。
其實,懷父這不是罵,也不是真心說她沒有修養,而是擔心她那把老骨頭經受不起。
懷母沒有理睬老頭子,倏地站起,三步並作一步快速走進自己的房間,接着就聽到她翻箱子“咯吱”“哐當”的響聲。
餐桌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好老人家到房間裡幹什麼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都把目光聚焦到房間門口。
這時,老人家突然把頭伸出房門外,笑嘻嘻道:“子玥、小雁子,你倆過來一下。”
子玥和雲雁也不明就裡,兩個漂亮的女人相互望了望,然後起身走進老人家的房間。
不久,三個女人一起走出來。懷母走在最前面,雲雁走在中間,子玥走在最後,同時來到廖芳面前,懷母和雲雁把廖芳扶起來。
子玥手捧着用紅緞布包裹起來的一件圓圓東西,站在廖芳面前,一本正經道:“剛纔媽讓我和雲姐進去,再次徵求我倆的意見,是否接受你這個妹妹做懷宸的靈魂伴侶。我倆肯定願意。這是媽給你的禮物,也就等於接受你這個兒媳婦。從今天起,你也就是這個家的人了。我雖然是我明媒正娶,但按年齡加資歷,雲雁是大姐,我是二姐,你就是我兩個的妹子。”
子玥說罷,看了雲雁一看。意思是讓她也表個態。
雲雁道:“懷家有三根一模一樣子的金項圈。三十多年前,媽已經送給了我一根,我爲懷雲兩家生了一個兒子。第二根已經送給了明媒正娶的子玥,她也爲懷王兩家生了一對雙胞胎。這第三根的主人,非你莫屬,希望妹妹早日爲懷廖兩家添丁。我姐妹仨戮力同心,把懷王廖雲四家的事業發揚光大。”
廖芳早就被激動得梨花帶雨,先是一頭撲到懷母懷裡,嚶嚶道:“謝謝媽!”接着又分別抱住雲雁和子玥。
雲雁把子玥手上的紅緞布揭開,瞬間一條重達250克的黃金項圈,在衆人面前熠熠生輝。所有人再一次被驚呆了。
子玥看了懷母一眼。“媽,還是您給廖芳戴吧?”
“剛纔不是說好了,由你給廖芳戴最爲恰當。”懷母盈盈地笑道。
子玥又看向雲雁。“雲姐,你給妹妹戴上吧!”
“你是明媒正娶,必須由你給妹妹戴上。我和廖芳負責跟你一起把這個男人打理好就行了。”雲雁又道:“不要推來推去,人家心裡都急了。”
就因雲雁這一句話,把在場所有人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子玥也不好再推脫,鄭重地把項圈戴在廖芳那白淨的頸脖上,在場所有人都熱烈地鼓掌表示祝賀。而廖芳則激動地摟着哥哥的脖子,幸福道:“謝謝哥的支持,妹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只好妹妹喜歡,哥哥都支持。因爲這個世界上只有妹妹是哥哥都親的人。”廖東不停地輕拍着廖芳的背,既祝賀又是安撫。
見大家都安靜下來,王思民問:“我有一個建議,不知伯母,子玥及子玥哥,廖芳及廖芳哥,還有我們的大律師雲雁,你們是否同意?”
“請說。”子玥的哥哥子晟興奮的看向自己的好友。“你的建議總是一流的好。”
“那也不一定。”王思民笑道。“待懷宸身體完全恢復過後,就在這裡,由明媒正娶的王子玥爲雲雁和廖芳同時舉辦一個簡單的儀式。怎麼樣?”
“好!”所有人都齊聲贊同,隨即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
“到時要殺豬宰羊,挖出最好的九仙窖酒,一切費用由蓮花寨負責出資。”
村支書懷華突然在背後大聲說道。隨同支書的,還有懷德和懷全。
大家同時轉頭看去,這才明白,原來三人一直是在臥室裡照看懷宸。應該是跟懷宸說了很多安慰的話。
“支書大哥,快過來喝酒。”子晟立即把支書拉到身邊,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謝謝老兄當初的熱情招待和如實告訴我妹夫的一切,不然我妹妹不知到驢年馬月才成家啊!來,我敬支書一杯酒。”
支書爽快地喝了一杯酒,也無不感激道:“有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我兄弟懷宸這棵梧桐樹栽得好啊!不僅引來你妹妹王子玥,接着把差點迷失了航向的‘小雁子’和這位年輕的廖姑娘都引來了。值得慶賀啊!”又道:“不過話要說回來,雲雁,你和你的妹妹王子玥,廖姑娘和她哥哥,王組長,等等所有的人,都是我們蓮花寨的貴人。要說感謝,還是由我們來說纔是啊……”
支書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說得他自己都淚眼花花的激動。
接下來,一桌人,你敬我,我敬你,你來我往,有着說不完的激動話。
懷母拉着雲雁的手,疑惑地問:“剛纔子玥哥和王組長都稱你爲律師和大律師,這是怎麼回事?你原來不是教書的嗎?”
雲雁看了身邊的子玥和廖芳一眼,答道:“媽,我三姐妹都商量好了,這件事要等到懷宸身體完全恢復了再說。你先就忍忍十來天吧!”
“對。”子玥也笑道。“還是等他完全恢復了再說比較恰當。”
“我聽兩個姐姐的。”廖芳也神秘地笑道。
“好!”懷母一聲讚賞。“三姐妹如此心心相印,戮力同心,懷、王、雲、廖四家興旺發達,指日可待。”
此時,三個漂亮女人與懷宸的事,以及不久要在蓮花寨爲他們舉辦一場慶祝活動的喜訊,很快就傳到了在懷德和懷全家喝悶酒鄉親們的耳裡。不要說懷宸這三家人,整個蓮花寨的人,已經從開始的悲憤轉爲了滿心的喜悅。
鄉親們頓時像往常一樣,又開始熱烈地談論,熱烈地喝酒,熱烈的划拳。
躺在病上的懷宸,雖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但聽到鄉親們那隱約的說笑和興奮聲,他心裡也得到了無比的欣慰。